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現在什么冰淇淋到她嘴里都沒味道吧。

    方教授比她還心不在焉，一碗奶油濃湯喝了差不多有半個小時，眼睛都是直的。

    整張餐桌上，恐怕也就是宋晴吃得歡欣鼓舞，充分尊重了廚師付出的辛勤勞動。得，還真是臺風眼最平靜，外頭的驚濤駭浪都跟她沒關系。

    宋楠楠付賬的時候略心痛，唯一慶幸的是今天她們吃的不是自助餐，點的東西都進了宋晴的肚子。不然非得郁悶死。

    晴晴子如愿以償敲了宋楠楠的竹杠，心情好得不得了，回去的一路上都在哼歌。進了小區大門時，她唱完歌大聲宣布：“我每個禮拜都要吃一次愛舍麗?！?/br>
    宋楠楠正魂不守舍呢，隨口應答：“好?！?/br>
    話一出口她就反應過來，趕緊往回找補：“每個禮拜吃一次法餐?！?/br>
    然而數學鍛煉人的邏輯思維，剛剛完成了世界難題證明過程的晴晴子同志狡猾的不像話，立刻摳字眼：“是愛舍麗，和風也行?！?/br>
    反正她是不會給人反悔機會的。

    宋楠楠哪里能讓她的陰謀詭計得逞：“我沒錢?！?/br>
    “你有，我看到了，你分錢的?！?/br>
    方教授雙眼直勾勾，走路都差點兒左腳絆右腳，完全沒有參與到母女間爭執的意思。她心不在焉地跟在母女倆身后，差點兒一頭撞在對面走出來的人身上。

    宋楠楠也嚇了一跳。

    任憑誰開自家房門，門一開，里面突然走出人，是自己不認識的人不說，人身上還穿著警察制服；都要嚇得渾身一個激靈吧。

    門里走出的警察卻沒看宋楠楠，目光只落在手舞足蹈的宋晴身上。

    宋楠楠趕緊抱住母親的胳膊，防止對方再噘嘴跳腳：“好了，愛舍麗就愛舍麗?！?/br>
    警察收回了視線，也斂去了眼中同情憐憫的光。大概誰看到宋晴的舉動，都能猜出她腦袋不太正常吧。

    宋老太太從屋里出來送警察，看到女兒就趕緊招呼外孫女兒：“快點帶你媽進去，外面冷?！?/br>
    宋晴是愛得俏凍得跳的典型，去高檔餐廳吃東西，她當然得大衣配美美的裙子，保暖效果當真不如羽絨服。

    宋楠楠疑惑地陪母親進屋，回頭看那倆警察，就聽他們說了句：“總之，一切小心。有什么不對勁的地方，隨時聯系我們?！?，然后兩人就消失在夜色中。

    老太太道了謝，關上房門，對上外孫女兒好奇的視線，微微皺了下眉頭，聲音淡淡的：“沒什么事，年底了，治安不好，小偷猖獗。警察讓大家都小心?！?/br>
    哦，這倒不稀奇。

    期末考試的時候，宋楠楠還聽說一中教職工小區遭賊了。有老師家里頭的電腦被偷走了，氣得老師破口大罵，里面有他剛給學生出好的寒假作業補充試卷啊。

    大家都聽得囧囧有神，就是覺得老師的關注點好像有點奇怪。

    宋楠楠還想再說兩句什么，老太太卻瞧著疲憊得很，沒有理會她的意思，自己回房去了，連方教授都沒招呼。

    宋楠楠瞇了下眼睛，感覺好像有哪兒不對勁。但她的注意力很快被更重要的事情吸引過去了。

    宋晴的手稿，解釋三維下龐加萊猜想證明過程的手稿。

    她老人家是不會當回事的，撕了撒一地就隨它去了?；氐郊?，心情大好的宋晴就開始拉小提琴。本來她是想搬一架鋼琴回家的，她最愛的樂器還是鋼琴。

    但正因為這份熱愛，大家才不敢由著她。

    宋晴沒有社會秩序的概念，她來了興致不分白天黑夜。萬一她大半夜的來了心情要彈鋼琴。那左鄰右舍不得瘋了才怪。

    現在想想，真的好委屈她。

    宋楠楠都忍不住握拳下定了決心，她要給晴晴子女士買別墅，買三角鋼琴，給她大大的院子。到時候她想怎么彈琴就怎么彈琴。

    不過在這事之前，她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方教授，我們能不能趕緊把我媽的手稿整理出來？”

    她無意于爭搶俄羅斯天才數學家的榮譽。事實上，人家最重要的論文草稿已經發布，無論后面的人做什么，都只能算補充。

    可她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徹底掩埋宋晴在數學方面留下的所有痕跡。

    她不由得懊惱自己當初從省隊集訓回來的漫不經心。但凡她多關注宋晴一點兒，哪怕是從頭到尾翻看宋晴在她筆記本上留下的內容，也不至于一再落后了。

    可她又清楚地明白，那個時候的自己根本看不懂宋晴寫下的證明過程。

    這就是美妙的數學世界給世人設下的門檻啊，想要欣賞美景，就得不斷地奮力攀登。

    方教授察覺到了她的沮喪，安慰了她一句：“如果不是你將資料拿回家，也許你媽一輩子都不會回憶起證明過程?！?/br>
    有些事，大概就是冥冥中自有天注定。

    遲到了二十年，再糾結個把月，還有什么意義呢。

    亡羊補牢，晚了也比不補好。她們唯一能做的就是為建造成型的龐加萊猜想大廈修一條路，好方便更多的人進去欣賞內里的無限風光吧。

    客廳里頭締造了風暴的女人正忘我地演奏一曲宋楠楠從未聽過的優美樂章。也許是冷僻的樂曲，也許是她的原創。

    誰知道呢？她就是個謎，她做出什么樣的事都不足為奇。

    作者有話要說：

    解釋一下，現實跟小說中的描述有出入，現實當中俄羅斯的天才數學家是2002年11月份貼出了第1篇論文，2003年3月份在網站上貼出第二篇論文的，4月份在麻省理工開講座解釋自己的證明過程，2003年7月份貼出了第3篇論文。

