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
她是他生命里的第一束光, 可能對她而言只是舉手之勞,可卻扭轉了他的命運,她伸出一雙小小的手,將他從泥沼中撈了出來。 她永遠不知道,她對他有多么重要。 他遠遠的,默默看她一點點長大,長成韶華少女,和他想象中一般的美麗。 …… 瑩瑩燭火,一室暈黃。 穆寒取出那個半舊的小匣,打開匣蓋,指尖拂過十二個小玉瓶,他從底下取出一個小巾帕。 很整潔的一方巾帕,就是有些舊了,卻是上等絲綢織的,當年他被選進親衛隊后,用第一個月月奉買的。 打開絲帕,里頭放著一個已褪去鮮亮的粉色藕形荷包。 一層一層用絲綢包裹,粉色荷包已褪去新綢的光澤,但保存得極好,和新的一樣。 他細細看,用絲帕重新包好,小心放進懷里,收入貼身內袋。 這個房間,其實他沒怎么用過,日常只用作盥洗換衣。東廂書房有休憩的內房,這邊的東西會有人幫他挪過去。 他沒什么重要東西。 只除了匣內的荷包和玉瓶。 玉瓶尚能說明出處,荷包不能。 他細細看過,去掉銅鎖,輕輕闔上匣蓋,小心將小匣放回柜內,又往里另擱了一些其他東西。 而荷包,他仔細貼身收起。 作者有話要說: 穆寒暗戀阿菀已多年了啊,他前面的所有思想和動作,其實都是基于暗戀的基礎上的。 啾啾!明天見啦~~(づ ̄3 ̄)づ 第16章 大雪初霽,晨光微熹,穆寒穿過庭院,重新踏上正房前的臺階。 韓菀已經起了。 一束陽光穿過酈陽居疏闊的飛檐翹角,落在韓菀妝臺前的檻窗下,明亮光斑映著皚皚白雪,她跪坐在半敞的窗欞前,侍女執玉梳仔細給她綰發。 金色的陽光,漆黑的烏發,天光與雪色輝映,她露出一小截弧度優美的潔白下頜和頸項,正跪坐的茜紅背影雅致又妙曼。 映著金燦燦的晨光,茜紅顏色奪目又明亮,一如她的人。 穆寒立在階下。 他默默看了她很多年,從沒想過有朝一日能來到她身邊。 猶記當時他一如往日的沉靜外表下,驚詫,動容,激動,無措,那種峰回路轉后的復雜情緒交織出來的難以言喻激昂情感。 很久,他才漸漸平復。 近身相處后,他很快發現,其實她比自己以為的還要好,好太多了。 她對他信任,關懷,以及倚重,她將近衛隊毫不猶豫交給他,將自己的安危盡皆托付于他的手中。 她說想讓他成為她的左臂右膀,共同進退,讓奴隸出身的他坐堂掌印,和一群士人管事共同理事。 她給予了他從來沒有過的尊重和尊嚴。 雖經歷過無數的苦難,但這一刻穆寒還是由衷感激了上蒼。 讓他有機會來到她身邊,貼身守護她,為她分憂,成為她的臂膀。 “穆寒?” 女婢打開花鈿匣子捧到韓菀跟前,金箔黃翠燦燦生輝,她揮手不要,接掌商號后她穿著打扮著意大氣簡潔,從前愛那些精細的女兒家東西都先暫擱一邊去。 韓菀站起用早膳,一回頭,卻見穆寒站在階下,她笑道:“站那干嘛呢?快進來!” 她沖他招手。 “都不嫌冷么?” 穆寒收斂心神,上階進屋見禮,韓菀沒等他跪下就叫起了,“快起來,早膳用了沒?” 她今天起得略早一些,穆寒聞訊匆匆趕回,估計是沒來得及早食,一問,果然是,韓菀沒好氣,她不問估計他這么一直餓到中午了。 “過來用些?!?/br> 仆婦已抬來食案,填漆食盒打開,熱氣騰騰的栗粥湯餅糕點各色精致菜肴,滿滿一長案,食物香氣四溢。 韓菀讓穆寒坐下一起吃。 穆寒卻不肯,他怎可與她同桌而食? 韓菀叫了幾次,穆寒怎么也不愿意,無奈,她最后只好叫人再端個小食案來。 