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番外之我站在橋上看你
其實喬立比沈則更早遇見路南意。 在那個年代里,一個家庭能夠出一個大學生已經是很了不起的事情了,喬立不負父母的期望,高考的發揮也屬于正常水平,成功考上了a大。 喬立出身自一個書香門第的家庭,父母都是大學教授,在隔壁省的重點大學教書,在某個特殊時期,全家被下放到了m省的y縣,也就是從那個時間開始,喬立和a市和y縣就結下了不解之緣。 由于父母對教育的重視,使得喬立的底子要比同齡人扎實的多,考上a大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高考通知書被郵遞員投到他們家郵箱的那一天,街坊鄰里都跑來慶賀,其中有幾個和喬立年紀相仿卻早已出入社會的同齡人好事的問他,上了大學會談戀愛嗎? “大學里面的那些姑娘一定很好看吧,喬立,上了大學之后可一定要帶回來幾個給我們看看啊?!币蝗喝撕逍?。 那時候的喬立深受父母較為封閉的思想禁錮,堅持認為就算考上了大學也絕不能放松警惕,堅持大學不會談戀愛,也就用這樣的回答搪塞了幾個同齡人。 “你這是不知道談戀愛的好處,”其中一個已經交過幾個女朋友的同齡人說:“等你遇到了一個姑娘,你就不會這么想了?!?/br> 喬立本來就不滿這個人三兩個月就換一個女朋友的做法,正好這個時候meimei安宜跑了過來撲進他的懷里,他也就抱起了她,給幾個人說:“我有遇到一個姑娘,可我沒那么覺得?!?/br> 他懷里抱著的是誰,嘴里說著的是誰,周圍人能不明白嗎? 無辜的安宜被自家大哥抱在懷里,被幾個大哥哥用怪異的眼光盯著,瞬間大哭起來。 幾個同齡人大概覺得喬立這個書呆子沒意思,更何況安宜可是喬家甚至附近街坊鄰居眼里的寶,要是被發現是他們惹哭了她,他們的父母可不會輕易饒了他們,說了幾句話也就散了。 一群人散去,安宜收回了眼淚,趴在大哥的懷里,童言無忌的問他:“哥哥,你要交女朋友嗎?” “你說什么?” “我聽到其他哥哥說的話了,你要交女朋友了嗎?” “安宜喜歡哥哥交女朋友嗎?” “如果jiejie很漂亮,那我就喜歡?!卑惨伺氖?,她從小就是一個忠于顏值的人。 喬立抱起自家幼妹,他的力氣已經大到足以把meimei朝空中拋起再接住了,一連拋了幾下,安宜嚇得尖叫不止,但又覺得好玩,咯咯的笑著。 “哥哥不會交女朋友的,哥哥一輩子守著安宜好不好?”喬立抱著安宜去了廚房,拿了喬媽為了慶祝他考上大學鹵好的大雞腿給她吃。 安宜捧著大雞腿,吃的滿嘴都是油,嘴里含糊不清,但說的話卻印進了喬立的心里去:“可是哥哥也需要人陪的啊,安宜不是那個可以陪哥哥很久的人?!?/br> “不會,哥哥會一直陪著安宜的?!眴塘⑵鹗?,會一輩子陪著幼妹。 那個時候的喬立,對于家庭有那么多深深的牽掛,對于相差十幾歲的meimei有那么多用不盡的寵愛,哪里想得到戀愛這種事。 那個時候的喬立,并沒有想到自己的生命里,會出現一個叫路南意的女孩子。 ** 大學開始的兩年一切順利,喬立又是當班長,又是大小獎項拿到手軟,學院的老師看中,同學也佩服他。 一個長相清秀帥氣又無比優秀的學長,當然會得到學姐學妹更多的目光,路南意其實就屬于其中一個。 他們是在學生部門認識的。 路南意剛進a大的那一年進了學習部,而喬立正好卸任學校學習部的部長,不過命運本來就是玄之又玄的東西,新上任的部長自知能力不足,所以那一次新人培訓,他請了喬立來做了個分享演講。 