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節
見他久久不語,蘇蘇疑惑看著他。 澹臺燼從喉嚨里擠出干澀的聲音:“嗯?!?/br> 哪怕只是偷來的片刻溫馨,他竟然也覺得滿足。其實哪里還有多少恨呢,他自己都清楚,那些恨意源自求不得,一旦她給一點兒反應,心頭早已枯死的地方,又會源源煥發出生機。 心里的惡意也消失無蹤,澹臺燼突然不敢再讓蘇蘇停留。 他怕蘇蘇見到公冶寂無,他怕她去可憐另一個人,他已經放過了公冶寂無,怎么能容忍她再去公冶寂無身邊。 只要他還活著一天,她就只能是自己的。 他手指下滑,扣住她的手,低眸道:“回去了?!?/br> 街道上笑語陣陣,下一刻他們便出現在了森冷的魔域。 魔域的時間比人間緩慢得多,依舊是冰冷孤寂的夜晚。 似乎怕她反悔,澹臺燼坐在她身邊,監督她串珠子。 蘇蘇本來也沒打算在這種小事上騙他,她用紅色絲線把十二個珠子一顆顆串聯起來。 這一幕,莫名和魘魔夢境中重合,她沉默著串好。 藏在她身上的重羽注意到,每一顆珠子經過蘇蘇的手,最后都渡了一層淡淡的白光。 那是看不見的東西,原本普通的凡人珠串,漸漸真的包含了神靈的祝福。 只可惜神的祝福,從來不能應驗在自己身上。 重羽突然覺得他們之間,有些可憐,畢竟澹臺燼永遠不會知曉這個秘密。 蘇蘇串好,把珠串放進澹臺燼的掌心。她知道今日動了惻隱之心,已經不再適合拿扳指,只能明日找時間。 她行了個禮,準備要走。 手突然被人握住,放進來一個東西。 玄衣魔君冷冷說:“回禮,你走吧?!?/br> 蘇蘇低眸,是一個玄色瑩潤的扳指。 她突然不敢抬頭,原來澹臺燼知道,什么都知道。 第119章 回去找他(“你愿意離開魔域,重頭來) “你什么時候發現的?”蘇蘇輕聲問。 澹臺燼垂眸, 把珠串戴在自己手上,紅色絲線,像他曾經缺失的情絲。 澹臺燼淡淡說:“本尊聽不懂你的話, 收了回禮便回去罷。魔域晝短夜長, 今日該來本尊寢殿的,不是你?!?/br> 他沒有點破蘇蘇的身份, 隔著一張面紗, 兩人相見而不識。 蘇蘇抬眸道:“澹臺燼……” 她話還未說完, 一個妖妖嬈嬈的魔姬走進來。 魔姬笑語嫣然:“魔君陛下, 妾奉命過來伺候魔君安寢?!?/br> 來人叫祁雪兒,是驚滅手下所有魔姬修為最高深的一個。祁雪兒看一眼蘇蘇, 眸中帶著顯而易見的敵意。 祁雪兒說:“妾還奉命給魔君大人帶了好東西呢?!?/br> “哦?”澹臺燼支著下巴, 彎起唇,“讓本尊看看?!?/br> 祁雪兒笑著倚靠在他身旁, 手掌上露出幾顆金丹。 “魔君請看,妾可是費了好一番功夫?!?/br> 蘇蘇瞳孔微縮, 那幾顆金丹是從修士身上剜下來的。修士修煉數百年,有天資的人才能凝成這樣一顆金丹。 祁雪兒掌心躺著五顆金丹, 證明她至少害死了五名金丹修士。 澹臺燼不辯喜怒,拿起一顆祁雪兒手中的金丹打量。 祁雪兒湊在澹臺燼耳邊,嗔道:“這些金丹啊,都是人家去逍遙宗取的呢,雪兒聽說先前他們稱魔君為叛徒,就替魔君好好教訓了他們,魔君怎么也不表揚人家?” 蘇蘇看向澹臺燼。 這些全是昔日他逍遙宗的師兄弟…… 澹臺燼彎起唇, 他贊許道:“你做得很好?!?/br> 祁雪兒得了夸贊,笑容滿面, 她柔柔靠在澹臺燼肩上,轉頭看蘇蘇時:“怎么,這位meimei今夜也想留下來,與我們歡好?” 魔域中人放浪,可能吃獨食,誰想分旁人一杯羹? 蘇蘇的目光從她身上移到澹臺燼身上。 澹臺燼冷眼看著蘇蘇,道:“怎么,她的話你沒聽見嗎?不想走是想留下來?” 蘇蘇起身,捏緊了掌心的扳指,忍住心里的怒,笑道:“當然不,祝魔君今夜快活?!?/br> 她一口氣走出老遠,沒有回頭看那對狗男女。 蘇蘇一遍遍告訴自己,澹臺燼是個混賬,他是天生邪物,魔的心里,哪有什么純凈的感情。 