小食案放在下面,她讓端了七八個盤碗下去,有rou有菜,有好下咽的湯也有扛餓的餅飯。韓菀又點了蜜粥和菜蔬,讓取干凈碟子來撥一半下去。 “這個蜜粥熬得稠糯,你嘗嘗?” 穆寒隨侍多時知她口味,這幾樣都她喜歡吃的,所以方才女婢端的時候才避過了。 他低聲:“謝主子?!?/br> 穆寒跪坐下來。 炙rou焦黃酥嫩,冬日難見的綠菜新鮮爽脆,庖廚細心烹制,入口可口鮮美。 他看了她一眼。 發現韓菀也正好看他,她唇角微翹,笑道:“快吃吧,一會該涼了?!?/br> 嗯。 穆寒低頭,女婢給他舀了一碗蜜粥,他端起喝了一口,熱騰騰的的稠粥入喉。 腹部暖熱,滋味甘甜。 …… 北風颯颯,簌簌吹落檐瓦上的積雪,韓菀披著厚厚的貂毛斗篷立在廊下,用手擋了擋。 穆寒撐開油紙傘,遮在她的頭頂,她回頭沖他一笑,“走吧?!?/br> 穆寒慢半個身位,撐著油傘與她并肩穿過庭院,往二門外的輜車行去。 他發現韓菀今天心情不錯。 大雪初霽,鉛云退散,天空一碧如洗。蔚藍的天,被厚厚積雪覆蓋的鱗次房舍,大地一片銀裝素裹,空氣很冷,但也非常清新。 韓菀挑起車簾,深吸一口氣,初雪般側顏帶著笑意。 穆寒揚了揚唇角。 他驅馬上前兩步,無聲擋住了灌往輜車窗格的寒風。 只不過,韓菀的愉快心情并沒能維持太久。 輜車轆轆,很快抵達總號,韓菀穆寒繼續熟悉并處理手頭的公務,只沒多久,卻被打斷了。 胡榮杜義銷贓的后續出來了。 …… 首先是阿亞,阿亞審問胡杜牛三人的文書仆役獲得一條有用信息。 這位查無此人的廖姓商賈,是胡杜跟著曹邑宰赴私宴時認識的。認識之后,才偷偷地聯系起來。 “曹邑宰?” 出于對曹邑宰的不信任和高度警惕,幾乎是馬上,韓菀就想,那會不會是曹邑宰刻意引胡杜認識此人的? 胡杜習性,不信曹邑宰一點不知,在這等“好時機”,胡杜想做些什么,其實并不難猜。 曹邑宰連面都不用出,這般狀似無意地推一把,干凈不沾手,也很符合他一貫的作風。 會是這樣嗎? 答案很快就出來了。 先前韓菀吩咐大筆丹砂或紅漆紅帛之類販售的查探結果有了反饋。 這不難,在明年夏季之前,丹砂從產到售韓氏獨占鰲頭,由于手里握著優質豐富的丹砂礦,多年來韓氏遠遠將其他商號拋在身后。 扎根很深,市場波動就很容易察覺,有心很快就找到蛛絲馬跡了。 穆寒呈上分號信函和結果,韓仲丘說:“渠城,鞏陰,牟城等地,都有商行販售優質漆帛,從上月起的?!?/br> 都在郇國,距離遠近不等,一城看起來不算起眼,但這么多地方合起來一算,數量卻是極大。 就目前的數額,韓仲丘粗略估算,所耗丹砂應在兩千擔左右。 這么大的數額,在郇虞信數國所在的這一大片區域,只有韓氏能供應得過來。韓氏質優價格公道,舍近求遠不合常理。 但問題是,“我們仔細翻找了賬冊,最近一年,卻沒有發現他們購買過大筆丹砂?!?/br> 之所以說“他們”,因為細查過后,發現這些店鋪背后都屬于一家商號。 韓菀幾乎是垂目的下一瞬,她視線定在了最底部。 “栗氏?” 她聲音有些啞。 韓菀驀抬起眼。 栗氏,于她而言,其實并不陌生。 上輩子,她死后,韓氏大小商行鋪產匾額被拆卸后,換上的正是栗氏。 情理之中,又意料之外。 上輩子,韓氏失去大半丹砂礦是在明天春末,而成功奪得者的正是栗氏。重生后她仔細分析過,認為栗氏和曹邑宰串聯上應是在明年,丹砂礦爭奪開始的前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