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驚訝得很，老師動作好快。

    班長滿臉幽怨：“我們幾個班委昨天都沒休息，一直在幫忙謄分統計。宋楠楠，你怎么沒來？”

    宋楠楠深沉地拍拍班長的肩膀，一本正經：“選市優秀學生干部，我一定會投你一票?！?/br>
    “滾！”班長毫不猶豫戳穿她虛偽的諾言，“你又沒有投票權。給你的，請客啊，你第一?！?/br>
    這個第一是競賽班的第一名，入校全市第三的宋楠楠現在只能排全年級第十。

    那種競賽跟高中課業兩手抓兩手都硬的，畢竟只是傳說啊。她這種已經是逆天的大神了。畢竟就是不拼競賽，以她的年級排名，再結合往年一中的高考成績，清華北大也是沒得跑的。

    宋楠楠收起成績報告單，相當豪氣：“好，中午食堂，我請客，岔開來吃?！?/br>
    “滾！”小伙伴們集體噓她，“小氣鬼?！?/br>
    教室里正熱鬧呢，外頭走廊上有人敲窗戶。大家看到老師，即便是社團老師，還是立刻靜聲屏氣。

    通訊社的指導老師看他們的樣子，哭笑不得：“干嘛，我就跟宋楠楠說句話?！?/br>
    在高舉素質教育大旗的背景下，一中要求高一高二的學生都要參加學校社團活動，哪怕是掛個名也得掛。

    宋楠楠就是這種掛名社員，通訊社的活動連卯都沒點幾回。沒想到就這樣，她還評上了優秀學生通訊員。

    因為她一篇校運會籃球比賽的通訊稿獲了市里頭的獎，所以榮譽順理成章地到了她頭上。

    宋楠楠感覺好魔幻。說個欠揍的話，那稿子真是她糊任務的產物。

    當時她剛知道自己高聯成績，因為差一分沒能入選省隊，悲傷的不能自已。偏偏他們班素質分差幾分，需要一篇壓軸的稿子。她就胡亂拍了張籃球賽的照片，隨便對付了篇稿子交了上去。

    呵，看樣子大家都是糊任務磨洋工，倒是她的大學專業底子撐住了場子。

    看來人生的每段經歷都是財富啊，會在不經意的時候讓你眼前一亮，哎喲，還能這樣。

    就是怪驚喜的。

    許晨陽反應最積極，一個勁兒強調應該好好慶祝一下。優秀學生通訊員，上報紙呢，看著多風光。

    這落在誰身上，都可以好好吹一波。

    林安也贊同：“我們出去逛逛，順便野炊吧。天氣預報說這兩天天氣都不錯?！?/br>
    “那去植物園吧?！笔娣綀A積極建議，“梅花園開了，憑學生證免門票?！?/br>
    哎喲，天底下有比免票更快樂的好事嗎？

    小伙伴們集體沒意見，立刻敲定了禮拜六的植物園之旅。

    “上午我去報社領獎，林安你們去市圖書館找資料?！?/br>
    現在可不比2020年，搞學科競賽很多資料都得自己想辦法到處搜集。

    許晨陽歡快地點頭：“然后我們直接坐車去植物園，正好太陽出來了，暖和?！?/br>
    宋楠楠感覺好棒棒：“ok，就這么說定了。寒假作文，大家沒問題了吧?！?/br>
    no！好端端的說這種話題，真是掃興本興。

    第二天一早，宋楠楠又沒來得及做早飯，就有客人登門。

    她看著拎保溫桶的許晨陽，理解不能：“我感冒好了啊。你媽的愛心雞湯就不用了吧?！?/br>
    許晨陽熟門熟路進屋，放下保溫桶，大大咧咧：“我奶奶把家里雞都殺了，現在我媽一天一鍋雞湯。我感覺再補下去會爆痘。咱們交換一下唄，你吃雞湯面，分我點壽司?！?/br>
    宋楠楠驚訝：“你怎么知道我要做壽司？”

    “不是你說的嚒，野炊的標配是壽司跟沙拉嘛。糕點林安他媽準備了，水果周偉帶了，我這邊有牛奶跟酸奶還有果汁，就剩你的壽司了?！?/br>
    宋楠楠笑了：“那你可猜錯了。我媽昨晚要吃奶酪面包，我多做了些，剛好可以今天帶過去吃?！?/br>
    許晨陽看著做成了漩渦造型，還加了小西紅柿的奶酪面包，忍不住酸溜溜：“我看你現在對你媽真是越來越好了。當初你媽跟你奶奶對你可不怎么樣?！?/br>
    就是現在吧，他也沒覺得老太太多喜歡宋楠楠。