喬立平時看起來不茍言笑,也似乎不喜歡與人交往,但做起正事來卻是個行動派,站在講臺上意氣風發的樣子,深深吸引住了已經厭煩周圍那些充滿紈绔氣息的同齡人的路南意。 但他已經不在實踐部做事了,而且他們還不在同一個學院,路南意只能想盡一切辦法接近這個優秀的學長。 比如,在食堂的“偶然”遇見同桌吃飯,比如,在他辯論的時候永遠坐在前排做他最忠實捧場的聽眾,比如,總是勞煩他指導學習部的瑣事…… 在后來的日子里,喬立經常會想,是不是因為自己把所有的耐心和對情感的表達都給了自己的家人特別是給了meimei,所以自己在偶然間自認為的情感流露,其實并沒有被粗枝大條的路南意察覺到,所以最終導致了兩人之間的遺憾。 路南意不知道的事,在食堂吃飯的時候,喬立總是會拒絕室友同桌的邀請,只為了能夠滿足她的“偶遇”,辯論的時候也總是會托人把能夠看到他最好視野的那個位置角度留出來,學習部的事情哪里有那么多那么復雜,她只是個新人而已,面對那些難題當然會覺得不知所措,所以他也特意會留出一個下午的時間給她解難答疑。 可惜這些她都不知道。 喬立從來都是個內斂的人,不懂得表達感情,可一旦深情起來,那些感情如圖洪水猛獸般襲來,把他卷回了拿到通知書的那個陽光燦爛的下午。 他好像、的確遇見了那個姑娘。 那個姑娘,能讓自己瞬間想象和她走過的余下一生是怎樣,能夠讓自己的嘴角始終掛著淡淡的笑,那個姑娘,讓自己想到了永恒。 可他的感情依舊藏得那么深,藏到心底,有時候連自己都察覺不出,路南意那個大大咧咧的女孩子又怎么會發現呢? ** 如果讓喬立回憶自己過去的半生,問他最后悔的一件事是什么,他一定不會說是因為自己的不善言辭導致了與路南意的就此錯過,他會說是遇見并認識了沈則。 沈則和喬立是同一屆的a大學生,兩人屬于不同的學院,因為一場辯論賽不打不相識。 那時候的沈則既是沈家身份尊貴的二公子,又是家里唯一一個沒有依仗任何關系靠近高等學府的孩子,驕傲的不可一世,在學校有不少崇拜者和追隨者。 這種被眾星捧月的公子哥,喬立根本不屑一顧,在一次學院之間的辯論賽上,把沈二公子辯的啞口無言,最終大獲全勝。 沈二公子當眾丟了臉,私底下當然會不服氣的來找他了。 沈則暗中跟了喬立好幾次,也打聽過不少人,算是知道了他每天的作息,終于在一天的下午,沈則在圖書館到宿舍的那條小道上堵住了喬立的去路。 “干什么?”喬立語氣很冷淡,沒有驚訝、驚恐,連威脅都沒有。 就像是對路邊的小貓小狗,沒有任何多余的感情,這顯然惹怒了沈則。 “那個辯題,我覺得有必要再和你談談?!鄙騽t覺得自己也不能太不講道理,畢竟家里的老頭讓他在學校里安分些,他那掌管著家族一切的威風震懾的母親也不會同意他的囂張,所以他只能找這樣一個借口。 可喬立并不想理會他:“沒什么好再談的,老師都已經決出勝負了,你私下再找我也改變不了結果?!?/br> 喬立說完就想走,卻被沈則一把拉住了,“你覺得老師說你們贏了,你們正方的觀點就一定是對的嗎?” 喬立本來不想理會他,但是卻因為他的一句“你覺得大學教給你的東西真的是知識更重要嗎”而停下腳步。 “洗耳恭聽?!眴塘觊_沈則的手,留在原地聽他怎么說。 “喬立,你別太自以為是了,知識當然重要,不然我們讀大學干什么?”沈則只是隨便說說,但也是代表了自己的真實想法,“你該去學學怎么和人相處,你那么高傲不可一世,隨時一副生人勿進的樣子,誰會喜歡你啊?!?/br> 第一次,一向唯我獨尊的喬立被人給說服了。 第一次,他覺得自己一向不太看得起的沈則說的好像有些道理。 