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節
驚滅縱身,加入戰局。 蘇蘇對付一個儆ひ丫吃力,驚滅一來她更加力不從心。 她知道今日必須得離開,否則后果不堪設想,失去的神血可以養回來,但仙魔大戰即將開始,她不能身陷此處。 正當蘇蘇準備破釜沉舟,不論如何也要離開的時候,天空中魔氣翻滾,紫雷轟鳴,隱隱可見饕餮的形態。 一支玄色箭矢破空朝著蘇蘇而來。 彼時蘇蘇正被儆ず途滅困住,她黑白分明的眼睛里,那只箭矢越來越近,直到穿過她的心臟。 ――整個六界,能在千里之外使用屠神弩的只有一個人。 她如一只折翼的蝶,從空中跌落下去。 蘇蘇視線里最后的場景,地面上的灰衣少年抬頭冷冷望著她。 灰衣少年所到之處的所有景象,澹臺燼也能看見。 所以那支箭矢能準確地穿心而過,疼得她戰栗。 是她錯了,明明早就該明白的道理,她為什么認為一個墮落的魔還會有感情。 要帶他離開的魔域的自己是有多傻。 至今還悄悄計劃著、想辦法在仙魔大戰之前把他帶走的自己,又有多悲哀? 重羽說神愛眾生,不,神注定不該愛魔。 因為兜兜轉轉數百年,那個魔心里,排在她們前面的,永遠是別的東西。 葉夕霧是這樣,她亦然。 第123章 六界為敵(也是一生一世) 烏云翻滾, 在地面上注視著一切的灰衣少年十分冷漠。 他眼睛下血痕干涸,一雙重新生出來的眼睛逐漸黯淡。 永生花是蘇蘇用半神之血催化出來的,如今她心臟被屠神箭矢穿透, 神力不再,少年的眼睛也會慢慢失去光明。 娰嬰見蘇蘇從空中墜落, 眸中一厲, 指甲變長,想毀了蘇蘇的rou體。 灰衣少年突然說:“不行哦?!?/br> 他俯身抱起地上的蘇蘇, 對娰嬰道:“我們還需要她?!?/br> 娰嬰聲音冷厲:“你想放了她?!?/br> 灰衣少年笑起來。 他本就是珠串幻化, 無需一雙視物的rou眼, 精準看著娰嬰, 說道:“娰嬰,作為上古旱魃, 你該知道。世間有靈脈, 也有魔脈,神魔大戰以后, 魔脈被上古神盡數摧毀,靈脈卻遍布天下, 這才導致仙門長盛不衰,妖魔們卻修煉艱難, 茍且生存?!?/br> “九轉玄回陣把天地靈氣轉化為魔氣, 開啟同悲道,可同悲道吸收夠了魔氣, 玄回陣自然消逝。我們需要一條魔脈?!?/br> 娰嬰收回指甲, 意味不明地看灰衣少年一眼。 “魔脈的生成需要時間?!?/br> 需要山河變遷,妖魔們的誠心供奉,才能生出魔脈。 世間靈脈的生成, 不也是凡人對仙神的供奉和誠心嗎? 灰衣少年說:“不,你錯了,不用時間?!?/br> 娰嬰看向蘇蘇:“你是說……魔君要用她作引,化出一條魔脈?” 灰衣少年但笑不語。 這個辦法可行,每一個神的隕落都對世間有饋贈,正如滅魂珠淚的來歷。 可是黎蘇蘇的神軀要化作魔脈,需要把她身上每一寸骨血抽干,這個過程極其殘忍痛苦。 魔君會這樣做嗎? 娰嬰知道,澹臺燼曾在鬼哭河中尋找黎蘇蘇五百多年,他會親自封印黎蘇蘇在深不見底的地底,讓她永世不得超生嗎? 被當作魔脈,比魂飛魄散還可怕。 一個修正道的人,此生無知無覺,供養世間妖魔。 灰衣少年說完以后,不再看他們,徑自抱著蘇蘇回魔域。 娰嬰感知到什么,目光在蘇蘇身上轉了一圈,笑道:“好?!?/br> 她和驚滅跟上少年。 走入禁地那一刻,灰衣少年低聲說:“魔君,我們回來了?!?/br> 禁地結界無聲打開,少年抱著蘇蘇走了進去。 娰嬰一眼就看見了生門里盤坐的澹臺燼。 澹臺燼周身魔氣可怖,短短數日,竟然已經到了另一個境界。 娰嬰驚駭地發現,他愈發像上古那個人。 