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
于是繼續問:“那也是你四皇姐和六皇姐沒有看顧好那狗,說起來也是她們的過錯,你可記恨她們?” 謝宸安有些無語,一個女皇說出這樣的話是想要鬧怎樣?這是覺得孩子間的斗爭還不夠激烈? 謝宸安雖然心中吐槽,臉上卻做出了茫然之態,只道:“四皇姐與六皇姐定然也不想如此的?!?/br> 女皇聽了她的話,又見她神情懵懂,頓時覺得這些話應當是她自己答出來的,于是對這個不太聰明但很寬和的孩子略微產生了幾分-身為人母當有的親情。 傻孩子也有傻孩子的好處,她受了欺負也不自知,如此便能活的簡單快樂,女皇心中這般想著便說道:“你此番大病朕應該早些過來看你,但是朕這些日子忙,一直沒來得及。這樣吧,明日朕讓人送些東西過來給你玩兒?!?/br> 謝宸安心知女皇當她是孩子,所以隨便哄哄,她這般的忽視又豈是事后隨便賞點東西便能彌補的? 可謝宸安也知女皇能做出這番舉動已經是破天荒的了,她當下謝恩。 女皇瞅著謝宸安怎么看都覺得她和自己沒有半分相像,于是不耐的揮了揮手讓她先行離開了。 微風吹拂,殿內再次涌起一陣暗香,女皇此時才發現墻角處的花瓶里插著幾支盛開著的牡丹,頓時知道屋里這香味兒是源自何處了。 這些小情小調的東西她平時是不太在意的,但此時就著這花香,她倒是越發感受到了靜宜侍君的溫婉。 靜宜侍君的長相在后宮之中只能說是中等,他又不會討好人,也很少邀寵,這便讓女皇不怎么把他放在心上,這個時候倒是難得讓她體會到了靜宜侍君的幾分好處。 女皇原本未曾想要留宿,只是打算過來看看便離開,但是此時宜和宮中暖香陣陣,她神情不自覺的放松了幾分,竟然有了幾分困頓之感,她索性讓靜宜侍君服侍著睡下了。 女皇這一覺睡得很沉,直到次日早晨才醒。 女皇由靜宜侍君服侍著穿戴好,而后便離開去上早朝了,下朝后她倒也沒忘昨日說要賞賜謝宸安的事,讓人挑了些小玩意送去了。 女皇昨夜留宿在靜宜侍君這里還在第二天還賜下東西的事情沒多久整個后宮之中就都知道了。 原本靜宜侍君位分也不算低,還有個女兒傍身,女皇偶爾留宿也算不得什么新鮮事,但問題就出在自從謝宸安被查出智力不足之后女皇一年也不怎么去他宮里,賞賜下東西便更是少有了,所以出了這樣的事情眾人倒也覺得新鮮。 宮侍知道這等的消息之后待宜和宮眾人都客氣了幾分。 下午白華侍君過來,笑著對靜宜侍君道:“聽說女皇賞賜了不少東西?宮中下人一貫見風使舵,這回短時間內應該沒有人再敢不把你們父女當回事兒了?!?/br> “皇上也不過是昨日疲乏,這才在我這宮里歇了一晚罷了?!?/br> 白華侍君笑道:“女皇愿意留宿又給了賞賜這總歸是好事,宮里人人都盼著奪寵,也就你獨自偏居一隅?!?/br> 白華侍君低嘆,“雅兒已經不在了,軒兒到底是個男孩,我所能為他掙的不多,也就指望將來為他許一門好人家罷了,但安兒卻是皇女,你若是一直不爭不搶她日后如何是好?現在安兒也已經八歲了,你總得為她多想想才是?!?/br> 靜宜侍君心中清楚是這么個理兒,“我是盼著安兒將來能封王,在封地內安度余生便好,安兒到底和其他人不同,她是有幾分癡傻的,這些你都知道?!?/br> “你以為她不參與便能從奪儲之戰中全身而退么?你想想安兒之前是怎么落水的?再想想先皇時期的奪儲之爭,皇上可是有十四個姐妹呢,如今活下來的不也只有青安王和晉康王?” 