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晴已經聞到了廚房里彌漫出的香氣，從藤椅上跳下來，大呼小叫地沖進廚房，跟抓賊拿贓似的，兩只眼睛瞪得滴流圓，亢奮得不得了：“好啊，你們背著我吃好吃的！”

    哼！她人贓并獲，看他們還怎么狡辯？

    宋楠楠一點也不給親媽面子，直接翻白眼；“飯做好了，難道還要塞到你嘴里頭啊。不會自己吃嗎？”

    宋晴眼睛瞪得更大了，鼻子也皺了起來。她氣呼呼地端起盤子，直接跑了出去，嘴里頭還嚷嚷著：“太少了，培根不健康，下次煎五花rou?！?/br>
    宋楠楠直接懟回頭：“不健康你別吃，你好好吃菜吧?！?/br>
    宋晴跳腳：“培根rou也是我的，都不許跟我搶?！?/br>
    我嘞個去，鍋里頭還煎著培根呢。她都把這茬給忘了。

    宋楠楠手忙腳亂地翻培根rou卷，熱鍋里頭的油差點兒濺到她手上。還好還好，沒糊掉。

    許晨陽看她齜牙咧嘴的樣子，忍不住疑惑：“你怎么了？”

    總覺得她今天有些怪怪的。

    “我看到那個人了?！彼伍獓@了口氣，“他的腿壞掉了，兩條都壞了，好像是股骨頭壞死?！?/br>
    許晨陽福至心靈，瞬間就反應過來：“你是說……”

    宋楠楠眼睛盯著滋滋冒油的培根rou卷，突兀地笑了：“我非常痛恨非典后遺癥，它號稱不死的絕癥?？蓻]想到有一天我居然會感激它的存在?！?/br>
    因為它，那個惡毒的幫兇才能遭受源源不斷的痛苦，只要他還有一口氣在，他就無法逃脫這樣的痛苦。

    到最后，還是大自然懲罰了他。也許可以簡單地將這些歸于老天有眼。

    她還能奢求什么呢？

    “哎哎哎，要糊了?！痹S晨陽伸手接過鍋鏟，趕緊翻過rou卷。

    碰到她的手時，男孩子的臉騰地一下紅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被煎鍋給熱的。

    宋楠楠卻面色平靜，完全看不出任何心緒起伏的意思。

    少年在心中哀嚎，為什么會這樣??？

    暑假里頭就是這樣。

    她去武漢參加女子數奧，他剛好也去那里打高中籃球賽。

    女子數奧有個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舉辦的傳統項目，就是所有選手都要參加啦啦cao表演。

    當時他的隊友不明所以，還以為那群女學霸是來給他們加油的?？此齻兣啪毜臅r候，一堆四肢發達的小伙子興奮得嗷嗷直叫。

    哇塞！規格好高，啦啦cao隊員里頭居然有金發碧眼的洋妞哎。

    許晨陽當場就翻白眼了，美不死他們，那分明是來中國參加女子數奧的俄羅斯隊員。

    人家隨口一道題就能問到你懷疑人生。你還指望人家給你啦啦cao表演加油打氣？

    少年，你想得是不是有點多？

    隊友卻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自己美滋滋地開始盯著人家姑娘看。

    哎哎哎，那個跟毛妹一塊兒說話的姑娘不錯啊。全場就她的皮膚最白，跟毛妹有的一拼了。

    許晨陽想翻白眼，屁話，能不白嗎？從山上度假回來，她就把自己關在屋里頭琢磨她媽當年寫的筆記本。

    要說宋晴這人也真是惡趣味，上頭有道什么難題，她抄下來了，寫了幾行字，然后標注了句：突然間想到個很有意思的解法。嗯，寫不下了。

    寫不下的話，阿姨，你不能翻一面再寫嗎？

    結果她老人家好了，沒了，就此沒了下文。

    許晨陽不知道她這句話有沒有折磨過周放，反正他感覺宋楠楠肯定被折磨得不輕。從拿到筆記開始，她好像就一直在琢磨那道題，到現在都沒頭緒。

    也是，雖然宋楠楠聰明過人，但許晨陽也偷偷查過，這道題是世界難題，好長時間都沒人解答出來了。

    如果宋楠楠看了眼筆記本就一舉解出難題，好像也太bu□□了。

    許晨陽正在胡思亂想呢，旁邊的隊友就開始口無遮攔：“臥槽，這個meimei不錯，真的好白，腿也好漂亮。那個，阿陽，幫我看看，她朝我這邊走過來了?！?/br>
    許晨陽聞聲勃然大怒，直接吼出聲：“滾！王八羔子，她是我的，我喜歡的人！”

