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節
元慶無視了他,拿著睡裙往屏風后走去。 戈壁灘,沙漠。 她背著手,摸索著解背后的系帶。 想起那些記憶,讓她對于金的存在格外介懷。 元慶嘆了口氣。 她現在的情況比較奇妙,有十四歲之前的記憶,有來到佛羅倫薩城后這幾年的記憶,還莫名其妙橫插了一段穿越戈壁灘和沙漠的記憶。 金是那一段記憶的主角。 現在之所以情緒這樣復雜,倒不是說那段記憶不好,相反,它完全算得上,算得上是幸福甜蜜的日子。 可這是因為這樣,才讓她在面對金,連帶面對海涅的事情,心里有那么一點點不舒服。 那是一段相當親密的記憶,對于一個尚未出閣的公主來說,那樣的行為實在是太過失禮。 元慶又嘆了一口氣。 幸好,如今這個地方,雖然教會提倡禁欲主義,但佛羅倫薩城的風情仍然比故鄉開放不少。 元慶解開衣服的系帶,脫下平日里穿的衣服。 若是還在洛陽,在她的九華殿里,很難想象她居然會在外面站著一個男人,不是一個宦臣內侍的情況下這樣寬衣解帶。 佛羅倫薩,八年時間,對她的改變真的不是一點半點。 元慶撇撇嘴,也許也和聽女傭喬拉講得那些故事有關。(注40) 放在大魏皇宮之中,誰敢和公主講訴那些風流場所里的事情?教養嬤嬤稱那些賣弄風情的女人是下.賤的胚子,是sao.浪的狐貍精,是骯臟到不可提及不可觸碰的東西。 每每想到教養嬤嬤說出這番話時的表情,元慶就感到害怕。 真正接觸過,她覺得,好像也沒有教養嬤嬤說得那么可怕。 喬拉jiejie人很好,她就是個很普通的女人。嗯,非要說些什么特別的,就是她的身材特別好,很豐滿,很火辣。 金靠在他親手為元慶打造的棺材旁,抬手撐著眉角,壓抑地低聲笑著。 她在胡思亂想些什么奇怪的東西。 元慶聽到突兀的笑容,猛得想起與海涅共用一具身體的金同樣也能聽到她的心聲。 她連忙換上衣服沖出來。 “笑什么,不許笑?!?/br> “不裝深沉了?”金轉身側靠著棺材,姿勢隨意。 “哪有什么裝深沉?”元慶不理會他,“女孩子人前人后是不一樣的?!?/br> 她鉆進自己的棺材。 “回去吧?!彼?,“不要老來找我了,如果被發現……” “不會被發現的?!苯饐问謸沃掳?,笑著看向棺材里坐好的元慶。 “海涅遇到了麻煩?!彼f,“而且是大麻煩?!?/br> 元慶側頭看向他,黎明時分課程結束的時候,還看不出什么問題。 “阿慶?!苯鸬南掳椭Ю庠诠撞难?,語氣隨意,“海涅怎么可能讓你看出他的思緒呢?他那個人可是無聊的很?!?/br> 元慶想到長親提起讓亞倫侍衛長教她如何使用血族的力量。他無法親自教授,或許,這就是一個信號。 “和你有關?”元慶看向金,他松松垮垮地坐著,視線在她身上流連。 “阿慶?!苯鹬沃X袋,“我不知道海涅到底和你說了什么,但我沒有能力去干擾時代的進程?!?/br> 元慶看著那張近在咫尺的臉,長長睫毛微垂遮蔽出的陰影都是如此的清晰。她不禁屏住了呼吸。 這樣的對話已經有過很多次,沙漠記憶之中,更親密的舉動也不是沒有過。 可這樣靠近他,靠近這具身體,卻讓人感到如此的不真實。 元慶垂著眼,視線從他的眼睛沿著高挺的鼻梁下滑到殷紅的嘴唇,再到白皙的脖頸,最后落在鎖骨,在往下的地方,被白色的睡袍遮住,看不清。 “眼睛都直了。我這么好看嗎?”金綻放出更加燦爛的笑容。 元慶連忙收回視線,頭壓得低低的。 金全然不在乎,素白修長的手指勾住了睡袍,“你想看的話……”他壞心思地停頓一下,觀察著元慶的反應,“倒也不是不可以?!?/br> 元慶側過臉,想一下,這樣只會更助長金逗弄她的意圖。 如她猜測的一樣,耳邊響起悶悶的笑聲。 “我的阿慶真可愛?!苯鸨П圩诘厣?,換做是海涅,絕不會做出這樣的舉動。 “你少說這些?!痹獞c莫名覺得燥熱,眼神四下瞟起來。 她能感受到金不加掩飾的目光。 “發生了什么?”元慶摸索著掌心,也許是夏天太熱的原因,她掌心微微冒汗。 “不太清楚?!苯鸬囊暰€落在元慶唇上,猩紅的舌尖舔舐嘴角,“不過,我的預感不太妙?!?