    難道真是越不受寵的小孩越孝順嗎？不管嘴上說的多硬，身體最誠實。

    許晨陽拿面包蘸著酸奶，放進嘴里咬了一口，嗚，真好吃。

    他都不是第一個吃到的人。

    宋楠楠微微發怔，自嘲一般地笑：“你就當我同情心泛濫吧?！?/br>
    是的，她同情宋家母女。既憐憫瘋瘋癲癲的宋晴，也可憐十三年的人生活得跟影子一樣的原主宋楠楠。

    只不過人就是這種生物，站在自己面前的可以放在心上。見不著的就只能藏在心底。她無法為原主做任何事，就只好將兩份感情都累加到晴晴子身上了。

    許晨陽哪里搞得懂這種復雜的情感，他就關心一件事：“你真不打算問你奶奶事情真相嗎？”

    要他講，兜兜轉轉地折騰來折騰去有什么意思呀？還不如開門見山，當面鑼對面鼓說清楚。

    宋楠楠平常多爽利的人，怎么碰上這種事反而變得不像她了。

    宋楠楠聳肩：“我是不想做無用功，反正她不可能告訴我的。這兩天她心情好像也挺糟糕，我還是別去踩地雷了。對了——”

    她突然間想起一個關鍵點，“1983年到1986年，我奶奶跟我爺爺有沒有找過我媽呀？”

    整整三年的時間啊，自家的親生女兒，就算有人欺騙他們說宋琴在海大上學，總不至于這么長時間，兩口子連個電話都不給女兒打吧。

    20世紀的80年代，又不是19世紀。

    許晨陽搖頭：“我不知道，那幾年時間，你爺爺跟奶奶其實不在熱電廠?！?/br>
    “??？”宋楠楠還真是頭回聽說這事，“他們能去哪兒??？”

    “支援老區建設唄，當時熱電廠對點支援。你爺爺的老家剛好在那邊，就派他跟你奶奶一塊過去了?！痹S晨陽老氣橫秋地嘆了口氣，“我感覺你奶奶好像為這個事情特別后悔。后來他們跟你媽回來之后，都不怎么跟老家的人往來了。我媽還說你奶奶這是恨屋及烏，懊悔當初忙著工作，連你媽出事了都不知道。就那事以后，我媽都覺得你爺爺奶奶跟變了個人似的?！?/br>
    宋楠楠皺著眉頭，頗為失望：“也就是說，你媽也不知道這三年時間里頭，我爺爺奶奶到底有沒有找過我媽？”

    許晨陽愣住了：“你媽回來以后，廠里人都以為這三年時間她在讀研啊?！?/br>
    看吧，問題又繞回頭了。當初造假檔案的人可真是高瞻遠矚，幾張紙外加蘿卜章，就成功地斬斷了所有人的發散性思維。

    宋楠楠還想感慨兩句，就聽到噼里啪啦的拖鞋聲。一大早頂著雞窩頭出現在客人面前，都沒覺得任何不妥的宋晴雙手叉腰，頤指氣使地喊：“我的早飯呢？啊，這是我的面包!”

    許晨陽趕緊討好地推出了保溫桶：“阿姨，你吃這個，我媽給你做的雞湯面?！?/br>
    要當場暴走的人這才被安撫住，痛痛快快地吸溜起面條。

    許晨陽擔心他們再待下去的話，宋琴會要求宋楠楠做好了中午飯才準出門。他趕緊朝宋楠楠使眼色，拎起面包跟小蛋糕，就拉著人走。

    一直出了門，走了足有十來步，他才嘟囔著抱怨：“你奶奶呢？我從小就沒看她管教過你媽?！?/br>
    宋楠楠哭笑不得：“你又不是不了解我奶奶，她怎么可能管教我媽。為了我媽，她連老家的人都不往來了?！?/br>
    說到這個，許晨陽倒是想起來小時候發生的一樁事。

