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節
她并沒曾忘記,這些天她一直都擱在心里。 院外人聲隱隱約約,室內安寂,這個共歷險歸來的寧靜夜里,她終于輕聲問他,為什么當初不肯答應和她在一起? 不吵了,也不鬧了,她就想問問真正的原因。 他明明是那般愛她。 幾度她豁出去性命都在所不惜。 這樣刻骨銘心的感情,不該連一點勇氣都汲取不到的。 這該是另有原因的。 她輕聲問穆寒:“你能告訴我嗎?” 穆寒眼睫一顫,頓了頓,抬頭看她。 燈光柔和,為她蒼白的面龐渲染上一層橘色暈光,線條柔和,弧度優美,長翹漆黑的眼睫輕輕顫動,如同蝶羽展翅般脆弱絕美。 “穆寒不配,與主子有害無益?!?/br> 良久,穆寒輕聲說。 這是兩人第一次心平氣和說這個問題。 韓菀輕輕蹙眉:“我說過,我不在意這些的,你也是知道我的?!?/br> “和歡喜的人在一起,我才會快樂,才會幸福?!?/br> 不是這個原因。 聽得穆寒又拿老話搪塞她,韓菀不干了,她抿了抿唇:“你就不能告訴我嗎?” 有什么緣由,好教她知曉,就不能說出來嗎?她有點點不高興了。 “你就說給我聽罷?!?/br> 韓菀抿唇輕聲,眼睛卻是直直看著他,今兒是非要他把話說明白不可了。 她軟硬兼施,是一意追根究底的,只未曾想,最后穆寒卻說出一句她始料未及,連她自己都從來未想過,卻是一矢中的話來。 穆寒迎著她執拗的目光,頓了頓,眼見她眼眶泛紅,他不禁露出一抹苦笑。 “……主子,您心悅的,真的是我嗎?” 她愣了,一怔似要說話,他輕輕搖頭,一抹苦澀的笑,他回憶著過往,眼神卻無比清明。 “您看我的目光,不似在看我?!?/br> 穆寒輕聲說:“很多時,您像是透過我,在看另一個人?!?/br> 驟不及防,韓菀心一震。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對于穆寒來說,這話一點不錯。經歷前世的,只有韓菀,或許對她來說是一樣的。 但對穆寒來說卻不是,前世的穆寒,并不是他。 穆寒一開始是沒察覺的,溫媼當頭一棒,他才醒悟過來的。 (上章尾巴有修改,寶寶們可以看一下哈~(*^▽^*)) 不吵架了,解決他們感情的隱患后,就要真真正正的愛在一起啦,阿菀也要學會尊重他,不能老是霸王硬上弓了哈哈哈 今天也是肥肥的一章噢,比心心寶寶們~明天見啦??!(づ ̄3 ̄)づ 愛你們??! 最后還要感謝投雷的寶寶噠,筆芯! 肚扔了1個地雷 肚扔了1個地雷 溫酒酒酒扔了1個地雷 緋雪扔了1個地雷 第53章 一開始的時候,穆寒是沒有發現的。 在乍然知曉她垂青自己的時候,他驚慌失措,又深知難以匹配,但不可否認,她這份情感震撼了他的心靈。 頭暈目眩,他竟有幸得到她的戀慕,他連午夜夢回都不敢奢想,那段時間他就如同身處夢幻,全副心神都在她的一顰一笑中。 直到溫媼當頭棒喝。 “女郎憑什么歡喜你?” “你是覺得自己哪一處值得主子垂青嗎?” 溫媼這個發自靈魂真百思不得其解的疑問,當頭冷水,卻也真澆醒了穆寒。 是啊,主子憑什么喜歡他??? 他無冠玉容貌風流身姿,也無學識文采風度禮儀,韓菀博覽全書美麗優雅,美名東陽無人不識無人不至,君府貴女,天家血脈,即便早有婚約在身,昔年仰慕者亦如過江之鯽。 翩翩君子,英武男兒,其中不乏真正年輕有為的貴族公子,她見過多矣。 優秀高貴如她,是什么讓閱盡千帆的她跨越幾個大階級,去喜歡上一個最卑賤的混血羯奴? 幾乎的瞬間,穆寒就回憶起欒邑曹邑宰驟亡后的那個夜里。 她夢魘難醒,目光恍惚迷離,愣愣地盯著他,喃喃低語,潸然淚下。 現今回憶,那眼神,卻不似在看他,而是透過他,在看另外一個人。 一旦察覺到一點,記憶就像開了閘,過去許多未曾留意到的點點滴滴就一下子明析起來。 穆寒這才恍覺,這并不是第一次,這只是最明顯的一次,其實韓菀很多時候看他,都帶著這種感覺。 穆寒并不笨,相反他極聰敏,幾乎是馬上,就想起韓菀一開始對他的倚重和親近。 無緣無故,無比的信重和親近,她當初甚至親自驅車追趕百里去接回被驅逐的他。 但明明在此之前,兩人并不熟悉,她出入主君身邊,與他最多就微笑點點頭。 穆寒不知那人是誰,但他清楚知道自己是沾了對方的光。 暈光的燈光無聲灑下,一室寂靜。 穆寒雙膝著地,跪在韓菀的床前。 他仰臉看她,韓菀被震住了,一時間,她被陡然喝破的震悸搠住,她驚慌失措,霎時間竟說不出話來。 心一急,她霍坐直想開口分辨。 穆寒卻輕輕搖了搖頭。 “主子?!?/br> 他凝視著她。 他神色緩和,以目光安撫她。 她喜歡的不是他,而是另一個人,這個人和他頗多相似之處。 但其實穆寒不介意。 若他身份再高一點點,他很愿意作這人的替身。 可惜沒有如果。 他不配。 他的身份實在過分卑賤了。 卑賤得容不得人再生出半絲妄想。 心如止水,穆寒這并不是貿然的決定,他很理智很清醒,今日說破,對上韓菀這一瞬震撼混亂的目光。 他心中釋然。 穆寒雙膝著地,額心碰觸地面,“穆寒卑微,難承主子恩澤?!?/br> “此生愿拱衛左右,備主子驅使?!?/br> 他深深叩首。 良久,起身退出正房。 …… 韓菀僵硬坐著,眼睜睜看他退出,說不出一句話。 熟悉的腳步身沿著廊道,一步步離開,她霍站起,赤腳沖下榻級,被錦被絆了一下,帶翻床幾小幾,“砰”一聲,壺碎盞翻。 熱茶濺濕腳背,燙了一下。 她動了動唇,想說話。 韓菀想說,沒有旁的人,都是你,由此到終只有你一個人。 她甚至想將前世和盤托出。 可話到嘴邊,卻吐不出來。 她忽想起一個詞,易地而處。 愣愣站了許久,夜風穿過半啟的窗扇,燈芯“噗噗”火光搖曳。 她忽恍然,穆寒沒有經歷過前世。 由此到終,經歷過前世的只有她。 如同兩條線平行向前,在她重生的那個節點交錯,分開,各自往一個方向奔去。 前世那個他經歷過的事情,穆寒都沒有經歷過。 他告訴她,他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