白華侍君緩和了語氣,“你若說安兒愚笨之前我自然是知道的,也不會跟皇上提起你,為你們父女平白引來關注,但是你沒發現安兒自從落水之后和之前不同了?她雖然手腳動作慢些,但從這幾次她說話做事之中,我已經察覺不到她和旁人的不同了,你也應該能夠察覺到一些才是?!?/br> 白華侍君這話說到了靜宜侍君的心坎兒里,他的確是發現自從大病過一場后謝宸安似乎變得不似之前那么癡傻了。 雖然她仍舊反應慢些,但觀她說話做事和普通孩子無異,昨日女皇問話之時靜宜侍君開始時很是擔心,隨后發現她比自己想象的要聰明多了,她那番話將事情說得清楚,雖然沒有刻意告狀卻讓女皇明白了她的無辜。 靜宜侍君雖然起了心思卻又不太敢肯定,這件事有可能嗎?掉了一次水,大病了一次,她便恢復的跟普通孩子一樣了? 靜宜侍君不敢這么想,他怕自己會失望。 如果這是真的,如果這是真的……他心中思襯著,如果這是真的該有多好。 白華侍君見靜宜侍君一副出神的樣子便沒有繼續往下講,轉而問道:“現在安兒的病已經好了,是不是也該回上書房讀書了?” 靜宜侍君聞言點頭,此前因為生病已經耽誤了一個多月,這個時候總不好一直延誤著,便是之前謝宸安智力不如其他孩子的時候靜宜侍君也沒有耽誤過她念書。 他知道自家女兒笨,但是希望她多少能學些東西,至少以后若是能封王封爵也好造福一方百姓。 念及如此,靜宜侍君說道:“明日我便讓她去上學?!?/br> 第10章 上學這事兒對于謝宸安來說算不得新鮮,但在這個朝代上學對她而言便顯得有些與眾不同了,她對于古代皇女的課程充滿了好奇,甚至因此而覺得有些興奮。 然而在興奮過后她才發現事情有些大條了……她剛得知之前欺負原主的謝宸銘和謝宸意是跟她一起上學的。 如今謝宸銘十歲、謝宸意九歲、謝宸安八歲,她們三個人放在一起念書本身并不算突兀,想到一共只有三個人的課堂,另外兩個都跟她有仇,謝宸安就覺得腦殼一陣一陣抽著疼。 謝宸安特意將德音叫到面前旁敲側擊的詢問了這兩人的學業情況,于是得知在三個人之中謝宸銘是屬于一貫名列前茅的那一個,而她自己當然就是那個反面教材,因為天生愚笨無論如何都學不會所以次次墊底…… 說起來這本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正是因為有她這樣的人做襯托,方能顯出其他人的卓爾不凡。 也正是因為這個,讓她上學的這件事情竟是靜宜侍君提了之后從頭到尾都沒有任何人反對,所以謝宸安雖然智商不足卻能夠像其他皇女一樣從六歲便開始便到上書房讀書,不過她讀書究竟讀成什么樣子倒也沒人去過問。 相比于二人而言謝宸意則是個另類,她武藝和騎射方面都是上等,對于歷史經文方面卻是完全沒耐心,所以便造成了她嚴重‘偏科’,若不是有鳳后一直壓著,她怕是根本不會來聽課。 謝宸安對于之前將她害得掉入水中的謝辰意和謝宸銘只匆匆看過一眼,此時回想起來除了她們年齡不大之外完全想不起來她們長得具體是何模樣。 她心中低嘆了一聲,看來只能等到明日去上書房之后隨機應變了。 次日謝宸安擔心露了馬腳特意去的晚了些,等到她跟著德音和百泉抵達的時候謝宸銘和謝宸意果然都已經到了,便是連為她們上課的范永熙這個時候也已經坐在了幾人身前。 謝宸安跟范永熙告罪一聲,見并排放置的三個書桌現下只剩下一個空位便知道這就是她的位置了。 謝宸安在座位上坐好,隨即謹慎的觀察起坐在自己身側的兩人,雖然她此時還分不清這兩個人誰是謝宸意,誰是謝宸銘。 好在謝宸安這種模糊的認不清人的狀態倒也沒有持續多久,因為此間夫子很善解人意的為她解惑了。 