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你終于來了！”鐘依依靠坐在病床上，見到程晏，嘴角一撇，似是嫌她來得遲了。

    “我是來看看我干兒子！”程晏臉上帶著盈盈笑意：“恭喜喲！”

    “在那睡著呢…”鐘依依給程晏使了個眼色：“這小王八蛋可沒少折騰我…本來以為能順產，結果他臨到最后給我玩了個臍帶繞頸，硬是讓醫生給我剖開，我肚子這么長一道口子，以后還咋穿衣服??！”鐘依依說到后面簡直一頓捶胸頓足…

    “你就萬幸吧，臍帶繞頸那可不是鬧著玩的…”程晏看著小床上的安睡的小嬰兒，才出生沒幾天，竟然帶著一頭烏黑的頭發，雖然還看不出顏值，但這個睡相也著實治愈…

    “這還得感謝你哥，哦，不對，你先生…”鐘依依頓了頓：“否則X醫院婦產科的床位，哪里排得上我…”

    “舉手之勞啦！他也是剛好有熟識的朋友在這個醫院的婦產科?！背剃虜[擺手，又回到鐘依依的床邊：“我干兒子叫什么名字？”

    “還沒吶，你幫我想想…”鐘依依突然撇了撇嘴，一臉不高興：“我想讓我兒子跟我姓，我老公死都不肯，他也不想想他那個姓氏這么難聽，取什么名都救不過來…”

    “刁姓？”程晏笑著點點頭：“確實還是鐘姓好聽點…”

    “真羨慕你沒有這種苦惱…”鐘依依感嘆了一聲。

    程晏跟程昱在一起后，又把姓氏換了回來，還省去了很多修改身份證明的麻煩。

    鐘依依的眼睛突然亮了起來：“我說你趕緊給我兒子生一個玩伴…”

    “拜托，我還是個研一的學生好吧，哪像你跟坐火箭似的都當媽了…你那畢業時自立的女強人人設可是崩的渣都找不到了…”

    “還不都是這個小王八蛋害的！”鐘依依嘴上如是說，心里卻美滋滋的。

    她原本找了份頂級外資投行的工作，打算好好拼搏一番，結果沒多久就意外懷孕了。只好匆忙得跟男朋友在本地辦了場婚禮，與她原先計劃的環球旅行結婚相差甚遠，害她郁悶了好久。之后也放棄了高壓高薪的投行工作，轉考公務員去了。

    也就是在舉辦婚禮前夕邀請程晏當伴娘時，鐘依依才知道程晏已經結婚了。

    在鐘依依孜孜不倦得追問下，程晏把她和程昱在一起的事簡單得交代了一下，但隱瞞了他們兩有著實質血緣關系的事實。所以在鐘依依的眼里，這是一個比偶像劇還浪漫的的愛情故事。

    “啊啊啊…老天爺不公平??！”鐘依依仰天感嘆：“我為啥要認識你這么個上天得寵兒！讓我覺得自己的人生如此之灰暗…”

    “你別生在福中不知福了，刁先生對你不是也挺好的嘛！”程晏丟了個白眼給他。

    “但他不是B城人…連B城戶口都沒有…我爸媽就挺介意的?！辩娨酪腊櫭迹骸霸僬f了，他對我再好，也不及你哥哥對你的一半！他可是從小把你寵到大的！”

    “那是你沒看到我哥兇我的樣子…”程晏撇撇嘴，她又想起幾年前他在醫院生氣的場景。

    “婚禮那天必須帶他一起來參加！”鐘依依命令式的語氣，不容拒絕，又趕緊補充道：“但是你們兩都別穿太好看了…尤其是你！”

    于是那天程晏刻意選擇了低調的著裝，去參加了婚禮，甚至都沒有上妝。她沒有帶程昱一起來，因為他那天恰巧要去參加一個重要的醫學研討會。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鐘依依的婚禮上會遇到太多熟識的同學，有些還見過程昱，她不想逢人就要解釋，為什么哥哥會成為愛人。

    鐘依依在婚禮結束不到半年，就生下了寶寶。

    “不愧是親媽，這才出生沒幾天，就開始一口一個小王八蛋了…”程晏笑她。

    “唉，自己的孩子，怎么折騰都成，不過我說認真的，你也快生一個吧！”鐘依依挑了挑眉：“射雕英雄傳那個怎么說的？如果你生一個男孩，就結拜兄弟，如果是個女孩，那就定個娃娃親！”

    “都什么年代了…還搞這套…”程晏秀眉輕蹙，一臉嫌棄。

    “我這是肥水不流外人田??！”鐘依依認真地說這：“就你們兩的神仙顏值和智商，生出來的孩子那得是什么樣的天使啊…”

    天使？他與她的孩子，會是天使嗎？見不得光的，只能是惡魔吧？

    鐘依依見她沉著臉一言不語，有些疑惑：“燕子…我真的很期待看到你們的孩子…”

    “那你還是少cao心，我們一開始就決定丁克！”程晏抬眼看她，又掛上了笑容，只是看上去有些敷衍。

    “丁克？”鐘依依一臉痛心：“你們這是要違背神的旨意…神賜予你們這么好的基因，不是要你浪費掉的…”