    蒼天啊大地，天知道為什么體育館里頭的音樂會突然間停下。他身邊剛好又有個揚聲器。

    天地良心，他是無意識間被隊友帶到這邊來的。他耳朵上還戴著耳機。

    作為立志考清華的上進學生，他雖然文化課成績不能笑傲群雄，可他真的一直在努力。他甚至讓同學幫忙錄下了老師的講課內容，見縫插針地聽課自學啊。

    然后，耳朵塞了耳機的人真的還難搞清楚自己的音量，即便當時他就插了一只耳機。

    許晨陽感覺自己的人生從來沒有如此安靜外加高光過，靜悄悄的體育館，只有不明所以的主持人還在盡職盡責地“喂喂”試著話筒。

    可惜已經沒人關注主持人了，大家全都盯著耳朵里還塞著只耳機的籃球運動員看。

    其中包括宋楠楠。

    許晨陽就感覺自己腦子嗡了一聲，接下來他說了什么他完全不記得了。因為他耳邊在嗡嗡作響啊。

    就是他離開體育館的時候，旁邊的隊友們都對他豎起了大拇指，真情實感地表示贊嘆：“牛逼?！?/br>
    這是我喜歡的人，我會去清華找她。

    兩個短句子，也不知道究竟哪個更不知天高地厚些。

    宋楠楠當時是什么反應？哦，好像沒反應。因為她們教練也喊她們去練啦啦cao了。

    作為運動系少年，許晨陽得正直地指出，女學霸們的啦啦cao水平真不咋樣。比他們學校的舒方圓她們排練的成果差多了。

    可是，跳cao時手腳不協調同手同腳的宋楠楠就還蠻可愛。

    嗯，現在面無表情的宋楠楠也蠻可愛。

    許晨陽滿臉正直地握了下她的手，正氣凜然：“哇，好涼，我給你拿個手套吧?！?/br>
    宋楠楠默默地看了眼少年，同學，你說一個在廚房做了半小時飯的人手涼，你究竟是想侮辱爐灶的火苗呢還是想踐踏蒸騰的熱氣？

    許晨陽完全hold住了尷尬，面不改色：“還是要戴手套的，不然容易被油燙到?！?！”

    濺出來的熱油飛到了他手背上，瞬間給他增加了小紅點。

    宋楠楠半點兒面子都沒給他，直接翻了個白眼，誠心實意地給出建議：“你還是先管好你自己吧?！?/br>
    許晨陽眼淚汪汪地開自來水沖手背，小聲嘟囔：“那個，不然那燙到了就跟我一樣，很痛?！?/br>
    哎，這段表演真是全場拉胯。

    宋楠楠背對著人，眼睛往上翻了翻，沒搭理他。

    她將鍋里頭的金針菇培根卷全都盛到了盤子里，突然間冒出了句：“我現在沒精力想這些事?！?/br>
    許晨陽還在洗手呢，就傻乎乎地重復了句：“??？”

    宋楠楠沒回頭，只忙著手上的工作：“二十年，有人的人生已經停滯了二十年，我想幫她搶回頭。我現在的精力都在數學上。我希望你，還有你們都幸福?！?/br>
    許晨陽卻樂觀的很：“啊，二十年，二十年后我們都是三十六歲，那很好啊。多吉利的數字?！?/br>
    宋楠楠回過頭，無奈地看著少年：“你是不是傻啊，好好享受你的生活不行嗎？”

    許晨陽振振有詞：“我現在就在享受自己的人生啊，變得更好的人生?！?/br>
    宋楠楠眼睛左翻翻右翻翻，呵，好酸的臺詞，當是寫作文抒發感情嗎？

    許晨陽卻興致勃勃：“那咱們說好了，一言為定?！?/br>
    定什么呀，宋楠楠捶了他一下，搖頭：“傻子?！?/br>
    少年卻抓住了她的手握了下，然后在她的注視下，臉上漸漸泛出了紅。

