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話(11)尋歡夜
有人來了,門響而入。 他迅速從床上彈起來,本能地往床底鉆。 他熟悉地形,早知那床底下有道狹長縫隙,一矮身子就能夠入他一人。臥室的門開了,他正好腿一縮,身子一屈,手一伸,整個人卡在床底板中央。 只是亂了呼吸。 幸而無人發現,他看見室內的燈光亮起來,從床縫透射,聽見那來者的沉重一息,聽見床鋪上美人的嬌吟——唔,爺。 那男人的聲音低沉沙啞,疲憊里還有溫柔——我給你打電話你沒接……猜你就睡了,我估計啊,你在飛機上吃的暈機藥肯定有安眠的成分。 “還不是你……飛機上可折磨死我了,差點兒吐嘍?!?nbsp; 她囁嚅嘀咕,似乎還沒醒,像說夢話。 “你吐了,我就拿嘴接著……” 床鋪吱呀一聲,墊子彈跳,他見那男人的鞋子甩在床底,砸在他頭邊兒上,砰一聲,他便覺胸口如有重山朝他壓來—— 沒了說話聲,卻填滿了咂咂嘬聲,他在床底下,不必再腦補任何情節,就能輕易勾勒yin糜畫面。 “你怎么那么濕?嗯?小妖精?說,是不是夢里都想著被人cao?” “夢里cao我的不知是哪個混蛋……”她迷迷糊糊的聲音夾著柔軟的笑,像棉花糖,甜的,無聲的,綿蓬蓬的。 他在床底下滑動喉頭,不知怎么,自己那物事又硬了。 他確實是個混蛋。 十二歲就覬覦別人的東西,跟他媽去商場,他總貪戀五光十色的玻璃彈球,在陽光下,瑪瑙黃或者海水綠……閃著奇異的夢的顏色,他趁人不注意,伸了手指就取一顆,再取兩顆…… 他端了一副白凈老實的面相,無人懷疑。 年長一點,他貪戀的不過就是錢。 錢能買好多好多的玻璃彈球,也能買他想要卻不可得的卡通書、玩具,糖果……錢能買游戲機也能買游戲幣,錢能買一雙炫酷的鞋子和一條像樣的牛仔褲。 他技術越來越純熟,心也越來越沉穩,在公交車上,在地鐵里,在人潮涌動的市中心,他穿白凈的襯衫和牛仔褲,瘦高如風的少年,有一雙明凈如水的黑眼睛,溫潤如玉,禮貌,謙讓,微微一笑,手指輕輕一夾,一彈,鮮有人發覺。 因他從不盯財本身,他盯愛財的人。 十八歲,他誤打誤撞入了一個團伙,一幫偷雞摸狗的家伙,他不齒。 盜,亦有道。 一不偷窮,二不偷弱,叁不偷女。 “窮和弱勉強理解,女是怎么回事?你給解釋解釋!”一幫窮兇極惡的江湖大盜圍著他問。 “女人取財,實屬不易,窮極無路,必賣身販yin,無異于男盜女娼?!?/br> 江湖大盜面面相覷,覺得這書生面皮的年輕人實在裝了一手好逼。 “打!” “揍死你丫的,讓你小詞兒一套套的!” “媽的,我就專偷女的,怎么著?她要敢喊,我就jian了她!” 他不僅挨了揍,還要他被迫給一個偷兒做掩護,看他怎么在公交車上偷一女人,還要偷那個最好看的,她要敢嚷嚷,他們就jian了她! 那是他第一次見到喬歌。 萬幸中的萬幸,他掩護打得好,在車上裝中暑裝得太像了,她絲毫沒發覺。 可是他知道,她窮,也弱,錢包里的錢迭得方方正正、規規矩矩,不珍惜錢的人不會這樣做。 后來,團伙被打散,只剩下他和一個老師傅單干。 老師傅是個修鎖匠,修鎖修了二十年,也是最優秀的開鎖匠。 一把鑰匙插一把鎖,齒輪對齊,方向旋擰,你聽,你聽,每一個齒扣著一個輪,一個尖兒就了一個芯兒,像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 他跟著學技藝,一把把鎖研究,一把把鑰匙打磨,磨得手指成繭,耳朵靈敏,腳步輕緩,呼吸都訓練出來了,輕吸緩吐……咔噠一聲,打開門鎖的一瞬間,他硬了,像男人旋開女人的開關一樣,rou對rou,縫兒對縫兒,他控制不住地打了個顫。 他進了門,什么也不拿,什么也不需要,他只想躺在那張床上,或者地板上,想這家人是個什么樣的生活,男人,女人……那鑰匙怎樣插那把鎖。 后來他習慣在這家里不拿反而決定留一點什么,他一無所有,就只有他自己。 