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節
這是又一天入夜,從外折返,韓菀將大家召到外書房來,宣布了這個消息。 “最近大家都累了,抓緊時間休息,隨時待變?!?/br> 韓菀揉了揉眉心,勉勵幾句。 韓渠等人拱手告退。 很快就散了,屋里就剩韓菀穆寒,以及孫氏和韓琮四人。 韓琮看看jiejie,又看看母親,抿緊唇,有些擔心,他趕緊搶先站起:“阿娘阿姐,你們也累得很了,早些歇了罷?!?/br> “嗯?!?/br> 韓菀站起身,看一眼抿著唇的孫氏,說:“阿娘,您早些休息?!?/br> 隨即拉著穆寒,快步出去了。 她不想爭論這件事,也不會改變主意,更不愿意穆寒受委屈,能避則避,直接離開。 兩人很快出了玄關,門一晃,背影轉了出去。 孫氏自然是氣的,氣自己不聽話的女兒,但她也不得不忍住,從韓菀回來后,她都忍住沒說過什么。 一來,現在不能內訌。 二來,更重要的,她這閨女倔,好不容易回了家,她怕再吵她又會想走。 絲帕絞成麻花,但孫氏還是硬生生忍下了,只能這么默認穆寒跟在她女兒身邊。 但當然,不代表她不憤恨穆寒。 韓菀這次回來,頭發梳成少婦的樣式。很明顯,她在外面是真的和這羯奴拜堂成了親!且這幾日同宿同食,必也有了夫妻之實。 她真是恨得兩肋生疼,瞪著穆寒后背的目光有如實質,恨不得直接戳出一個洞來。 …… 孫氏的目光,穆寒察覺了。 不但孫氏,他五感敏銳,除孫氏以外的所有或明或暗的目光和視線,他都能察覺。 穆寒這幾日承受的壓力很大。 世人眼中,他就是以卑犯尊,以一介羯奴之身,竟誘得主子為他出走,甚至還在外成了親。 冷眼,暗懣,審視,排斥,種種眼光,就算昔日很欣賞他的韓渠,也一下子改變了態度。 就連陳孟允,對此事最平和的陳孟允,也不好開口勸什么。他心里一嘆,其實多少也覺得,穆寒確實僭越了。 外書房內人還是那些人,只若有似無的,穆寒成了個異類,再也回不去從前了。 韓菀當然不是不察覺,因此這幾日不管去哪里,她一天十二時辰都把穆寒帶在身邊,從不讓他落單。 她太忙,太多太多的事情,也騰不出多少時間寬慰他,暫時只能這樣了。 牽著穆寒的手回到她下榻起居的東苑,溫媼領著仆婢迎接問安。 韓菀能感覺那種氣氛,還有若有似無飛快瞄穆寒的眼光,她心下不悅,“都下去,不用你們伺候!” 她冷冷呵斥,眾仆婢心下一凜,趕緊眼觀鼻鼻觀心,但韓菀心里不高興,直接不用她們伺候的,“把水提來,都下去!” 她的聲音,聽著和舊時一樣。 韓菀回來以后,一家之主,威儀果決自當如同昔日。 她此刻的聲音和記憶中重合在一起,這迥異于在燕莊時柔軟嬌俏,一時間,讓穆寒有點恍惚,仿佛那山麓小鎮的時光只是他的一場夢。 韓菀牽著他的手入屋,回來以后,她和穆寒同居同眠,兩人是夫妻,本該如此。 她回到屋中后,神態便軟和下來,和在沒回家前是一樣的。她摟著穆寒的脖子,親了親他,和他親昵擁抱了好一會兒,才稍稍拉開距離。 她內疚:“對不起?!?/br> 韓菀道歉,是為了穆寒受的委屈。 而韓氏是她父祖心血,還有母親弟弟,生死關頭,她無論如何也不能割舍下。 委屈他了,她心疼極了。 穆寒說:“我知道,我都知道?!?/br> 他輕輕擁抱韓菀,低頭親吻她,柔聲寬慰:“沒事的,不必顧忌我,些許小事罷了,我沒事?!?/br> 他壓下所有的心緒,反低聲安慰她。真沒關系的,他一點都不介意自己受委屈。 況且,這也不算什么委屈。 在他僭越界限,以卑賤之身登天摘月那一刻,所有一切都是他該承受的。 他不在意自己,他只在意她。 她的一切,凌駕于他的所有之上。