第172節
一行人驅馬而下。 到底是經歷過無數大風大浪的人,兩天時間,韓菀情緒已平復了許多。 只心情依舊低落,她的病也還未算痊愈透,方才又痛哭了一場,精神頭便有些撐不住,還未下到山腳,就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穆寒小心抱著她,用披風斗篷裹得緊緊的,待回到山腳的小驛站,小心翼翼把她放回床上。 叫了軍醫來診脈,又熬了藥,小心扶起她喂藥。 她全程都沒醒過來。 韓菀其實是個很醒睡的人,她從未有過這般沉睡動也不知醒的時候,可見大悲大慟之下心力交瘁。 穆寒守著她。 他就坐在腳踏上,小心給她喂了藥,又哺了一點蜜水,再絞了溫帕給她擦嘴,擦臉擦手。 擦拭過她白皙手掌的泥塵,一根根揩過十指,她指尖原來修剪得精致圓潤的指甲已差不多全崩斷了,是那日初見她攢著他甲胄在他懷里痛哭時劈折的。 鐵甲堅硬,她指甲崩出了血。 穆寒小心給擦拭過,挑藥一一抹上,才用絲帕小心裹起來,放回被子內。 她臉色很蒼白,唇色也是,一夕失去血色到如今都未能復原,眉宇間猶帶幾分病氣,纖瘦的小臉陷入靛青粗布枕褥內,顯得格外羸弱。 他心疼極了。 也恨極了,恨極了郇王! 他小心翼翼給她掖了掖被子,跪在床頭,在她的眉心印下一個極疼惜極溫柔的吻。 懷中卻有一封信掉了下來。 他撿起一看,是羅平的。 那日羅平的信,他并沒有放進匣子里。夜里反復地看,天明號角響時隨手揣進懷里,到了傍晚事發匆匆離開,也一并帶了出來。 穆寒展開信,又看了一遍。 他會證明的。 他曾起誓,要守護她一輩子。 他不會變的。 他會用事實來證明。 但他現在先要做的,是復仇! 一恨,他咬緊牙關。 作者有話要說: 復仇?。?! 今天短小了一點點,明天爭取粗長哈,(づ ̄3 ̄)づ明天見啦寶寶們??! 愛你們??! 最后還要感謝“枕姝”扔的地雷噠,筆芯! 第117章 梁悼王六年初冬,信王舉王旗,集兵三十五萬過卞山關,東進邽國,伐郇。 郇王舉兵四十萬,迎戰。 雙方舉傾國之力,會戰于北部長邑至藍安一帶。 兩軍各駐南北,互相對峙半旬,開始小范圍迂回接觸。sao擾戰,突襲戰,游擊戰,你進我退,各有勝負。 長邑藍安一帶原野硝煙滾滾,陰沉沉的戰云凝而不散,戰局越來越緊繃,最終,這場天下矚目的戰事在初冬展開了第一次重兵交鋒。 信王審度天時,當機立斷,在十月十六對長邑藍安展開攻城大戰。 先派大將呂驍,率十萬大軍圍攻長邑。而后遣羅笙杜元黃季勉共率五萬兵士,作截斷疑兵機動應變之用。 信王親率二十萬精兵強將,攻伐郇王所在的藍安城。 “諸將,有哪幾位愿率先鋒軍?!” 進軍前夜,信王聚諸將于王帳,帳內燭光灼灼亮如白晝,信王端坐在王案之后,環視中后方的一干青年將領。 先鋒軍,顧名思義,沖在最前頭危險性也最大。 這藍安城,不但有郇王,還有郇太子,以及郇王駕前的一干文武重臣,駐郇軍精銳二十五萬。 歷來攻城就比守城難,現對方兵力尚且優勝于己方,這先鋒軍,兇險程度遠勝以往。 信王話音未落,站在最外沿的渠廣已出列,“王上,末將愿往??!” 緊接著,身側的穆寒兩步站出,鏗聲:“王上,末將愿往??!” 步伐矯健眼神堅毅,一雙濃眉出鞘寶劍般銳利。 “好??!” 信王拍案叫了一聲好,“還有誰?” “王上,末將愿往!” “末將也愿往!” 一連出來七八人,信軍年輕一輩將領紛紛出列,沙場血氣豪情滿溢,信王大悅,“非常好!” “有汝等同心同德,勇悍不畏,何愁天下不平,郇國不下?” 氣氛十分高昂,信王隨即在出列的青年將領中,點選了五員最勇猛強悍的,第一個就是穆寒,還有渠廣,以及其余三人。 符節下,眾將各自領命,持符節匆匆而去,各自點兵,備戰明日。 …… 藍安,邽國第一大城,南北交通樞紐,連同郇信縉魯等等各國,為兵家必爭之地。 藍安建城已近千年,城池龐大,城墻高闊,大青石混合著糯米石灰,一層層壘成高達五十尺的巍峨城墻。 