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節
“沒?!?/br> 孫氏茫然,父母長姐皆疼她,她和jiejie關系親近,小時還常常一床睡覺的。 “若說,唯一……” 孫氏頓了頓,她想起姐妹的婚事,那一年是家中爆發爭執最多的一年,長姐不愿嫁王都,她看中的是韓家,幾番哭求,最后被武將出身脾氣粗直的父親直接關了起來。 可這些她都沒參與啊,她還偷偷給長姐送好吃的,幫她傳信。 后來她嫁韓家了,可這不是她的主意啊,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分別時姐妹還抱頭痛哭了一場,哭自此相隔千里難再見面。 孫氏并沒太將這事放在心上,因她身邊的小姐妹們,個個都是按父母之命成婚的,偶有分歧的,也很快屈服和好了。 大家都這樣的,所以她從不覺這是什么問題。 jiejie也是啊,后來也沒事了,婚后通信從沒什么不妥,且楊夫人信中所敘,她在楊家也一切俱好的。 聽母親喃喃說到此處,韓菀就忽想起了初見時楊夫人時身后那一大串的庶子庶女,她有感覺,楊夫人的婚后生活,可能并沒她說的那么好。 孫氏也想到了,她喃喃:“可不至于啊,怎會如此,怎會如此……” 室內安靜了下來,沉沉的壓抑極了。 良久,直到陳孟允羅平還有韓渠等人陸續趕到,韓琮也來了,他最近也在調養身體,就住在母親院子的東廂,這么大動靜并瞞不過他。 也沒法瞞。 乳母按韓菀吩咐,徐徐打底子,自慢慢告知了他。 韓琮倒比孫氏好多了,他對這位莊重嚴肅的姨母怯多于親近,認識時間尚短也來不及生出太多感情,他唯一擔心的就是,小男孩憂心忡忡,急忙問他阿姐:“阿姐……真的是姨母嗎?” 韓菀有些欣慰,一連串變故,弟弟也長大了。 她卻搖了搖頭。 眉頭深鎖的陳孟允韓渠等立即看過來,孫氏也是。她驀抬頭,赤紅淚目中,不禁生出一絲微弱曙光。 韓菀苦笑:“不止是她?!?/br> 希望破滅,孫氏失聲:“這……” 韓菀長長吐了一口氣,道:“李翳此等人物,絕非她一個內宅婦人能夠駕馭的?!?/br> …… 或者換個說法,楊夫人哪來那么多高手?還個個各有所長都還是死士。 這絕對不是一個后宅婦人能夠擁有的,哪怕楊夫人貴為侯府主母。 再有就是李翳這樣的人物,即便擇主,也絕不可能僅僅看金錢,這還是假設楊夫人擁有足夠金錢的情況下。 穆寒點了點頭,他很同意,作為與李翳多次對壘的人而言,這方面他極有發言權。 陳孟允韓渠對視一眼,他們對李翳了解不深,但略略忖度亦十分贊同。 韓菀長長吐出胸腔一口氣濁氣。 她更相信,楊夫人不過是那個被推出來充作打頭的靶子罷了。 至于她身后還有誰? 閉目片刻,韓菀睜開眼睛,她招手讓羅平和穆寒過來,低聲吩咐:“往侯府傳信,令我們的人留心楊夫人,并設法查證此事?!?/br> …… 韓菀下令,重新啟動襄平侯府的探子。 彼此交往的人家里,或多或少都會往里頭放上一二眼線,韓氏行的是商事,這是慣例。 栗氏有,郭氏有樂氏田氏有,哪怕縉國的稽侯魏其府里也有,襄平侯府自然也不會例外。 在家逢大變,韓氏舉家北上郇都的時候,與羅平商議過后,韓菀就叫停了侯府眼線。 原因無他,他們有求于侯府,欲借侯府的勢正要好好打關系,萬一眼線日常傳訊時被人截下,那就糟了。 畢竟侯府也一直無異常之處。 今天,她下令重新啟動,羅平穆寒領命,二人略略商議幾句,立即安排傳訊去了。 瞿醫士開了一帖藥,孫氏服后昏睡過去。 韓菀起身,出了正房,立在高高的廡廊上。 黑黢黢的夜,青石板被雨水浸透顏色比平時更深,夜色潑墨般,漸漸湮沒不遠處的房舍瓦頂,夜風有些涼,兩臂生寒。 韓菀靜靜立了片刻,穆寒很快折返:“主子,信已傳過去了?!?/br> 她抬眼,看沉沉夜色。 “好,讓務必小心些?!?/br> “是?!?/br> 穆寒低聲交代阿亞兩句,阿亞匆匆去尋羅平。 穆寒回頭,夜色中韓菀背對著他,側臉看不出什么表情,他低聲道:“主子,四更了,您且歇歇?!?/br> 需等,急不得。 