其實,他更多的是為了能讓路南意盡快明白他的心意,他想表達自己的心意。 所以他和沈則成了朋友,時常向他取經,甚至有時候會旁敲側擊的問他關于怎么追女孩子的問題。 他本來想等到自己拿到全國獎學金的那個表彰會之后,就向路南意表明心意,雖然他已經有段時間沒有見到她了,他每天都在想著她,想到難以安睡,所以一直在等著這一天的到來。 那天的表彰會結束之后,沈則給他辦了個慶功宴。 慶功宴上,喬立親眼看著他的朋友牽著他喜歡的女孩子的手出現在自己的面前時,喬立才意識到自己有多蠢。 不是蠢到相信沈則,而是蠢到不知道早點表明心意。 為什么說喬立最后悔和沈則成為朋友呢? 因為如果他不認識沈則,有朝一日路南意牽著沈則的手出現在他面前時,他一定會微笑著祝福他們,并且羨慕那個被她喜歡著的男孩子,他的心一定不會那么難受。 可那是他的朋友啊,以后一定還會時常見面聚會,他覺得自己做不到那么殘忍,讓自己看著他們在自己面前恩恩愛愛。 二十歲的路南意對自己沒能得到回應的喜歡表示失望,所以收拾心情重新出發,她愛上了一個熱情的像太陽而不是冰冷的如寒原的男人,自此一生、情誼再也無法收斂。 二十二歲的喬立把內心永遠沒能說出口的喜歡永遠藏在了自己的心里,除了祝福,他再也沒有也不能再對路南意說任何話。 喬立把二十二歲的自己埋在了多年前的那個午后,暮秋的太陽暖暖的,一陣陣已經帶著初冬寒意的涼風吹刮著地上的梧桐枯葉,已經很久沒有睡過好覺的女孩子趴在桌子上悄悄的睡著了,策劃案紙頁如蝴蝶般翻飛,暖黃的陽光鐫刻在她的臉上,歲月靜好,莫過于此。 在那以后,喬立已經做好了余生都默默守護她的準備,他覺得自己余生再也不會遇見一個能夠讓他想到永恒一詞的人。 孤獨一生沒什么不好,那時候的喬立就已經懂得,他要和一個他愛的人過一生,而不是一個年齡合適、家世合適的人。 你站在橋上看風景,看風景的人在樓上看你,明月裝飾了你的窗戶,你裝飾了我的夢。 ** “很晚了,我該回去了?!眴塘⑵鹕?,看著照片里容貌依舊的女子,撫著自己鬢間的白發,有些赧然。 其實誰會在乎呢? 誰會在乎他一個已近不惑之年的人呢?誰會在乎他默默喜歡了一個女孩子三十年? 因為再也沒有找到一個和她一樣的人,因為再也沒有永恒一詞可言,他把自己一生的歲月和愛都隨著她這副身骨,埋進了冰冷的泥土里。 “今天津風問我,當初后不后悔沒帶你走,”往事浮現,喬立的眼前全身那個女孩令人心碎的哭聲,“我說不后悔,因為我尊重你的決定,你不后悔就很好?!?/br> 喬立說著說著,突然自嘲的笑了,一滴淚在不經意之間落下,埋沒在懷永陵園永恒的哀傷基調里。 “其實怎么可能不后悔?”喬立神情呆滯,滿目痛苦,“我想你活著……或者,在有生之年,無憂無慮,每天都是笑著的?!?/br> 懷永陵園的冬風無聲無息的吹著,喬立仰頭,寒風吹在掛有淚痕的臉上,是刺人皮骨的疼。 “南意……”喬立的聲音幾度哽咽,唇齒輕啟,好幾次沒發出聲。 “其實,我是喜歡你的?!辈卦谛睦锶甑脑捊K于說出了口,喬立的心里卻并不輕快,反倒在那塊壓在心上的重石上又壓上了一塊巨石,他這一生的情誼啊……全都埋在三十年去了。 懷永陵園里靜悄悄的,誰都不知道他來過,誰都不知道他說了些什么。 只有他自己知道,只有他知道他愛一個人三十年如一日。 你站在橋上看風景,看風景的人在樓上看你,明月裝飾了你的窗戶,清麗明媚,你裝飾了我的夢,無人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