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襄北府與襄南府接壤,之所以一稱南一稱北,是因為襄北府地處百鉞中部以北,與北部鉞族草原相鄰。而襄南府雖屬于百鉞中部地區,但其南部卻毗鄰上京(京城)。 相較于襄北府干旱少雨的氣候以及多平原的地貌,襄南府不僅多了山脈和河流,雨水也相對多一些。 進了襄南府地界,江三言便率先往知府大人那里遞了拜帖,她雖然是正五品吏部郎中的京官,比起知府這般正三品地方官來,還是有些不夠看,所以無論是出于規矩還是禮貌,身為下官都應該先拜見一番。 襄南府知府姓顯名縱,年近五十,在這知府的位子剛坐滿五年,他接到拜帖后,結合自己所打探來的消息,決定避而不見。 一來是圣上的態度讓人琢磨不準,自己不宜過早接見,以防有違圣意;二來這女子為官從無前例,和女流之輩打交道,他到底還是有些瞧不上。 “實在是不巧,我們大人這幾日太忙了,實在是沒有時間接見郎中大人,不過我們大人說了,您來了襄南府就把這當自己家,別見外,想去哪個縣就去哪個縣?!?/br> 府衙里的差役話說的好聽,在招待上卻沒有多少尊敬,畢竟她們在大廳里等這么久,連一杯茶都沒有上。說到底,底下的人也是看上面那位的臉色行事。 “還真是出師不利啊?!苯缘蛧@一聲,卻也沒有多大感觸,畢竟這是預料過的結果。 “無妨,今日他不見你,來日換咱們郎中大人不見他?!卞X小喬打趣兩句,兩人便爽快地離開了府衙,徑直朝育林縣而去。 翰林院大學士褚源的家鄉便是汴河縣,其師常墨如今任汴河縣的縣令,就連縣丞褚志也是常墨的弟子。說起來這位縣令大人的另一個弟子也非等閑之輩,乃是當今戶部侍郎褚硯。 這倒還罷,關鍵褚硯的妻子乃是戶部尚書云奉的長女云柯,而云奉的次女便是宮里的貴妃娘娘云凇,如此算下來,常墨門下的這三位弟子跟皇親國戚也沾了點關系。 到達育林縣后,她們才各自忙碌起來,一個去勘察酒樓,一個去了縣衙。 常墨今年三十有四,一生只教過四個弟子,三個都入了官場。當年新法令還未頒布,女子尚不能為官,她便女扮男裝中了舉,在育林縣做了十幾年的父母官。接到信后,她便帶著褚志一同在縣衙恭候。 見到人后,一番寒暄過后,江三言對這位??h令的印象非常好,說話干凈利落不啰嗦,態度恭敬有余,一杯茶后,兩人便步入正題。 “那女子姓楊,乃是我育林縣人士,但涉案人等卻在府城,并不在下官管轄之內,我因此事多次向府衙上書,卻一次次被駁回訴訟,無奈之下便著人護送她去京城尋褚源以圖把狀告到御前,殊不知此舉卻害了她?!?/br> 常墨閉上眼睛,難掩臉上痛苦,當初她勸過也幫過,奈何那女子存了死志,寧死也要去告御狀,她只能小心護其周全,誰料最后卻沒捱過京兆衙門的板子。 江三言垂眸不語,她看過那個女子的卷宗,成親不到半月,相公就突然惡疾病故了,公公婆婆說她是掃把星,卻怎么也不放人,非要人家給他們的兒子守寡,族里為了多一塊貞節牌坊,便也做幫兇,生生耽誤了年輕的姑娘。 誰知守寡才一年,縣里的大事報上就登了她與人私通的事,差點被人浸豬籠,最后被逼無奈把大事報的東家告上衙門,卻發現,縣里沒法管,府里頭包庇,為了自己的名聲,她最后把命丟到了京城,也沒換回一個清白。 “下官查過,大事報乃是一家以刊登各縣時事為主的娛樂性書冊,此報每七天印一批,一冊只有四張紙,也就是八頁,上面多是一些不可考的流言蜚語。 近幾年,此報頻繁刊登各種女子與男子私通的文章,而引得百姓爭相購買,然而它據實以載便罷了,偏偏上面都是一些子虛烏有的事,楊氏便是其中一個被牽累的人?!?/br> 常墨想起自己所查之事,大事報上第一次出現女子與人私通的那件事確實是真的,許是嘗到了甜頭,后來再敘述的便都是捏造了,其中尤以一些守寡的女子為主,光是育林縣就有三個迫于人言而選擇以死來證明清白。 偏偏一些民眾愚昧,人死了也不放過,只當她們事被人戳穿,為了逃避浸豬籠的責罰,而羞憤自殺。加上臨縣的女,林林總總受此報所牽累的無辜女子已多達十幾位。 “這個大事報的東家到底是誰?府衙為何放任不管?”江三言想起卷宗上所記載的內容,似乎沒有提及這個背后的人姓誰名誰,府衙又為何對此案置之不理。 常墨頓了頓道:“此人姓成名默義,只是各普通商人,難辦的是他的胞妹乃是知府顯大人的妾侍。剛開始府衙里也傳喚過,奈何他擅長詭辯,一再脫罪,只言大事報上并沒有直呼其名,那些出事的寡婦乃是作賊心虛、對號入座,與他無關,久而久之府衙就懶得管了?!?/br> “豈有此理,他那大事報上所說的女子當真都用了化名?”知府大人又是否存在包庇之嫌?江三言重重地出了兩口氣,心里猜疑不定。 “大人您自己看吧,就說印有楊氏的這一冊,文中寫到:育林縣北側天橋邊上的新寡楊某某,此女……,如此表述與直呼其名有什么區別?!?/br> 這楊氏乃是鎮上的人,婆家的住在縣城北側那一座天橋邊的胡同里,街坊鄰里一看便知識在說她,如此化名簡直就是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