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節
趙蕓兒鄭重道:“當然,我不會讓你們出事的?!?/br> 另外幾個姑娘, 也感激涕零, 連聲道謝。趙蕓兒臉上帶著紅霞, 她一個未出閣的姑娘, 此刻要去勾引新帝,很是不好意思。 場面一時很熱鬧, 大家仿佛都幻想出來, 新帝迷上趙蕓兒, 放了她們的場景。 從頭到尾,沒人搭理蘇蘇。 她們無聲地排擠著蘇蘇。 蘇蘇穿的并非襦裙,而是一身輕便的紅色衣衫,袖口扎緊,露出纖細白皙的手腕,裙子也十分利落。 大夏尚武,蘇蘇這身打扮,像個普通武夫的女兒。偏蘇蘇生得唇紅齒白,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溫潤,比起趙蕓兒也不差。 當然,正因為長得好,蘇蘇才沒被丟去喂虎妖,反而加入了這個“美人陣營”。 從她們的話里,蘇蘇推測出來,這幾個竟然都是之前漠河官員家的小姐。 那個粉衣裳的趙蕓兒,正是漠河前將領趙興之女。 嚴格說來,趙興還是蘇蘇爹爹葉嘯的手下,前不久死在戰場,漠河失手,被澹臺明朗占領后,他的女兒成了澹臺明朗的俘虜。 澹臺明朗好色,留著幾人不殺,有兩個打算:一來興致起了,可以玩玩美人; 二來即便不感興趣,也可以用她們獻祭,喚醒漠河中的大妖。 可惜,澹臺明朗還沒來得及實行計劃,就被澹臺燼殺了。他一死,趙蕓兒和其他幾位將領家的小姐,便成為澹臺燼的俘虜。 澹臺燼打算今晚,繼續澹臺明朗的計劃,讓趙蕓兒等人獻祭。 他們討論得火熱,真要去送死,蘇蘇頭疼地提醒道:“新帝性子殘暴,不會比澹臺明朗和善,美人計對他行不通?!?/br> 她不提醒還好,一說話像是捅了馬蜂窩。 燕婉當即道:“你怎么知道行不通?你知道自己要去獻祭,卻半點兒都不慌張,該不會想自己去勾引新帝吧?!?/br> 連趙蕓兒臉色都難看起來,畢竟蘇蘇容色擺在那里,如果真要爭,還真說不定新帝會看上誰。 其他幾個女子也說:“就是,你知道趙小姐是誰嗎?你若安分點,她得了寵,說不定還會給你求情?!?/br> 蘇蘇嚴肅了幾分,對趙蕓兒說:“你父親為漠河戰死,你難道真的甘愿待在敵國皇帝身邊?” 趙蕓兒警惕地說:“你不必策反我,燕婉說得沒錯,大家都是為了活下去,你也不例外,這是我的機會,我也是為了救姐妹們?!?/br> 所有人感動得不行,同仇敵愾看著蘇蘇。 蘇蘇說:“好吧,我認輸?!?/br> 那你們就去試試,既然勸不動,也沒必要勸。 這回她們連講計劃都避開蘇蘇,生怕蘇蘇聽了去,蘇蘇也懶得理他們,削自己藏起來的桃木小劍。 英雄之女,還當真不一定有骨氣。 天色暗下來,嬤嬤來到院中。 嬤嬤面無表情說:“你們幾個,換上衣服,跟我來?!?/br> 侍從遞上幾身白色衣裙。 蘇蘇一看,好家伙,衣裙上用金線繡著祭祀紋路。竟真是人祭要穿的衣裙,白色祭祀裙子看上去純潔又漂亮,幾個姑娘對視一眼,紛紛驚訝能穿這么好的裙子。 蘇蘇被嬤嬤推了一把:“她們都換了,你在發什么呆?” 蘇蘇心想,這漂亮衣裙的金線一亮,就是死期。在嬤嬤不滿的瞪視下,蘇蘇只好換上了白色衣裙。 看著亭亭玉立的俘虜姑娘們,嬤嬤滿意地點點頭。 “再說一遍規矩,一會兒要帶你們去漠河河畔,為首的人執玉鏡,其后的人分別捧金簪、花枝、朝露、明燈、塘泥。玉鏡呈給陛下,不許出差錯,若你們做得好,說不定還會被赦免,但若做不好,哼……” 幾人顫了顫。 東西一拿來,眾人默認讓趙蕓兒捧玉鏡。 畢竟捧玉鏡的人,才有接觸澹臺燼的機會,其余的人等趙蕓兒一拿走鏡子,紛紛搶自己要拿的東西。 燕婉心滿意足拿到了金簪。 到了最后,蘇蘇只有一抔塘泥。 她也不生氣,把塘泥端起來。 是有點臭。 幾人上了馬車,眾人自發嫌棄地離蘇蘇遠點。 蘇蘇抱著自己的泥巴,毫不在意。無知者無懼,都被人當祭品了,哪還糾結拿的東西美不美。 