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是肥肥的一章??!明天見啦寶寶們~愛你們??!(づ ̄3 ̄)づ 第106章 室內的青瓷燭臺盡數燃起,滴滴答答的雨聲,偌大的正房靜謐明亮。 韓菀牽著穆寒的手,穿過空曠的明堂,直接進了內寢。 他的衣物就放在她柜子里,妝臺也添了男性簪帶,杯盞巾帕寢具盥洗,起居坐臥的什物,樣樣俱一式兩份。 回來之后,她光明正大與穆寒同居一室。 韓菀把人都屏退了,小夫妻倆也沒再喊人進來伺候,擁抱著低聲說了一會兒的話,穆寒往銅盆里兌了水,絞了帕子給韓菀擦洗。 她擦好了,他就著她用過的水隨意洗洗。 都妥了后,他去倒水。穿過空曠寂靜的明堂,偌大的空間燈火無聲,平添幾分孤冷的感覺,他沉默打開房門。 門外是戍守的親衛們,阿亞拍了拍他肩膀,無聲安慰,“我來?!?/br> 順手接過銅盆,往庭院的花圃行去。 “嘩”一聲潑水聲,在夜幕籠罩的庭院中甚是明顯。 穆寒立在門檻處,有帶著潮意的風吹來,對面倒座房燈火點點,他目力極好,雖細雨綿綿距離甚遠,但他仍看見對面窗扉人影聞聲動了動,有婢女支開一點窗牖往這邊瞄過來。 瞄了瞄他,又飛快縮了回去。 穆寒微微垂眸。 阿亞已把水潑了,抖了抖銅盤回到廡廊下,還給穆寒,拍了拍穆寒手臂,“早些休息吧?!?/br> 別理會那些亂七八糟的人。 穆寒“嗯”了一聲,吩咐兩句防務,掩上房門,轉身回屋。 穿過空曠無聲的明堂,撩起門簾,一抹橘黃燈光傾瀉而出,暖融融的香閨,熟悉的淡淡桃花香。 韓菀哈欠連連,但還是在等他,已經把換了一身干凈里衣,正盤腿坐在床上微笑看著他。 穆寒就笑:“怎么還不睡?” “等你??!” 她笑了起來,眼睛似有星星,點漆般的瞳仁里,就倒映著一個小小的他。 她撒嬌:“我要你抱著才睡覺?!?/br> 說著伸出手臂,愛嬌得很。 穆寒脫了外衣,上前擁著她,輕輕拍了兩下,放下帳子摟著她躺在床上。 兩人臉貼著臉,她枕著他的胳膊偎在她懷里,嘟囔說了兩句話,圈著他腰的手往他襟口一鉆,順著他結實的胸膛撫摸下去。 往時這個動作,就是想他弄她了。 韓菀其實挺累的,疲憊的精神和身體讓她生不出歡.好的欲望,但她心疼穆寒,心里惦記著想要撫慰他。 但穆寒拒了。 捉住她往下的手,放在唇邊親了親,留燭的燈光微微穿過紗帳照在她的臉上,他心疼看著她眼下淡淡的青痕。 他溫柔親吻她:“快睡吧,好不好?” 粗糙的大手輕輕拍著她的背,有節奏一下接著一下,韓菀想說什么,只眼皮子沉重得緊,才一會兒意識就有些朦朦朧朧。 她很快睡了過去。 穆寒卻很清醒。 夜深人靜,墻角留燭投下一圈微黃的光,照亮的方寸,屋內昏暗若隱若現。 滴滴答答的雨聲,穆寒輕輕拍著,一直到懷里的人沉沉睡了過去。 他才小心給她調整一下姿勢,讓她睡得更舒服一些。 他平躺在大床上。 透過朦朧的紗帳,環視這一室的屏案己桌,以及頭頂的彩畫粱枋。 穆寒苦笑,兜兜轉轉,就像一場夢,夢醒后,又回來了。 …… 雨下下停停,韓菀沉下心等待。 終于在第五日,她接到太子丹傳來的消息。 藥下成功了。 太子丹的人幾經艱辛背著藥桶翻山越嶺,終潛至軍營取水點溪流的上游。避開巡視的甲兵,耐心等到晨早取水的前夕,將藥粉盡數傾倒進去。 為防藥效稀釋太過,他們用了原先算計結果超出一倍的量。 根據瞭望,水已經打進去了,炊煙也隨即升起。 太子丹說,估摸著,很可能這一兩天內就會見到效果,讓韓菀時刻準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