范永熙提問的時候總是按照她們幾個的年齡從四皇女、六皇女、七皇女挨個問起,于是謝宸安很快便分辨出來那個囂張跋扈,一臉不可一世的是六皇女謝宸意,而那個長相貌美、鼻梁高挑、眼眶深邃、略有幾分異國風采的便是四皇女謝宸銘了。 謝宸銘發現謝宸安的目光之后與她對視了一眼,很快就移開了視線。 謝宸安詫異的發現謝宸銘看向她的神情之中帶著幾分不安與愧疚,反倒是謝宸意從她進來之后就沒個好臉色。 謝宸安心中有了大概猜測,覺得之前她被放狗追一事說不定是謝宸意主謀,而謝宸銘只是個陪同者。 她驟然覺得眼下的情況或許比她之前想的要好些。 她不可能與幾個皇女都不來往,謝宸遠和謝宸錦她此前都已經見過了,兩個人一個心思深沉,一個趾高氣昂。而二皇女謝宸風聽說這幾日已經動身前往封地晉陽了,短時間之內也是無緣得見,所以此時也就只有謝宸銘、謝宸意和她相處的多些。 原本因為之前落水之事謝宸安對她們心懷抵觸的,但看謝宸銘眼下的反應她倒是覺得可以再繼續觀察一番,若是能夠確定心中所想倒也可以嘗試著跟她接觸看看…… 方才這么想著謝宸安腦海中忽然蹦出了之前聽到白華侍君說謝宸銘生父紫玄君害死她女兒一事,頓時頭大如斗。 靜宜侍君和白華侍君的關系如此之親近,若他所言屬實,那縱使謝宸銘是個好的,她怕也得遠離著些才是。 謝宸安低嘆了一聲,收回了胡亂的思緒,然而這時她發現謝宸意仍舊在盯著她看。 謝宸意是鳳后的親女,謝宸安原本還沒想動她,只打算再觀察一下視情況為原主報仇,卻沒想到她這沒起事呢,謝宸意就先有些坐不住了。 謝宸安也是茫然,之前被害落水險些喪命的是她吧?謝宸意最后也就只罰了面壁吧?怎么她現在反倒看起來苦大仇深的? 謝宸安收回了視線,覺得現在她思考這些也沒什么用,倒不如仔細聽夫子講課。 大饒的皇女都是被當作儲君來培養的,所以她們的課程十分繁雜,其中涵蓋了天文、地理、歷史、經文、琴棋書畫和兵法騎射等。 此時為她們上課的范永熙從事編修一職,她博古通今頗受女皇賞識,所以被叫來教授諸皇女們天文、地理、歷史、經文等方面的知識。 謝宸安僅從她教授的學科里便能感受到范永熙此人雖然官職不大卻不可小覷,而且僅憑她能夠得到女皇的賞識教授皇女的這一點便知道她這個人是有真才實學的。 事實上謝宸安所料不差,跟其他氏族出身的官員相比范永熙出身窮苦,所以她從小便刻苦讀書,真論學識的話大饒之中能勝過她的人寥寥無幾。 不過也正是因為范永熙出身貧苦,經歷了世間的艱難和險惡,所以她把自己修煉成了一塊石頭,油鹽不進,只牢牢的扎根于地面,一心一意堅守本心,不被任何事所動搖。 只是若說她的學識和品性是女皇看重她的原因,那她為人剛正不阿,不近人情的舉動便也成為了她仕途的阻礙,與她一同擔任編修之人如今多半已經受到了提拔,而她在這個職位上卻是一呆就是二十年。 然而即使如此她也并不為之所動,只一心做好自己的事情,她書房的匾額上便寫著‘博古守正’這四個大字,這便是她對自己的期許和警戒。 范永熙被任命教授皇女們課程已經有多年了,且不說謝宸安三人,便是之前謝宸遠、謝宸風和謝宸錦也都受過她的教導。 只是諸皇女本就出身不凡,而范永熙自己出身貧寒又官職不高,女皇雖然看似倚重她卻也沒有給她多大權力,所以諸皇女對她態度平平,尤其是謝宸意尤其不將她放在眼中,甚至在私下里嘲諷過她。 這些事情范永熙都知道,但是她不以為意仍舊是每天照常上課。 以往范永熙上課之時謝宸意都是愛聽不聽的,甚至當著她的面看閑書。謝宸銘雖然上課認真但到底年紀小些,教過的東西她能記得,卻還沒有舉一反三的能力。