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
元慶順著樓梯向下,尖頭鞋踩在地面上,這也提醒了她,她的年齡。 女仆為她拿來鞋子時,她還覺得尺寸偏大,穿上之后,正好合適。 那種油然而生的,原來我已經長大的感覺,很奇妙。 元慶走的很穩,微微昂起頭,迎著眾人打量的目光。她不害怕這樣的眼神。從小,她就是在這種目光的注視下長大的。 只不過,現在打量她的人更多是好奇,而以前,注視她目光則要復雜的多。 元慶走到海涅右手邊的位置前,舒芙蕾太太貼心地為她拉開椅子。 ——舒芙蕾也算作海涅的子嗣,曾經擁有一個這里的位置,只是后來,府邸內外表偏小的孩子更多了,她選擇將位置讓給他們。 這里的血裔,還遠遠不是全部。 漫長的歲月之中,除去卡塞爾親王本人,誰也無法說清他到底轉換了多少孩子。 唯一確定的是,眼前的少女,是第一位。 每一位血族面前都放著一個杯子,只有元慶面前,是一份燉牛rou與白面包。 舒芙蕾太太俯下身,貼在元慶耳邊道:“這是我的拿手菜?!?/br> “謝謝?!痹獞c小聲道謝。 所有人的視線都落在她身上,除去海涅。 “好了?!闭行奈恢蒙系挠H王開口。 “開飯吧?!?/br> 海涅微微后靠,靠在椅背上,他并沒有去動屬于自己的那一份食物。 在替伊莉絲擋下陽光,透支能力恢復傷痕之后,他已經飲用了一小杯血液。對他而言,進食太多的血液,可能會引起金的暴動,即使是動物的血液也有這種可能性。 對于他這個階段的血族來說,克制食欲并不是什么難事,但多數的高階吸血鬼并不愿意去克制食欲,那會影響他們的力量本源,更不會像海涅一樣,舉族吃素。(注17) “父親?!敝斓媳е鴮儆谧约旱谋?,“為什么jiejie與我們不同?”她問。 同性的天性,讓她感覺到這個突然出現的“jiejie”會搶走父親對她的寵愛。 尤其是—— 朱迪上下打量這位叫伊莉絲的新生血族,她正處于一個位女性最美麗的年齡,她充滿異域風情,身形高挑,身材玲瓏有致,一舉一動,都散發著年輕女郎的誘惑,這讓她看上去既高貴優雅,又風情賣弄。 而自己的身體,則永恒的定格在三歲。 血裔對于父親,父親對于血裔,兩者之間有著難以克制的誘惑。 而這種誘惑,在第一位血裔身上是成千上百倍疊加的。 父親小心翼翼隱藏了八百年的第一位血裔,是一位美麗的異族女性。 這個認知讓朱迪感覺到不爽與不安。 她瞄一眼海涅,期待著他的回答。 “她仍處于‘新生兒’階段?!焙D卮鹆怂膯栴},“現在,你該喝你杯子里的血,朱迪?!?/br> 元慶握住湯匙的動作頓了一下,她抬頭看了一眼海涅。 他在維護她?她的腦子里出現了這種感覺,不禁產生了疑惑。 可血族親王的視線看向遠方,像是一座雕塑一樣,毫無起伏。 也許只是一種幻覺,元慶想。接著,她低下頭,專心享用起舒芙蕾太太特意為她準備的食物。 海涅察覺到了元慶的情緒發生了變化,他微微側頭,恰好避開元慶看向他的動作。 他的視線在元慶的黑發上停留了一瞬,看到隱藏在她黑發下小小的發旋,接著他移開視線。 朱迪聽出父親的警告,也不敢繼續好奇,她乖巧地喝下杯子里的最后一滴鮮血,等待著父親的命令。 等多數人用完早餐,海涅站了起來。 這就等于他們可以離開餐廳了。 離開之前,海涅回頭看了一眼元慶:“你可以在這里用完你的早餐,之后,來我的書房?!?/br> 然后,他離開的餐廳。 他走之后,餐廳里的人也陸陸續續離開,也有一些藏在暗處觀察著這個新來的血族。 元慶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將盤子里的最后一塊燉rou吃下,又沾著湯汁吃下最后一塊面包。 她轉頭看向等待在身后的舒芙蕾太太,她看上去有些擔心。 “很美味?!痹獞c向她笑起來。 舒芙蕾的擔憂逐漸消失:“那就好?!彼媪丝跉?,“我還擔心我不能嘗味道會影響口感?!?/br> “不會?!痹獞c淺笑著,“真的很美味?!?/br> 元慶站起身,用舒芙蕾遞來的手帕擦拭嘴角。 “我現在去書房,對嗎?” “是的,主人在等您?!笔孳嚼倩卮?。 舒芙蕾跟在元慶身后,陪同她到達書房。 “閣下,這批羊毛織物,確實不能繼續使用了。我讓的工頭連夜召集了所有的女工,甚至雇傭了臨時工??杉词惯@樣,在交工之前想要完成訂單任務,也非常勉強?!?/br> “雇傭了臨時工?”海涅確認道。 “是的,現在工廠仍然在加班,今天和明天怕是要徹夜不休了?!?/br> 元慶微微側頭,她聽到書房內有聲音,但聽不懂他們具體在說什么,成為血族之后,她的聽覺靈敏了許多。 “有客人?!彼D頭向舒芙蕾道,“我等一會兒?!?/br> “進來吧?!焙D蝗婚_口,他換了英語。 元慶聽到海涅的聲音,知道他是在說給她聽,也沒有猶豫,直接推開了門。 書房里站在一個人,他身上的氣息告訴元慶,這并不是一位血族。 “過來?!焙D聪蛟獞c,示意她到他身邊去。 元慶提起裙擺,向著他走去。 “想出去看看嗎?”他問元慶。 天黑了,吸血鬼可以自由行動。 元慶望向窗戶,不知道什么時候,窗簾已經被拉開,月光撒進屋內,似乎還能聽到悠揚的蟲鳴。 她點點頭:“好?!?/br> 海涅扭頭看向那位工廠的負責人。 “去廠房看看?!?/br> 隨著他話音落下,房間內浮現出一道身影。 這道影子元慶見過,就在今天早晨。 “亞倫?!焙D粗?,“準備一些慰問金?!?/br> 元慶跟隨海涅離開了愛德蒙公館,舒芙蕾太太也跟著他們。 馬車停在府邸大門前,元慶在舒芙蕾的陪同下登上馬車,而海涅則留在了外面。 “我們這是去什么地方?”元慶看向舒芙。 舒芙蕾太太回答道:“我們要去工廠?!?/br> “工廠?”元慶疑惑,“那是什么地方?” 舒芙蕾太太沒有直接回答她的問題,她道:“主人是佛羅倫薩城內的富商,這個身份的他,叫做海涅·愛德蒙?!?/br> 海涅·愛德蒙。 這個名字元慶聽舒芙蕾太太提起過,她也知道,這不是那位長親的本名。 “主人是城里數一數二的商人?!笔孳嚼俾曇籼岣?,“他擁有一整條街的毛呢紡織工廠,完整的供銷線路,有四家釀酒廠,上百艘運船,一家銀行,貴族頭銜以及佛羅倫薩最美麗豪華的私人府邸?!?/br> “若不是因為主人的身份特殊,他或許能在市政.府內獲得職位?!?/br> “當然,這還不是全部?!彼f,“在城外,主人還擁有一所大莊園,那里種植葡萄,飼養鴨子、天鵝、羊羔還有山豬?!?/br> 元慶點點頭,這應該和大魏皇室的皇莊類似。 “我們現在要去的就是主人的紡織工廠?!笔孳嚼俳K于回答了元慶的問題,“伊莉絲小姐,您真的很幸運,對我們這樣的存在,平日里出門的機會并不多?!?/br> 元慶對這一點沒有太大的感觸,她就像是做了一場夢,夢醒之后,對她來說只是新的一天。 對于時間的流逝,現在的她感觸不算深。 元慶思緒一滯。 除了思念母親。 騎馬走在前方的海涅不由得皺起眉頭,但他沒有回頭看。 “有什么問題嗎?愛德蒙閣下?!?/br> “沒有?!彼禹\繩,馬匹繼續向前。 抵達城北的毛呢工廠街,舒芙蕾迎著元慶下車,鞋子落地,元慶不由得蹙起眉頭。 空氣之中,是混雜著汗水、尿液、糞便、腐爛垃圾臭水的味道,很難形容它的惡心程度。而血族靈敏的嗅覺將這種氣味放大,熏得元慶頭暈目眩。 舒芙蕾連忙上前,從懷中取出一小瓶的芳香精油滴在元慶的領口。 濃烈的香味散開,害得元慶差一點打噴嚏,她立馬抬手捂住口鼻,生怕失態。 “很快就好了,伊莉絲小姐?!笔孳嚼偬B忙替她扇開氣味,“總比深陷臭氣中好上不少?!?/br> 元慶淚眼朦朧,香味和臭味,對她來說都太過濃烈,讓還未適應血族靈敏嗅覺的她很難受。 “沒事?!痹獞c強忍著,指了指前面的海涅與工廠負責人,“我們跟上?!?/br> 海涅對附近的環境也很不滿,他看向工廠負責人。 “我記得上一次我說過,每兩個星期就要打掃一次街道?!蹦腥颂ь^望著不遠處堆砌的羊毛原料,“為了我的貨物,也為了我的工人??珊茱@然,你們并沒有這么做?!?/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