今日,這座古老的城池上下兵士林立,即將迎來一場大戰。 晨光微熹,整個藍安長邑原野都震動了起來。旌旗漫天,金戈鐵馬,軍靴落地聲撼動天地,在藍安城前陳兵二十萬,黑壓壓鋪陳整個原野。 郇王立于城頭,與城下的信王王旗遙遙對視,目如鷹隼,沉沉銳戾。 雙方都欲在這一戰給予對手重重一擊,信王要奪取藍安城,而郇王則要趁機大破信軍。 郇太子立于郇王身側,對郇王道:“父王,敵軍擂鼓了?!?/br>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更何況國君?和習武多年甚至上馬能戰親自領軍的信王不同,郇王頷首:“擂鼓?!?/br> 他退至城樓內指揮,由郇太子代他帶著幾員重臣督戰。 “咚咚咚咚……” 一下接一下的鼓聲,牛皮大鼓擂響。鼓聲沉沉仿佛自遙遠的天際而來,越來越快,越來越近,急促得仿佛敲響在心坎上時,信王“鏘”一聲寶劍出鞘。 “將士們,沖鋒??!” 爆起一聲如雷吶喊,扛著檑木的兵士往城門沖過去,云梯蜂擁而上,穆寒渠廣等將驟一夾馬肚,率先鋒軍疾沖而出。 馬蹄嘚嘚,鼓點急促,吶喊如雷,如山崩地陷。頭頂箭矢如雨,滾油檑木大石紛紛而下,攀登聲,慘叫聲,伴隨著威嚇聲,交織一片戰事如炙。 穆寒等將是重點防御對象,他一奔近,頭頂箭矢飛蝗一般嗖嗖激射而下,他“刷”一聲抽出腰間佩劍,叮叮當當,劍光疾如白煉,他已沖至城墻之下。 滾油兜頭潑撒,他驟一提馬韁,膘馬人立而起,迅速一挪。 大石、檑木,環首刀一挑一轉,撥轉飛擲出去。 身周形成一個真空地帶,兵卒立即靠攏過來,如同一支利箭,直插云梯之下。 阿亞暴喝一聲:“去??!” 他與阿玄幾人彎弓搭箭,迅速瞄準城墻之上,“嗖嗖嗖”,銳器割破空氣的急速鳴嘯,箭矢竟激射上城頭,以極其刁鉆的角度,將這架云梯頂上露頭的幾個郇兵全部射殺。 箭矢貫穿頭顱,幾個郇兵一僵,瞬間摔了下來。 就是這個時候??! 穆寒大喝一聲,一踏腳蹬,瞬間騰身而起,他手根本就沒碰云梯,腳尖一點橫木,人就飛躍而上。 趁著這個空隙,一躍沖上了城頭。 他正好和郇太子迎面遇上。 郇太子和太子丹不同,,他久離郇國,底下得寵庶弟眾多,個個虎視眈眈,他急欲表現,身先士卒,帶著親衛和楊膺陳明等重臣,站至城垛前親自指揮拒敵。 本來沒事的,畢竟剛開戰不久,己方還牢牢把控節奏,居高臨下,敵人都在城根底下,他們也不冒頭。 要是戰況真有變化,屆時再往里退不遲。 誰知突然殺上來一個穆寒。 驟一沖而上,穆寒的目標本來是王旗的。這種大型戰爭個人勇悍并不會影響大局,但卻能畫龍點睛,穆寒目標是要射斷王旗。 戰爭看旗,王旗代表郇王,王旗突然折斷的話,不明就里的兵士會以為郇王出了什么事,會恐慌,穆寒這是給己方制造占據上風攀上城頭的機會。 誰知沖天而起,卻驟然看見郇太子。 穆寒不認識郇太子,但見白皙青年一身金色麒麟甲腰佩寶劍,身邊親衛環繞,還伴著楊膺王明等重臣,身份不言自喻。 他上的這個位置非常好,雙方距離就一丈遠,穆寒毫不猶豫改變計劃,腳一蹬,瞬間暴起疾沖而上。 “鏘”一聲長劍出鞘的尖銳鳴嘯,他太快了,來得太驟不及防。這邊反應慢了一拍,穆寒已暴起至近前,近衛慌忙舉刀沖上,已來不及了! “刷”一聲,劍光如同數九銀河,雪色一閃而過,“咔嚓”一聲骨節脆響,頭頸分離,血光沖天而起。 噴濺在楊膺的臉上,他拼了命往后一仰,滿頭滿臉鮮血,驚恐瞪大眼睛,說不出話,連爬帶滾。 幸好他滾得快,穆寒本想反手一劍就結果了他的。 郇太子當場身死,血色之中,城頭一片大亂,郇王霍地站起身,“箭陣?。?!” 一切只發生在眨眼之間,郇太子頭顱沖天而起都還未曾落地,郇王顧不上兒子,大驚大恨大怒,他反應極快,幾乎是瞬間,厲喝:“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