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傲的白天鵝
寂聽從出租車上下來,視線掃過住院樓門檐下的滾動走字屏,右上角圖形時鐘大約是03:37。 一陣風過,帶著深冬寒意。寂聽雙手攏緊棉服,在黎明到來前進入醫院。 電梯緩緩升起,寂聽對著鏡子一般的轎廂,再次檢查自己臉上是否殘余濃妝痕跡。 妝容自然洗得干凈,但白光又清楚照出她眼里的血絲以及眼下淺淺烏青。寂聽抬手用指尖抹了抹,不減分毫顏色。 有點后悔剛沒多花點時間搞搞遮瑕,不知道病房里是不是也會看得這樣清楚。寂聽蹙眉,不禁懊惱。 電梯在她自說自話間已至目的地,梯門一側印著10的數字燈先行熄滅,而后梯門慢慢縮退回一邊。 寂聽踏出電梯前又回頭看了一眼,離得遠些,轎廂能照出的她臉上的疲倦就沒有那么明顯。 寂聽稍稍松了口氣。 路過護士站,埋首于高柜之下的護士聞聲抬頭看,見是寂聽就先笑了笑,“不是說出差了,來得夠快呀你?!?/br> “是呀?!奔怕犚哺?。 “陳醫生今晚去看阿姨好幾次,不湊巧都沒見人醒,沒辦法最后還是說等明天做了檢查之后再下定論?!弊o士說到這,站起身,手臂扒著高柜沖寂聽勾勾手指。 寂聽隔著柜面湊到她跟前。 “護工大姐說了,她可是看得真切呢,阿姨的手的確是動了。照理說,真要是手動了,那阿姨八成是醒了,說不準啊,現在只是睡著了,你別擔心?!?/br> “好?!奔怕犇樕系男`得更開了些,“謝謝?!?/br> “謝我做什么,不如謝陳醫生啦,他今夜可是一趟趟地跑?!?/br> “他呢?”寂聽又問。 “剛還在呢,這會不知道了。我去幫你找找?” 這里的幾個輪班護士都和寂聽比較熟悉。寂聽雖然比她們都小,但很會為人處世,什么好吃的零嘴兒,稀奇古怪的小物件,當前時興的面膜化妝品啥的,雖都不是什么貴價的東西,但抵不住寂聽隔叁差五地帶來,而且她嘴又甜,人又漂亮,所以整個護士站就沒人不喜歡她的。 “沒事,不用,我就來看看我媽?!奔怕爺[擺手,“我先進去瞧瞧?!?/br> 護士點頭,目送她往走廊盡頭的病房去,這才又坐回位置上。 長廊上嵌入天花板的節能燈一盞接著一盞,燦白的亮光從病房的窗口鉆入關了門的房間里。寂聽輕輕擰下門柄,白光漸漸從屋內窗下消失,又融匯去了越來越大的門縫之間。 安靜的病房里沒有開燈,地上映出的光影反射向四周上,努力給房間布上一層灰蒙蒙的亮。寂聽就借著這些光亮,隱約看見了坐在床上的人影。 心臟猛地顫動一瞬,她抬手就按開門邊的電燈開關。 瞬間房中布滿了亮光,刺眼的光照得病床上穿著藍白條紋病號服的女人緊緊瞇起眼。 寂聽怔愣地站在原地望著她,又在回神過來的下一秒,眼圈霎時通紅。 “mama……” * “他睡著沒?”文慶用手里的文件敲敲離江闊辦公室最近的警員的桌子。 警員伸長脖子,透過透明玻璃往辦公室里看了一眼,見他們江隊長正坐在辦公桌后,臉上蓋著件警服外套,大長腿高高翹在桌上,誰能看得出他睡沒睡著。 “不知道?!?/br> 文慶糾結地皺皺眉,“他啥時候進去的?” “聽說江隊半夜突審了青山派出所送來的叁男一女,我早上來上班的時候見他們還沒結束,這會……可能也才進去沒多久吧?!?/br> “騙我你死了?!蔽膽c用手里的文件指指他,恐嚇道。 警員嘻嘻一笑,非常有眼色地起身去替文慶拉開了江闊辦公室的玻璃門。 文慶踮著腳進了辦公室,走到桌邊等了會,看江闊還是一動不動,眉不禁皺了起來。 