    許晨陽只好自己默默收回手，煞有介事地窸窸窣窣找藥膏涂手背。

    宋楠楠都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出口提醒：“廚房不會有藥膏的，自己去外面找?！?/br>
    舒方圓抓著練習冊上廚房找吃的。

    每當學習的時候，她就特別容易感覺餓。餅干跟牛奶不行了，她得吃點兒咸的。

    瞧見許晨陽手上的小紅點時，高二女生實力表達嫌棄：“就這，你還要涂藥膏？同學，你沒搞錯吧?！?/br>
    許晨陽一本正經：“你知道什么啊，我打球的，當然要保護好手?！?/br>
    舒方圓嗤之以鼻：“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想當手模呢。要不要再給你的手去個角質敷個面膜？”

    許晨陽這才扛不住，灰溜溜地離開了廚房。臨走時他還強行給自己挽尊：“我去看看雞翅烤好了沒有?！?/br>
    什么雞翅？當然是他們背著宋晴在陽光房里烤的雞翅了。不然宋楠楠要是臨時有事回不了家的話，他們還不得集體餓死。

    宋楠楠夸了一句：“那我謝謝你們啊，好歹還曉得把掛在脖子上的餅挪挪再吃?！?/br>
    舒方圓自己拈起固定金針菇培根卷的牙簽，笑嘻嘻的：“那我還是更加想吃rou?！?/br>
    她將吃的塞進嘴里頭，咀嚼了好幾下才又開口，“那個，其實有個問題已經困擾我很久了。我一直希望你能幫我答疑解惑。但不知道是不是過于冒昧……”

    宋楠楠又塞了個培根卷進她的嘴巴，皮笑rou不笑：“那就是冒昧了，可以不用問了?！?/br>
    外頭門鈴響了，周偉過去開門。他聽了一耳朵，就隨口問：“什么問題啊?！?/br>
    門已經開了，許晨陽人在外頭，幫林安開的門。少年拾階而上，也跟著重復了一遍：“什么問題？”

    舒方圓看看左邊的林安又瞧瞧右邊的許晨陽，一本正經道：“我問政治題目呢，據說在不少于6個人的群體中，或者有三個人他們互相都認識，或者有三個人他們互相都不認識。你怎么看？”

    屋子里頭的人面面相覷，這都什么鬼。

    還有，宋楠楠一個學數學的為什么要回答高中政治題？好吧，雖然她還沒有等到高二分班就上大學了。但舒方圓問她這個還是很奇怪啊。

    只林安情緒復雜，默默地注視著宋楠楠。

    宋楠楠倒是淡定：“不怎么看，這個講的應該是友誼定律?！?/br>
    啊，她說的更加讓人一頭霧水啦。

    “大概是1995年的時候，英國數理邏輯學家西塔潘在關于拉姆齊二染色定理證明強度方面提出的一個反推數學領域的猜想。組合數學上呢，拉姆齊定理是要解決問題，要找這樣一個最小的數n，使得n個人中必定有k個人相識或l個人互不相識?！?/br>
    周偉直接喊停，滿臉無辜道：“你們數學就研究這個？我怎么感覺一點兒也不高大上?！?/br>
    宋楠楠絲毫不掩飾自己的diss：“數學是基礎的基礎，也是高級的高級。你想要高級的表達方法，可以，我現在就給你換個說法。拉姆齊二染色定理就是任何一個對邊進行2-染色的含無窮個頂點的完全圖都有一個單一染色的含有無窮個頂點的子完全圖……”

    周偉立刻拱手求饒：“大姐我錯了，我一定是餓暈了所以才胡說八道，您千萬別跟我一般見識?！?/br>
    媽呀，這人說的是人話嗎？為什么好像每個字他都認識，但組合起來他完全聽不懂？

    宋楠楠嗤笑：“給你高級的你又不要了。其實這個挺有意思的，跟二階算數中的五個子系統相關。西潘塔主要是發現子系統wkl_0并不強于 rt 2 ，于是他猜測可能 rt 2 要強于 wkl 0 。他提出這個猜想之后，蠻多人研究過，我們有位老師也攻過，但到目前為止還是沒有足以讓人信服的論證?！?/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