自慰——在沙發上,在床上,在地板上,在衛生間和廚房里,他一遍遍擼弄自己,攀爬至最高處,再跌下來,重重的,他覺得,他就是只在地下水管里爬行的畸形動物。 有一次,他射完后,不小心就睡著了,天色都暗了,那戶回來了人,他才驚覺。 急叁火四,上躥下跳,他惶惶只覺眼前發黑。 情急之際,開了衣柜把自己折進去,剛關上便聽外面嬌喘吁吁,男人說——看我今天怎么干你! ——隙中偷窺,一男一女,交頸纏綿,滾壓咿呀,翻云覆雨,他不小心就看到了一場真正的開鎖過程。 盛宴。 他頭一次嘗到了這甜,這香,這迷魂!他快暈倒在衣柜里,褲襠里的物事抖了又抖,射了又射……眼睛一刻也離不開這狂熱這美妙的rou體大餐,他激烈地滑動喉頭,唇焦口燥,兩眼放光,如一頭攫取的獸。 舔不著——想,吃不著——更想。饑腸轆轆。 從此,他只夜晚覓食,不尋別的,只尋這夜里的場場男女之歡。 床底,柜子,陽臺,他熟悉了環境和這住戶的生活狀態就開始漫長的等待,孤獨且貪婪,專伺獵物。 時有時無,他并非每夜滿載,敗興而歸的日子,他便用文字來回溯、炮制——一個故事,又一個故事……是他引以為傲的展示櫥窗,也是他一個個碎了的發出甜腥的幻夢。 他給自己起名叫——夜尋歡。 大大……尋歡…… 直到他潛入了她的房間。 他目睹了她和男人在床上繾綣,細伶伶的兩腿兒勾住男人的腰,腰腹大動,面上動情——當年怯弱純美的臉蛋涂了脂粉和紅唇,瘦了,成熟了,有豐盈不堪一握的白胸脯和凹凸有致的小蠻腰…… 再也不是當年的女大學生,修煉成勾魂的妖孽。 他回去寫,寫不下去,滿腦子是她挺動的身子,曼妙嚶嚶。 他決定搬到她隔壁去。不惜重金。 黑夜行走的畸形怪獸能打開這把鎖嗎? 他不知道,只有花時間研磨她門的鎖。 忽然有一夜,他收到她續寫的故事,他點進她的微博,看見了她的照片,動人嫵媚,心臟猛跳了幾下,擊得他呼吸紊亂…… 中了彩? 若她微笑著走向我,我該以什么表情應對?以歡喜,以熱淚? 破碎的苦澀。 他焦躁不安,屢屢擼弄,毫無射意,憋悶,難耐,難眠。 他決定不再偷偷摸摸,走到地面上來,像一個紳士君子,禮貌大方地敲開她房門,請她吃個晚餐作為他們美好故事的開端??善谶@時,他卻不小心看見了她和一個男人在走廊激情熱吻,那男人大概是個老手,撥弄,啃咬,撩了她歡喜呻吟……而這些,竟全是他可望不可企及的手段。 她的鎖咔噠一聲,被打開了。 不! 他的門也打開了,他想沖過去,告訴她,求求她,看他一眼,只一眼——他似乎又回到舊時光里去了,他想要一個彩色玻璃球,夢的顏色,他想要一顆糖,甜的滋味——我要吃糖。 他貪,錢和歡,貪這世界的一切,更貪她——拿多了,貪多了,是不是就該懲罰他了? 貪念所起,障門所開,非我所有,勿念勿執。 ……她回頭便罵——看什么看?回家看你媽! 他周身大擺,頹頹然而后退,咣地關上門,如同跌入懸崖。 深淵與我對望,它吞了我,我也納它入懷。 那一刻,他可恥的又射了,射了一褲子,黏腥,激熱……腿一軟,癱坐在地。 幸而能寫,幸而有字相伴,讓字組成最不堪的詞句,組成最下流最色情的場景,越如此他越興奮… 他寫啊寫,每個鍵盤都像是插了個管子,連著他的血脈,每個字,都是血,他把靈魂都嘔出來,把自己都摳出來,如泄物,如褲襠里的冰冷的一灘,全都滴滴拉拉地掏空。 然后,她高潮了,她問——你呢,你剛才做什么? 他什么也回答不出來,他想抱著她,微微發抖,祈求她原諒,請她允他吃一顆糖,拿一顆彩色玻璃球。 然而他說——我對著你微博的自拍照自擼。 美好的照片千篇一律,獨特的人卻難遇一個。 他想,他大概再也遇不到了。 她問,你不熟悉我,又怎樣寫我? 那你又是個怎樣的人?他問她也問自己。 他是個注定要在黑夜里行走的畸形小孩。 不僅不敢上了她,甚至也不敢同她說話。 **************************************** 這章最長了,但大部分劇情流,下章找機會再塞ro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