    “行啦，別rou麻了…你新單位怎么樣？”程晏扯開了話題…

    程晏陪鐘依依呆到程昱來接她，已經是晚上7點了。她沒有讓他上樓，直接去地下車庫找他。

    “還好嗎？”程昱啟動了車，往家的方向駛去。

    “嗯？”

    “mama和寶寶?！?/br>
    “嗯。都很好?！?/br>
    很長的一陣沉默后…

    “不開心嗎？”程昱有些擔心。

    依著程晏平常的性子，她每次與朋友聚會結束，都會跟程昱說個沒完，幾乎是把聚會場景再現一遍。但她現在的狀態，一定是心里藏著事…

    “沒有…”程晏淡淡的應了一聲，轉頭看向窗外。

    程昱不再說話，打開了車內廣播…

    正好調頻到一個歌手的live演唱，才放了沒多久，就被程晏關掉了…

    因為從小練習小提琴，程晏被訓練出了絕對音感，所以耳朵很挑剔，但凡有些音不準，她都聽不下去…

    程昱調到了音樂播放功能…

    里面正播放著神秘園的Passacaglia

    “White  stone?”程晏問。

    “對?！?/br>
    “我始終不明白，那對父母既然能狠心丟掉他們的孩子，為什么當初還要生下來呢？”程晏木然得問：“生孩子究竟是為了什么？”

    程昱知道她說的是“white  stone”這張專輯背后的故事，講述一對兄妹，偶然聽到了父母因為養不起他們而計劃將他們遺棄，提前收集好許多小白石。在父母將他們帶入森林深處遺棄的途中，將白石陸續丟在地上，到了晚上便順著能反射月光的白石尋找離開森林的路…

    “每個人的理念都不一樣，有些是為了自己生命得以延續，有些是為了讓自己的余生更有意義，但大多數人只是隨波逐流，從未想過為什么…歸根結底，生孩子都是一種精神上自我慰藉的方式…”程昱看著前方緩緩得說著，他大概已經猜到她的心病了，輕聲問：“你會想要孩子嗎？”

    “你難道不是更該問…”程晏轉過頭看著程昱，聲音冰冷：“我們能不能有孩子？”

    兩人在一起后，程晏拒絕程昱戴套，程昱也不愿意程晏長期服藥，所以程昱去醫院做了結扎手術，防止程晏懷孕…

    程昱嘆了口氣：“我只想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喜歡孩子，想要孩子？”

    “這是我想要就能要嗎？”程晏激動得質問。

    “只要你真的想，我們就可以要…”汽車駛入了別墅區，很快就到家了。

    “好，那你告訴我怎么要？”程晏眼眶泛紅：“你不怕他是白癡或者智障，一輩子受人嫌棄嗎？即便不是白癡，那他該叫我mama還是姑姑，叫你爸爸還是舅舅？叫我們的爸爸爺爺還是外公？”

    “晏晏！”程昱厲聲喝止，簡直無理取鬧！

    程昱將車停在院子里，鎖死了車門。

    “爸爸對我這么好，我憑什么讓他連孫子都抱不到…”程晏的淚水又溢出了眼眶：“憑什么呢？憑什么因為是我，你就不可以有孩子？！”

    她，在自責…

    用無理取鬧來掩飾她的自責…

    程昱解開安全帶，轉過身緊緊抱住了她，將唇埋在她發間不停地親吻著…

    等她發泄完，他才緩緩開口：“第一，我們已經結婚了，法律上可以養生孩子。第二，結扎手術是可逆的，我們的身體條件完全可以孕育孩子。第叁，即便是同父同母的兄妹，孩子出現畸形的概率也只是比普通人稍微高一些，這還取決于家族是否有嚴重的基因缺陷，何況我們只是同父異母…第四，現代的醫學技術能為胎兒做基因篩查，我們完全有機會擁有一個健康的孩子…第五，如果真的有了孩子，我們也有能力給他一個全新的環境，讓他健康的成長而不受外界的質疑…所以，只要你想要…我就可以給…”程昱頓了頓，繼續說：“但是，我并不想要孩子…”

    感覺到程晏抓緊了他的襯衫，程昱緩緩說著：“第一，生孩子很辛苦，我不想你受苦。第二，你向往成為一名建筑設計師，孩子的存在多少會絆住你前進的腳步，我不希望看到你為夢想而遺憾。第叁，也是最重要的一點…”程昱松開了程晏，撥開她散亂的頭發，露出一雙盈盈淚眼看向自己：“我愛你，并且我不愿意將給你的愛分給任何人，哪怕是我的親生孩子。我同樣也自私得希望能夠占有你所有的愛…所以，我不想要孩子…”

    程晏哭得更兇了…

    她并不是真心想要孩子，只是覺得對程昱和父母心里有所虧欠。即便真的生下孩子，她亦會無法坦然面對這個luanlun關系下的孩子。所以程昱才把責任往自己身上攬，不是不能有孩子，而是他不想要…

    他總是能輕而易舉得瓦解她，以一種保護的姿態…

    程昱嘆息著將程晏緊緊摟在懷里…

    音樂又循環到了Passacaglia，悠揚的小提琴聲伴著舒緩的鋼琴伴奏，縈繞在狹小的空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