    “你奶奶還真夠狠的。那時候有老家的人過來投奔，想在咱們這邊找個事情做，就叫你奶奶連人帶行李轟出去了。當時你爺爺跟她還吵了一架，我媽也覺得你奶奶做的太絕。但你奶奶說老家那邊都是白眼狼，她這輩子最后悔的事就是對他們掏心掏肺?！?/br>
    宋楠楠咋舌：“那我們家老太太是吃過農村人的虧呀，這下子全都恨上了?！?/br>
    別以為農村人就全都樸實善良，《雙面膠》里頭的那群吸血鬼可真實的存在著呢。

    許晨陽搖搖頭，實事求是：“也沒到這份上，你奶奶對我爺爺奶奶挺好的呀，每回見到了都客客氣氣地打招呼，從來就沒嫌棄過?！?/br>
    宋楠楠笑：“那我家老太太還挺講理的呀?！?/br>
    兩人正說著話，就迎頭撞上賀明大步走過來。

    看見他倆，賀少蠻驚訝：“哎，你們怎么這么早??？比上學還早?！?/br>
    宋楠楠呵呵：“因為我媽昨晚睡得早，今天起的也早?！?/br>
    賀明樂得不行：“那你媽還挺上心啊，我小叔今天約她一塊兒去美術館?？?，你媽不是挺積極的嗎？”

    宋楠楠磨后槽牙，她忍!小不忍則亂大謀。為了晴晴子同志的安全，這實在不算什么。

    有鶴少同行，他們當然不可能坐公交車去報社了，現成的轎車走起。

    宋楠楠看著后視鏡里頭的保鏢大哥，感覺自己的人生總算圓滿了踏踏實實地體驗了一把穿越人士的待遇。

    就是很偶像劇啦。

    她跟許晨陽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極力隱忍的笑。

    車子一路開到了報社，宋楠楠看著賀明下車，然后幫自己開車門，那種懸浮的偶像劇感又開始冒出來。

    怎么著都感覺脫離了真實。

    這些還不夠，賀明又親自將她送往報社，直接送進開表彰會的禮堂。

    宋楠楠終于忍無可忍，趕緊喊停：“好了，少爺，您忙您自己的事情去吧?！?/br>
    許晨陽也招呼他：“走吧，圖書館差不多開門了，我們早點過去，還能多找幾本書?！?/br>
    賀明臉上卻掛著平易近人的笑：“你自己過去吧，我還有一個小小的采訪?！?/br>
    當然不可能是他采訪人家啦，是他接受采訪。

    他一個高二學生有什么好被采訪的？那得看他爹是誰。

    宋楠楠跟許晨陽都感受到了暴風沖擊，哎，他們為什么要距離真正的有錢人這么近。

    這完全是在虐待自己呀。

    許晨陽捂胸口，有氣無力地叮囑宋楠楠：“那你先在這邊吧。我們找完書就過來找你?！?/br>
    宋楠楠點頭：“行，我估計我這邊也快的很?！?/br>
    她還真挺了解報社的做派。大周末的，除了領導愛講話，其他人都恨不得趕緊了事，好好享受美好的休息時光。

    在領導終于念完了漫長的兩頁紙后，所有人都如釋重負，歡歡喜喜地做鳥獸狀散開。

    跟宋楠楠相熟的記者小燕姐笑著恭喜了她，還打趣了一句：“我本來想慫恿你大學報新聞專業的，現在看來，可不能耽誤了未來的數學家?！?/br>
    宋楠楠趕緊笑著接話：“那可不一定，說不定我將來專門采訪數學家，給他們寫傳記。那我的經歷就能成為助力了?！?/br>
    小燕姐笑了，點頭道：“唉，別說，這也是一條康莊大道啊。走，跟我去辦公室，我給你拿點兒吃的?！?/br>
    她去工地采訪，利用記者身份跟身處的平臺，幫農民工討要到了拖欠的工資。結果老鄉感謝她，從老家特地給她背了核桃跟紅棗過來。

    “太多了，我哪里吃得完。我們辦公室又個個都說要減肥，就你們小姑娘不怕，好好吃，補腦子呢?！?/br>
    宋楠楠千恩萬謝，歡歡喜喜跟著人一塊兒去辦公室拿吃的。

    說實在的，當記者就是這點好。有的時候成就感被需要感特強。

    老百姓走投無路的時候，就愿意找記者。因為記者幫忙曝光了，事情鬧開了，他們才有解決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