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彼似舊,棄守何愿
鳳眸泛紅,花幻錦緊握拳頭,努力挨忍痛楚。 視線因痛苦而變得模糊,但他能感覺到姜澈蹲了下來,用袖口輕輕地為他抹去額上的冷汗。 她的關心很溫暖,仿佛又有光芒照進心田,但他壓下眷戀感,攏緊了發頂上罩著的外衫,試圖避開她。 好痛。 所以別碰他。 好痛。 千萬別看他。 不想讓她見到他這么狼狽的一面。只因她說過他很好,所以他想在她面前永遠保持「好」的模樣。 火紋之痛向來難忍,如今他還得強控著面部表情不猙獰扭曲,便更覺難熬。 一刻鐘后,他脫力似的往后靠,倚在亭中橫展的石椅上喘息。 不痛了。但眾人的視線仍讓他如坐針氈。 “你這是怎么了?為何要瞞著我們?”姜澈問。 他直覺地回應:“我沒事──” “先說好?!彼驍嗨脑?,語氣嚴肅。 “但凡你的說詞有任何一句是謊言,今后都別想出現在我面前?!?/br> 聞言,花幻錦害怕地搖頭。 “我會說的?!彼o張的捏住她一根手指,深怕她離開。 “你別不理我?!?/br> 姜澈因他的示弱而抿了下唇,她不太自在的僵著手,卻沒有掙脫的意思。 “……剛才為什么這么痛苦?” “這是火紋之刑,因為我違背了條約、受到懲罰……”他不敢說謊,但也不敢更深入的解釋,就怕她知道他們的曾經后會恨他。 “為何隱瞞?” “……因為發作時會很難看,我不想被你看見這樣的自己?!彼滤?、怕自己在她面前不夠完美。 姜澈沉默。 她以為以他擅長算計的性格,必然會借此機會勾起她的同情心并加以利用。所以他沒這么做的時候,她第一時間想到的是他定有其他謀算── 但原因卻是這樣。 很單純,也很可笑。 ……是她把他想的太壞了嗎? 但她真的可以再相信他一次嗎? 現在碰觸她的這只手,隱隱發顫、楚楚可憐。 但她很清楚的記得,當初也是這只手狠拽她的衣襟、為她銬上鎖鏈,徹底奪走她的自由。 面前的男人看似柔弱,卻擁有無人匹敵的能力。只要他想,屠滅人界也不過是動動手指就能辦到的事── 但他卻為她遷就。 她再冷漠、再拒他于千里之外,他也不傷她、始終配合著她。 ……他還說過愛她。 激動地哭泣著、脆弱的顫抖著,單膝跪在她的面前,說愛她。 “……”杏眼盈潤,她感覺有無數的酸泡沖至鼻間,不受控的在眼眶翻滾。 真的可以相信他嗎? 好害怕阿。 他這么擅長演戲,這會不會也是他的演技而已? 如果這些都是精心設計的騙局,她該怎么辦?這世上可再也沒有第二瓶離憂讓她作為借口。 果然還是止在這里比較好吧? 只要不再投入感情,一點一點地收回真心,她就不會再被他傷害── “澈兒,我真的沒有說謊?!被ɑ缅\見她沉默這么久,以為她在懷疑他騙她,著急的道:“要怎么樣你才愿意相信我?” 姜澈看著他,仿佛失語。 是阿。她也好想知道,要怎么樣才能相信他。 他是個騙子。 容貌過人、心思過甚的騙子。 ……但她不希望他痛。 “這個懲罰,有沒有解套之法?”半晌,她開口。 花幻錦未有遲疑,如實道:“有?!?/br> 姜澈知道答案。 他得投身輪回。 “我不能體會你有多痛,但我希望你不再承受痛苦?!彼鬼陲椦鄣椎乃?。 “無論是什么方法,你都得去做?!?/br> 從剛才就表現的百依百順的花幻錦驀地不說話了。 他逞強著,目光灼灼,像是在說:不行。 她指尖稍緊。 “你若不照做,我再也不理你?!?/br> 花幻錦搖頭,可憐兮兮道:“澈兒,別這樣?!?/br> “那你做不做?”她作勢抽回手。 他緊握她的手,目光寫滿乞求。 “那你稍微喜歡我一些了嗎?