除了玉鏡,其余東西分別是金木水火土,單單五行,無法喚醒大妖,需要鮮血才行。 她們穿上祭祀服裝,還指望澹臺燼大發慈悲放過她們,以為自己是葉冰裳嗎? 馬車一路搖搖晃晃,趙蕓兒借著玉鏡,時不時打量自己的發髻有沒有散亂。 蘇蘇閉著眼睛,靠在馬車角落,思考一會兒怎么阻止妖怪現世。 幾個躁動的姑娘雖都不和她講話,這時候卻忍不住看她。 少女白衣白裙,發上系了兩條緞帶,垂落到肩上。她睫毛又卷又長,月光透進來,身上的金線流轉著圣潔的光芒。 幾個姑娘愣愣看著她,少女坐得端端正正。不得不承認,六個人中,只有她把莊嚴的祭祀穿出了神圣的感覺。 哪怕是捧著玉鏡的趙蕓兒,也沒有這一分靈氣。 趙蕓兒也意識到了,她咬唇,忍不住挺直了脊背。 蘇蘇渾然不知道這一切,不知道馬車晃了多久,有人說:“到了?!?/br> 女子逐次下馬車。 為首是趙蕓兒,蘇蘇走在最后。 她端著自己的泥巴,悄悄打量周圍。 七月夏夜,天上的月光如流水,傾斜下來,把浩瀚的漠河變成波光閃閃的碎銀。 不遠處便是叢林,蟬鳴聲、蛙叫聲,不絕于耳。 侍從們執著宮燈,站在河畔。 燈光葳蕤處,黑衣少年陰鷙冷漠的臉,分外清晰。 蘇蘇心想,上次走的時候,差點沒把澹臺燼勒死,倘若讓他發現自己,估計直接完蛋。 她垂著頭,走在最后面,慶幸自己是捧泥巴的。 泥巴好啊,泥巴真是可愛。 幾個道士模樣的人,站在澹臺燼身邊。 “陛下,明燈一亮,到時候河水必分,吾等和陛下踏水而下,必能找到那只沉睡千年的妖怪?!?/br> 澹臺燼含笑道:“孤自然信任諸位?!?/br> 他目光灼灼,盯著水面。 這下連蘇蘇都不免好奇,漠河里到底有一只什么妖,澹臺燼非得弄出來不可。 不是大妖他估計看不上,若是大妖,出來估計就幫他為非作歹。 帶上六個祭品,他這是要讓那妖怪認他為主。 趙蕓兒離澹臺燼最近,此刻怔怔看著俊美不凡的少年,心跳砰砰加快。 新帝竟如此年輕好看。 她捧著鏡子,想到接下來要做的事,有幾分羞怯,少了幾分害怕和排斥。 趙蕓兒其實也是猶豫過的,畢竟父親被周國蠻子殺死,她也恨澹臺明朗將自己變成俘虜。 可是燕婉說得對,她們一群弱女子,又能做什么呢,只能明哲保身罷了。 澹臺燼并非澹臺明朗,他和自己沒有仇怨,想活下去并不可恥,誰叫蕭凜殿下如今也沒辦法救出她們。 澹臺燼覺察有人打量他,他回頭,為首的姑娘對上他的目光,紅著臉低頭。 他心中冷嗤,一個個掃視過去,落在最后一個少女身上。 她低著頭,看不清臉,一副懦弱害怕的模樣。 他收回視線,倚靠著座椅,等月光照到漠河正中央。 終于,漠河在月光照射下,宛如一塊明鏡,道人說:“陛下,時機正好?!?/br> 澹臺燼頷首。 侍從說:“呈玉鏡?!?/br> 趙蕓兒深吸一口氣,顫巍巍走過去,半跪下,將玉鏡呈給座椅上的黑衣帝王。 他指尖蒼白,要接過鏡子,趙蕓兒一咬牙,斜斜倒下去,堪堪可憐兮兮地拽到帝王黑色衣袍。 澹臺燼面不改色,從她手中接過鏡子。 對倚靠著他腿的女子視而不見,趙蕓兒又是失落,又是慶幸,他不生氣,已經是個很好的開端。 “小女子不是故意的,請陛下恕罪?!?/br> 澹臺燼把玩著鏡子,黑黢黢的眸看著她,把她看得忐忑之時,溫柔一笑:“孤恕你無罪,你可愿為孤開路?” 趙蕓兒愣愣看著他。 澹臺燼神情脆弱而失落,似乎為趙蕓兒猶豫心寒。 病弱溫柔的少年,輕輕一抿唇。 趙蕓兒連忙說:“小女子愿意!愿意!” 澹臺燼滴了一滴血到鏡子上,淡淡說:“那就去吧?!?/br> 趙蕓兒再次接過鏡子,有幾分后悔,她是來勾他的,她害怕死亡。 澹臺燼溫柔撫過她的發,啞聲道:“別怕,孤就在你身后,護著你呢?!?/br> 趙蕓兒臉色通紅,點頭站起來,將鏡子對準湖面。 蘇蘇:“……” 就怕豬隊友,她看向燕婉,指望燕婉給力點,叫回來暈頭轉向的趙蕓兒,然而燕婉握緊手中的金簪,眸中又恨又羨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