/br> “陸地與海洋,工人與老鼠?!苯疝D頭看向厚重的羊絨窗簾。 “陰謀與死亡?!苯鸬谋砬閲烂C起來。 “什么意思?”元慶猛得回頭,她知道高位血族擁有預言的能力,從金口中說出的話,很有可能就是某種暗示。 “不知道呢?!彼匦侣冻鲂θ?,“感覺是很危險的事情?!?/br> “非常非常的危險?!闭f完這句,金突然抬手捂住眉心。 “糟糕了?!?/br> 元慶看向他,只見他眼中的紅色在以一種難以想象的速度褪卻。 金尾指點這眉心,畫下一個小小的符號,血色褪去的趨勢暫停下來。 “看來,這個預言的程度很高嘛?!?/br> 元慶定定看著他,金站起身,“阿慶,雖然這么說很抱歉,但我還是得說?!?/br> “因為無意間的一個高位預言,那個倒霉鬼鮮血的力量被抽空了?!苯鸬难壑新冻鰩追譄o奈,“很長一段時間內,我沒法出現了?!彼纳袂橛行┩锵?。 “我知道你一直有一個問題想要問我,或許現在是一個不錯的機會?!彼D向元慶,眼里隱約帶上期待,“阿慶?!?/br> 元慶抬起頭,與那雙帶著淺淡血色的眼睛對了幾秒。 “為什么是我?” ——你可愿意陪我共享這永生的快樂。 “為什么是我?”元慶看著他一字一頓道。 金低頭笑了一下,是他所有笑容之中,最令人心醉的一次,“你是我的妻子,阿慶?!?/br> 元慶的表情漸漸凝固。 ,舒芙蕾太太與元慶的對話——“這裁縫也真會挑日子,本就是這樣的雨天,還要趕忙回去挑選新女仆?!?/br> 第33章 梳羊毛的工人們(一) 佛羅倫薩六月的天氣, 酷暑難耐。 金離開了很長時間,元慶仍然呆呆地坐在自己的棺材里。 她腦子里一片空白。 雜亂的腳步聲突然闖入元慶的耳朵,她抬起頭。 “別讓他跑了, 抓住他?!?/br> “那是愛德蒙的公館?!?/br> “天哪他闖進去了?!?/br> “抓住他, 這是命令?!?/br> 元慶一個閃身,出現在了窗邊,她背貼著墻壁,小心翼翼地掀起羊絨窗簾的一角。 一束陽光從縫隙中溢出, 元慶透過縫隙, 控制著自己的身體不碰觸到那束光,向外探望。 一個身著陳舊短打亞麻衣服的年輕男人闖入了愛德蒙府邸的庭院,他在庭院中奔跑著, 不時回頭看一眼身后追趕者的衛兵。 “攔住他?!?/br> 烈日高照的午后, 愛德蒙庭院中寥寥無人, 公館內的人類守衛這突然而然的變動驚到, 連忙跑了出去。 “這里是愛德蒙閣下的公館,誰允許你們闖進來的?” “滾開?!鼻皝碜ゲ赌腔乙路凶拥纳泶┲鹆_倫薩軍隊制式服裝, “我們是奉命辦事?!?/br> 愛德蒙府邸守衛也不傻, 兩人對視一眼, 也配合起城中士兵, 向著灰影子撲去。 愛德蒙府邸臨近阿爾諾河,公館的另一邊就是流淌的阿爾諾河水。 灰影子咬咬牙,高聲大喊道:“愛德蒙先生救命。愛德蒙先生,毛呢工人活不下去了, 梳毛工人快要餓死了?!?/br> “您是城內最感慨的商人,只有您出面,我們才可能有一絲生機?!?/br> “求求您了,愛德蒙大人。數萬的梳羊毛的工人,您是他們最后的希望?!?/br> 元慶皺起了眉頭。 雖然不清楚發生了什么,可如果眼前發生的事情就是金口中海涅遇到的麻煩。那么,這可真是個天大的麻煩。 “閉上你的嘴,馬爾科。你這個滿嘴謊言的蠢貨。誰允許你闖進這里,打擾愛德蒙閣下休息?”軍人押解捆綁住那個被稱呼為馬爾科的男人,“你可以雇傭律師,但我勸你還是省點錢,打點打點行刑官吧,蠢貨?!笔勘僖豢?,“大熱天的,追著這個小子跑了三條街,真是該死?!?/br> “叨擾了,向愛德蒙閣下問安?!币晃皇勘蛑鴲鄣旅筛〉氖匦l說道。 海涅站在臥室房間的窗口,借著一只停落在樹杈上的烏鴉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 他仍然披著先前那件白色的睡袍。 “我們遇到麻煩了?!眮唫惖拖骂^,他同樣也用特殊的手段看見了庭遠內發生的小插曲?!氨卉婈犠プ叩?,就是這一次的工人起義軍領袖馬爾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