只要答案是肯定的,我立即照做?!?/br> “受痛的是你,何須管我的心意?”她低道。 別裝的好像很重視她一樣。 他分明可以不在乎她的想法、面不改色的傷害她。 想到從前,姜澈神情一冷。 ……不能相信。 果然還是沒辦法相信── “因為你很重要!比什么都重要!” 肩膀突地被握住,她被迫迎上他的目光,見到他的急切與誠摯。 “這種痛苦是我自愿承受的,只要能待在你身旁,讓我永遠痛下去都沒關系……!” “如果可以的話,我甚至愿意為你而死!” 她看著他著急、聽他語無倫次的說話,只覺他的溫度透過接觸點傳至身上,帶來鉆心的癢意。 心跳漸快,沉寂若冷灰的心焚上了溫度,一股熱氣直沖四肢百骸,溶掉她奮力展開的冷漠。 姜澈不甘心的咬唇。 ……實在狡猾。 說什么甘愿為她受痛、愿意為她而死。 這個無比自負、心中從來只有自己的男人,竟然說出這樣的話。 就在眾人看出姜澈表情松動,以為她會就此動搖時,卻見她忽地神情一凜,快速的自腰間抽出配劍,劍鋒直抵花幻錦的胸口。 “你真的能為我而死嗎?” 花幻錦征然。 “澈兒……” “由你說出這樣的話,可信度有多少呢?”她聲線微冷,腕處出力,尖銳的劍刃穿過薄薄的衣物,只要再稍稍前傾上挑,便能將他開腸剖肚。 杏眼直視他,她揚起下頷。 她知道他死不了。但面對這么直接的挑釁和不信任,就算是擅長演戲的他,也沒有辦法忍受吧? 就這么露出破綻吧。 他不必再費心思偽裝,她也不用受到煎熬── “澈兒?!?/br> 隨著這聲輕喚,劍鋒破開一處柔軟,空氣中彌漫著腥甜血氣。 花幻錦走近她,哪怕此時尖刃已入血rou叁寸,他也毫不遲疑。 “相信我?!?/br> 姜澈下意識的退了一步。 “別過來?!?/br> “請你相信我?!彼^續向前,就如當時她不顧一切地奔向他。 “我叫你別過來!”她想斥退他。 “如果能讓你信我,再被穿膛千萬次我都愿意……”鮮血自唇角流出,他沒管臟器受損的多么嚴重,只顧著與她拉近距離,并懷著欣悅之情擁住她。 “澈兒,我是認真的?!?/br> “……” 本就不平靜的心緒猶如激浪般澎湃,她因這一下又一下的激蕩的心潮而失了力氣,只能頹然的放開劍柄,再無力推開他。 ……拒絕不了。 她拔不掉這朵毒花。 在眼眶打轉許久的淚水終于落下,無聲地消失在他的發隙間。 “你可以相信我嗎?” 耳畔傳來他柔柔的嗓音,細弱的震動使鼓膜微癢。 她吸了下鼻子,雖然打算做出答覆,但出于最后的倔強,她并不想回以讓他稱心如意的回答。 “……我等你?!彼袷自谒i窩處亂蹭,借此擦去淚水。 花幻錦一震。 “再說一次?!彼砰_她,想確認自己是否聽錯, “沒聽見就算了?!彼首骼涞膫仁?,只用眼角余光看他胸前的劍。 ……看起來很疼。 但他卻使勁抱住她,還笑得這樣傻。 “有聽見!”花幻錦喜不自勝,又喊道:“我聽見了!” “……劍被你弄臟了?!?/br> “我賠你?!?/br> “刺穿血rou時的手感很可怕,你嚇到我了?!?/br> “抱歉,我沒想讓你受驚的……” “血流的到處都是?!?/br> “我立刻弄干凈!” “……”看著花幻錦忍痛拔出劍,接著專注的用魔力清理身上與地上的斑斑血跡,姜澈輕輕抿了下唇。 再抬眼時,她接收到了小亭中始終默不作聲的叁人的目光。 方映弦是擔心、離卿是關心,姜元是放心。 她聳肩,回以無可奈何的笑。 ……她心軟了。 但沒辦法。 誰讓她中了名為花幻錦的毒,還戒不掉這個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