她身體本就在調養當中,瞿醫士可一再叮囑不可受寒生病,更不可勞累的,她本熬不得夜的。 一陣陣疲憊涌上,身體感到乏力,中毒后的身體,確實比不得從前,韓菀閉了閉眼,不再強撐。 沒有回酈陽居,就在推開母親西廂,半坐躺下,沉沉倦怠上涌,韓菀低聲:“穆寒?!?/br> “有消息立即報我?!?/br> 簾后低低的女聲有些暗啞,疲極了,穆寒心擰緊,立即應了一聲,“是?!?/br> 他守了很久,直到里面的氣息終于變得緩,這才匆匆而去。 …… 襄平侯內的眼線已蟄伏長達一年,今晨突如其來接獲了主子命令。 領頭的小隊長細細看過密信后,吹燃火折將帛條子燒毀,略略沉思一陣,隨即放了聯絡暗號,如此這般安排下去。 值得慶幸的是,府中眼線位置不錯,都屬比較偏內圍,內院有,外院也有一個。 再說那襄平侯府。 昨夜楊膺赴穰侯府飲宴,酒后醺醉,今晨才歸。楊夫人早早就醒了,一聽見侯爺歸府的消息,立即將昨夜那封信帛揣進袖中,匆匆往前去了。 探子有心留意,很快就得悉了夫人往前院去了的消息。 小隊長略略沉思,當即裝病和人調換了班值,卻未休息,仍一身仆役服飾,先去前院醫士處取了一劑藥作掩飾,途徑內院通往外書房的必經之路時,他左右顧盼,悄悄跳進磚墻后的花木叢中,屏息守著。 再說那楊夫人,快步進得那外書房,楊膺已取下額上冰帕,坐了起身。 楊夫人斂衽一福,而后上前,將帛信遞給楊膺:“夫君,這是李翳昨夜呈上的?!?/br> 計劃很不錯,李翳言道,如今暗中招數已使盡,韓菀也已查到一定的東西,原先的部署已經不適用了,他建議明暗兼施。 要用明,那就必得楊膺配合了,故楊夫人一大早就過來,除了事關重大想夫君幫著把把關以外,最重要就是此意。 楊膺攤開信帛,看了一遍,點點頭,表示知道了,“可?!?/br> 楊夫人放了心,遂道:“那屆時到了時候,妾身再過來?!?/br> 楊膺揉揉眉心,點頭。 外院內男人處理公務重地,內宅婦人不好久留,得了夫君認同,楊夫人放下心來,遂關心楊膺幾句,把信帛重新收好,便福身回去了。 探子見楊夫人在甬道緩步而過,已不見來時凝重之色,恢復平時那個佛性莊重的模樣。 他撇撇嘴。 楊夫人回到正院,已到了她每日禮佛的時間,她隨即將所有下仆都屏退下去。 院子里一下子就安靜了下來。 楊夫人收執念珠,微微垂眸跪在蒲團上,吩咐貢武:“李翳來了,讓他來見我?!?/br> 李翳很準時來了,每日楊夫人禮佛的早晚間,整個正院乃是附近的花園子都最安靜,人都不見走動盡數繞路,是最方便聯絡的時辰。 李翳來了,楊夫人睜開眼睛,道:“我已知會過侯爺,侯爺無異議,你且按策行事即可?!?/br> “到了需要明面部署之時,你再來與我說一聲?!?/br> 李翳抱了抱拳:“是?!?/br> “希望這回,你不要再讓我失望了?!?/br> 楊夫人重新閉上眼睛,淡淡吩咐:“去罷?!?/br> 貢武作了一個請的手勢,李翳旋即退去,跟著貢武按原路離開侯府。 …… 很遺憾。 李翳進入正院的事情,眼線們并未能知悉。 他們知道有這個人,也猜到他很可能馬上就會被召進府,但可惜他們人沒發靠近小門和正院。 有時候至簡比至繁更好用,一個人都不留,光禿禿的,反而更難靠近打探。 是很遺憾,但小隊長去卻曾氣餒,他反而更小心屏住呼吸,借著郁蔥花木遮掩,靠在磚墻漏窗的邊緣上,小心翼翼盯著甬道。 身側“刷刷”聲不斷,是粗使仆役提著竹帚在掃地。掃的正是花圃側邊這塊,兩者之間僅僅相隔這一叢花樹。 這行為其實是很冒險的,但沒辦法,想要獲取進一步的信息,只能這樣做。 好在皇天不負有心人,幾個仆役提著竹帚頹了一圈,掃干凈這塊后,漸推漸遠,而他蹲了快一個時辰,終于蹲到了他想看的東西。 李翳。 沒錯,李翳回來了。 他被貢武送出之后,竟然沒離開侯府,而是順著巷道穿行了大半個府邸,就這般不疾不徐,抵達前院與后院的交接處。 府中大管事出現了,就守在此處等著。 府中大管事,可是楊膺的心腹。 他出面,將前院沿路的仆役都差遣了去,包括那幾個掃地的,親自接了李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