并非長相,而是給人的感覺。 如果不是清楚地知道上古魔神已經死去萬年,娰嬰甚至會以為魔神已經復生。 澹臺燼與那人仿佛徹底相融。 不,還差一點兒。 澹臺燼手上結印,斬天劍從他身體中穿過。 驚滅忍不住道:“魔君!” 然而斬天劍并沒有傷到澹臺燼,反而斬碎了他身體中一團白色的光。 澹臺燼睜眼,眸中沒有絲毫感情,只有冰冷的野心和無盡的貪婪。他額間魔神印森冷,眼角眉梢彌散著濃烈的魔氣。 斬天劍旁,躺著一個玉盒,此刻,一根金色情絲從他身體里抽出,安安靜靜落在玉盒中。 澹臺燼垂眸看著那根情絲,笑了笑,他終是選擇了徹底成為魔。 魔神沒有情絲。 他要成為那個人,只有摒棄曾經作為凡人的一切,抽出自己的情絲,以九轉玄回陣為骨,回到他生來該有的道。 五百年前葉夕霧給他的神髓被他舍棄,葉夕霧讓他生出的情絲被親手他斬斷,連葉夕霧這個人給他的感覺,也注定被他永遠忘卻。 她的音容笑貌不再帶給他任何觸動,心中的繾綣也散得一干二凈。 澹臺燼站起來,生門之后,洗髓印落入他的掌心。 娰嬰震撼不已地看著這一幕。 斬天劍和屠神弩翁鳴,與洗髓印交相呼應,洗髓印上的饕餮化作實型,匍匐在澹臺燼腳下。 三件魔器同時認主。 魔域上空紫色雷電交織,魔域外萬魔一一俯首。 娰嬰和驚滅沉默著拜下去。 灰衣少年把蘇蘇放在澹臺燼面前,自己化作珠串,飛上澹臺燼的手心。 澹臺燼收起珠串,冷冷低眸看著生門高臺上躺著的少女。 他聲線淡漠:“如今四枚珠子都齊了,只待開啟同悲道?!?/br> 澹臺燼看著蘇蘇的時間實在太久,久到驚滅都忍不住悄悄抬頭。 玄衣魔君看了好一會兒,突然伸出手,輕輕把蘇蘇的頭發撩至耳后,娰嬰低聲道:“魔君……” 她怕澹臺燼再對黎蘇蘇生出惻隱之心。 可澹臺燼的眸中哪里還有對黎蘇蘇的感情,只剩下空寂的荒蕪,他像在審視一件趁手的法器。 娰嬰心里有幾分緊張。她生怕澹臺燼發現黎蘇蘇身上的不對勁,一旦魔君發現了,會不會就此放過黎蘇蘇? 旱魃曾是所有僵尸始祖,她創造過“生命”,自然對生命的感知比一切東西都要敏銳。 她不動聲色地在蘇蘇腹部一掃而過,保持了沉默。 只要她不說,澹臺燼就永遠不會知道,也不會耽誤魔君的大業。 澹臺燼收回手,神情始終很平靜。 他抬起手,打開九轉玄回陣的死門,“死門”帶著深不見底的黑暗,看不見盡頭。 罡風陣陣,似乎要把人撕裂。 澹臺燼抱起高臺上的少女。 本以為做這件事的時候,心里會痛,可是失去情絲,哪里還能感覺到痛。 五百年前,他愛上她不自知,只有六枚銷魂釘見證了這一切。 如今魔神之體大成,她在他心上留下的釘子一并消散。 澹臺燼掌心魔氣毫不猶豫推她入玄回陣的“死門”。 蘇蘇頸間的重羽箜篌化作一把冰藍色的琴,它忍不住道:“求求你,別把蘇蘇當作魔脈?!?/br> 被當作魔脈,是永世不得超生的下場。 澹臺燼不語,眼見蘇蘇越來越靠近“死門”,重羽喊道:“她喜歡你,她曾經整日整夜地找你,她從北之巔,找到昭和城,為了帶你回仙門,洗清你所有污名,她悄悄做了很多努力?!?/br> 重羽從蘇蘇乾坤袋里翻找出一顆珠子。 “你看!” 是仙門的留影珠,都是蘇蘇走過的地方。 澹臺燼紅色魔瞳看著那枚珠子。留影珠中,無數凡人的臉龐出現,每個人訴說著見到“澹臺燼殺人”時的場面。 他們的說辭卻鮮少吻合,珠子里的景象許多,凡人們的臉一張張略過。 澹臺燼從珠子中看見,那少女是如何走過許多地方記錄下這些,準備將來在仙門面前,為他找一條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