看起來是真睡著了啊…… 文慶輕手輕腳地原路返回,誰知道剛轉身就撞翻了桌上的一摞資料。 cao,完了。 文慶聽見身后江闊拉下警服的聲音,臉皺得像顆苦瓜。沒辦法,等著吧,看起床氣嚴重得能吃人的江闊這次要如何發落他。 “江隊?!蔽膽c轉身,笑得比哭難看。 江闊眉心斂得死緊,眼里倒并無睡意。 “江隊,沒睡呢?!蔽膽c這才咧嘴笑笑,發現江闊的眼神越來越不善,他立即轉了話題,把手上的文件遞過來,“這回青山派出所還真是按你說的,整日抓著涉黃案件不放,有個風吹草動就立即出擊,還真這么巧就能逮住咱要逮的人。怪不得你還連夜突審,一口氣都搞得明明白白了,300w的經濟案啊,你肯定得是頭功,上頭絕對要給你發個大紅花別胸口了這回?!?/br> 江闊沒心情聽文慶聒噪,伸手接過文件,看了眼,發現是要送往檢察院的卷宗和起訴書。他大筆一揮,在案件承辦人處簽下潦草的大名。 “沒事了就從外面把門兒帶上?!苯煱盐募G給文慶,重新往臉上蓋了警服。 他最近總熬夜,今兒又通了宵,再不睡真怕要猝死。 “誒,誒,江隊,先別睡啊,我聽他們說夜里你親自把你朋友給逮進隊里來了?還說你還怒氣沖沖地帶了個美得翻天的女人一道來了?你不是最煩女人礙事,這唱得是什么前因后果?讓我猜猜?1v2?江隊你……不能夠吧!哎喲,您就給我說說唄!我聽他們說得真是熱血沸騰,就盼著您發發善心給講講清楚了?!?/br> “滾蛋?!苯煒O度不耐煩的聲音從西服下傳來。 可文慶不怵,反正只要江闊不是剛起床,他就沒啥好怕的,于是他張嘴還想再問,誰知道外頭先有了警員沖他招手。 可惜,只好下次再問了。 文慶撇撇嘴,滿臉遺憾地走向外頭找他的警員。 辦公室終于又安靜了。 但好半晌,江闊都沒睡著。 他不眠不休的腦子此時正沒由來地又想起…… 該怎么稱呼她呢? Mendy? 李紅? 都不是,江闊知道,不論是霍睿對她的稱呼,還是她鎮定自若的回答,那都不是她真正的名字。 她到底叫什么? 江闊仔仔細細地翻了遍記憶,的確是不知道。 他只記得,自己第一次見她,是在四年前。 那天他替江家老爺子去江城大學探望外交學院的老友孫玄同,他當時站在辦公室外的走廊上等著開會未歸的孫教授,這個女孩不知從哪來的,他一抬頭就捉住了闖進他視線里的她。 摸著良心說,江闊從小到大見過的極品美女不說一千也有八百,因著他的家世和他的臉,就連在警校的那幾年,他身邊也都沒少圍過長得好看的女人。 但像她這樣好看到讓他覺得晃眼的,這是頭一個。 年紀輕輕,身材倒好,白T恤穿她身上又純又欲,還有她身上那條洗得發白的牛仔裙和裙下光潔纖細的長腿……滿校園里,十足十的與眾不同。 至于這條發白的裙子……是現在流行的新風格? 看起來不咋像。 等人從他面前走過,進了旁邊教學秘書的辦公室遞交一個叫助學申請的材料后,江闊才后知后覺地明白她裙角上的白色原來是貧窮的印跡。 女孩和她的老師簡單交談之后就出了辦公室,原本在她手里的文件此時已經留在了辦公室的桌子上。 文件離他很遠,江闊根本看不見文件上的名字。 他收回目光,再次不著痕跡地打量向女孩,而女孩已經目不斜視地走過了他身邊。 她身姿很好,江闊看著她的背影突然想起前幾天在手機上刷過的一個芭蕾舞視頻。 清冷高傲的白天鵝,從來都目中無人,自然也不會給同樣佼佼不群的江闊半個眼神。 —————— 沒錯,江闊就是這樣一個被人忽視就會耿耿于懷好幾年的小心眼自負大少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