給了她扳指又如何,他的心思本就難揣摩,說不定又是他另一個陰謀。 可是還有個聲音在低聲反駁,不是的。 你知道,他不是這樣的人。 他曾經或許卑劣、歹毒,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可一個不愛她的人,不可能跳下鬼哭河,不可能任由重羽琴打傷他,他卻在最后一刻收回屠神弩。 蘇蘇靠在一旁的石柱上,看著手中的扳指。 一旦毀了九轉玄回陣,仙魔大戰就一觸即發,澹臺燼成為眾矢之的,再無回頭路可走。 “蘇蘇,你在難受嗎?”重羽飛出來,眨巴著眼睛看她。 它以前喜歡威武的形態,可最近發現,嬌小一點兒更適合跟著蘇蘇。 蘇蘇說:“沒有!” “好吧,蘇蘇沒有?!敝赜鹫f,“那咱們走,就讓這個魔君在魔域自生自滅,等咱們毀了九轉玄回陣,就給衢玄子消息,讓他帶領仙界的人攻進來,把這些魔修殺得片甲不留?!?/br> 蘇蘇長睫斂下,魔界的地面猩紅。 重羽偷偷瞧蘇蘇:“澹臺燼可不像公冶師兄,仙門的人不會憐憫他,只會殺了他?!?/br> “你別說了?!碧K蘇咬牙道,“他自甘墮落?!?/br> “有件事,重羽一直瞞著蘇蘇。本來重羽一直不打算說,可是今日在街上,澹臺燼看蘇蘇的目光,重羽覺得他有些可憐?!?/br> “你不是神器嗎?神器的器靈怎么會同情人?” 重羽輕輕蹭了蹭她臉頰,聲音清越:“神愛世人?!?/br> 所有人都覺得,神該無欲無求,斷情絕愛,可斷情絕愛只能被叫做行尸走rou,又哪怕配稱作神呢。 “神愛世人?!碧K蘇低聲重復,她突然想起荒淵里溫柔又包容的稷澤,稷澤對荒淵里的妖魔,都留著一份善心。 那才是上古的神。 “蒼元秘境中,你掉下斷崖,重羽把你放進了千里畫卷養魂,那時候你是個小女孩形態,一天天長大,你的血開啟了過去鏡碎片,外面的魍每日都覬覦你的魂魄,是澹臺燼在保護你?!?/br> “后來你承諾他,等出去千里畫卷了,要去找他,帶他回家?!?/br> 重羽抵在蘇蘇額上,把千里畫卷的場景給她看。 蘇蘇閉上眼,缺失的那段記憶,盡數浮現在腦海中。 女孩破殼而出,看向玄衣少年。 “我知道你喜歡我!” 從千里畫卷里出來,澹臺燼不再穿玄衣,原來是因為她曾說好看。 一句好看,他白衣沾了血,也不曾脫下。 她承諾他重頭來過,可是遺忘了他,打傷了他,最后拋下了他。 蘇蘇睜開眼。 重羽本來以為她還要猶豫,誰知她笑了笑,說:“回去,重羽?!?/br> 承諾的事情,總不能做不到。 * 祁雪兒靠在男子胸前,心笙搖曳。 妖魔兩界誰不崇敬魔君,想到一會兒會和這個人翻云覆雨,祁雪兒興奮不已。 祁雪兒充滿醋意地給蘇蘇上眼藥,嬌聲道:“魔君,妾可比小絕那丫頭會伺候人多了,也不知魔君昨日怎看上了她,她沒少惹魔君不愉吧?” 她手指在澹臺燼腰帶上打著旋。 “是啊?!蹦侨丝墒前阉男牟攘艘槐橛忠槐?。 祁雪兒沒看見他紅色魔瞳里的嘲諷,以為自己的話得到了肯定。澹臺燼周身魔氣強大,祁雪兒一面被這樣的氣息壓制著覺得難受,一面又因為魔神的強大而心生向往。 她忍耐著不適,顫抖著手,去脫他衣裳。 澹臺燼偏頭散漫看著她,像在打量砧板上的一塊rou。 祁雪兒剛碰到他的衣襟,魔域寢殿被人一腳踹開。 澹臺燼掌心魔氣一滯,看向門口。 蘇蘇站在那里。 少女發上是他親自戴上去的步搖,她抿唇看著他和祁雪兒。 澹臺燼目光冷淡,一動不動。 若是過去,他恐怕還想著解釋,可如今,反正他在她心里再糟糕不過了,多一點兒少一點兒,也沒什么關系。 祁雪兒眉眼帶上憤怒:“你竟然擅自闖魔君的寢殿!魔君,這個小賤人屢屢冒犯您,您……??!” 蘇蘇手指掐了個決,祁雪兒咕嚕嚕從澹臺燼骷髏石座上滾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