而謝宸安每次也是一副認認真真的樣子,從上課開始到結束都盯著她看,然而提問過幾次之后她就知道七皇女癡傻一事所言非虛。 奈何她飽讀詩書,幾個皇女之中卻沒有一個能得她半分真傳之人,她心中有些苦悶,不過雖是如此她上課之時卻也仍舊是認真專注知無不言,只盼著她的教授多少能夠起到什么作用。 第11章 這些皇女將來不是要登上皇位便是要封地一方的,對于范永熙而言只要她教授的東西多少能夠起到些作用,將來能夠造福一方百姓,她便能夠感到欣慰了。 范永熙講課很認真,條律清晰,但謝宸安卻覺得她多少有點掉書袋子。 她教授的這些東西雜而深,她似乎是想把所有的知識一股腦兒的灌給她們一樣,這樣的課程對于孩子來說實在是有些難為人了。 然而謝宸安隨后就想到皇女一般在十三歲便可以請求封官在朝為政,十五歲便可請求封王管理一方,她便也就能夠理解范永熙的心態了。 六歲入學,十三歲離開,一共能夠上學的時間也就只有這么短短的六七年,便是范永熙再努力灌溉怕是也難將畢生所學全部道出。 好在謝宸安并非真的只是八歲幼童,此時聽范永熙上課她反倒覺得還挺有意思。 許是因為范永熙博古通今的緣故,她講史的時候能將同一件事從不同的朝代、不同的解決方式、以及各自所造成的結果來進行對比分析,會為她們剖析其中是什么原因導致的最后結果,甚至會告知她們每個結果所造成的影響。 就比如她現在講到旱災,大饒建國上百年來著名的旱災便是遇到過十幾起,她先后舉了幾位皇帝對于旱災的解決方法,然后就結果作出對比,并給出最后的結論。 范永熙的聲音從謝宸安的上方傳來,“雖是同種禍患,即使相同的處理方式,最后的結果也不盡相同。 宏宗時期朝中佞臣貪官眾多,宏宗雖是撥下了鎮災之款卻被層層剝削,最后到百姓手中已經寥寥無幾。是以旱災后餓殍遍野,民怨四起,百姓揭竿起義,乃至我大饒出現了長達十年的動蕩。 武宗時期朝政清明,武宗撥下賑災銀兩后很快便改善了災區情況,而后她更免費發放了次年的耕種之糧,如此使得百姓在次年能夠照常耕種豐收,不過一年多時間便從大災中走出。 而先皇除了借鑒武宗政令,更令工部造渠,直接將江水調入,在那之后十余年此地都未曾再受到過旱災侵擾?!?/br> 謝宸安一雙眼睛灼灼的看著范永熙,她前一世里本也不是什么達官要員,她從來沒有做過這種能影響數萬百姓生計的決定,此時只覺頗為仰慕先皇之風采。 范永熙注意到謝宸安的目光,不知怎么忽然感覺她和以往不同了。 范永熙像是以往一般問出了一個問題,讓三人依次回答,這次她的問題是:“若是天下局勢動蕩不安,應當如何是好?” 謝宸意輕嘲道:“直接派兵鎮壓便是,將作亂之人的首級通通砍下以儆效尤,看到時候還有誰人敢作亂?!?/br> 謝宸銘沉吟了片刻之后說道:“天下之亂多半是種族之爭,若是能讓天下百姓融為一國,此等爭端想來便能徹底平息。只是此事怕是有些艱難……” 謝宸銘說完便輪到謝宸安了,她低著頭沉默著。 謝宸意嘲諷道:“你若是答不上來直接說便是,何苦在這里耽誤大家的時間?” 謝宸安看向范永熙,問道:“夫子還未說這天下之亂是由內而起還是由外而起呢?” 范永熙卻是沒有回答謝宸安的話,而是道:“七皇女覺得這兩者之間有何不同,不妨仔細說說?!?/br> 謝宸安聽言道,“若是因外敵入侵而導致戰火四起,那么就應當努力培養出更多的士兵和將領,如此一來兵強馬壯,他國就不敢覬覦我大饒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