    那個不出意外的話，今天會有加更。沒啥理由，我也找不到理由，就這樣吧。感謝在2020-09-16 06:07:59~2020-09-16 22:56:04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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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158章 果然發燒了

    打亂的手稿要一張張的整理, 撕破的部分要小心翼翼地粘合，龍飛鳳舞的字跡得字斟句酌地辨認。

    謝天謝地，方教授的錄音筆幫了她們大忙, 不然即便是知名的數學教授也得抓狂。

    小提琴曲一首接著一首, 演奏會還在進行。

    房里的師生二人靜聲屏氣，一點點地理順手稿。

    等到所有過程都輸入電腦后，宋楠楠一抬頭，發現窗外居然已經躍出了一輪紅日。

    黑夜與白晝的輪替是如此的不動聲色, 宋楠楠只覺得恍若隔世, 一時間都分不清夢幻與現實的區別。

    方教授聲音干啞，透著股說不清的虛幻：“都弄完了?！?/br>
    “還沒完?！彼伍ü蓻]離開椅子, 就扭過頭看方教授，“我們得盡快將證明過程傳上網?！?/br>
    到了這一步，方教授反而開始猶豫：“我怕你媽……會吃不消?！?/br>
    龐加萊猜想啊, 從天才數學家龐加萊提出到現在, 已經困擾了全世界數學家差不多一個世紀。

    即便這一回是俄羅斯數學家先提出了證明方法，宋晴給出的細節補充說明也足以震驚世界。更具體點兒講，因為她的工作, 對方的工作能夠更輕易地為人所知。

    她就是往燃燒起來的火焰上潑上的那桶油。

    2000年5月，千禧年七大難題提出之后，別說是數學界，全世界都為之嘩然?，F在龐加萊猜想是其中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取得突破的難題。等到結果一發布, 宋家的門檻怕是要被記者踏破吧。

    到時候, 宋晴能扛得??？

    世人能夠輕易接受一位特立獨行甚至神經質的藝術家，可未必能接受這樣的數學家。人們會拼命挖掘她的一切, 她所有的“黑歷史”都會被津津樂道，成為人們茶余飯后的消遣。

    這會嚴重傷害到孩子一般的宋晴。

    “暫時不暴露我媽的身份, 就以您一位老友留下的筆記的名義發表?！?/br>
    宋楠楠抬起眼睛，“不管你們怎么看，我總覺得我媽當年的事情跟龐加萊猜想的證明脫不了關系?！?/br>
    宋晴發瘋的時間可以明確是1983年到1986年之間。

    1983年，美國數學家福里德曼證出了四維空間中的龐加萊猜想，并因此獲得菲爾茨獎。

    拓撲學的方法研究三維龐加萊猜想沒有進展，瑟斯頓引入了幾何結構的方法對三維流形進行切割，并因此獲得了1983年的菲爾茨獎。

    這就說明，宋晴讀大學尤其是臨近大學畢業時，龐加萊猜想是數學界的熱門。

    方教授很快反應過來：“你覺得你媽是因為這事被人盯上從而遭到陷害的嗎？”

    她搖搖頭，冷靜地否定了這個猜測，“不可能，如果是這樣，你媽的研究成果應該早就被發表了。整個數學界在這方面的研究都可以足足提前二十年?！?/br>
    然而沒有，二十年的時間里，無數頂尖的數學家在這個問題上嘔心瀝血，直到俄羅斯天才數學家橫空出世，才讓世人驚艷。

    那人費盡心思剽竊了宋晴的研究成果，甚至不惜將宋晴迫害成行尸走rou的慘狀，就為了讓這些珍貴的手稿躺在保險柜里呼呼睡大覺嗎？

    那瘋掉的肯定不是宋晴，而是他自己。

    宋楠楠脫口而出：“會不會他不知道這份研究的珍貴之處？”

    話出口，她就覺得自己蠢到沒邊了。懷璧其罪，兇手都認識不到壁的珍貴，他下手圖什么呢。

    不管了，快刀斬亂麻。

    宋楠楠垂死掙扎：“如果這真是關鍵點，我們丟出去，總能炸出大魚來?！?/br>
    這對于兇手而言，無異于重磅炸.彈，對方肯定會驚慌失措，想辦法打聽消息。

    到時候方教授揣著明白裝糊涂，一口咬定是當年去日本交換回國，收拾宿舍里的東西，無意間拿到了本筆記。今年她回家懷念過往整理大學時代的東西，又翻出了這本不屬于自己的筆記，卻又遍尋不到筆記的主人。

    正逢龐加萊猜想被證明一事在數學界引起震驚，她本著拋磚引玉也是希望主人主動找上門的態度，將內容貼到了網上。

    “到時候誰反應最激烈，誰就有可能是那條被炸出來的大魚?！?/br>
    “啊!炸魚!我要吃!”美美睡了一覺的宋晴小臉紅撲撲，打著呵欠出臥室，雙手叉腰站在過道口，活脫脫逼迫長工干活的周扒皮，“我的早飯呢？我要吃湯包我要吃小餛飩，我還要吃豆腐腦！炸魚也要，要炸鲅魚，一個都不許少?！?/br>
    老友跟女兒為著她累死累活一整夜，沒讓她感動，反而被她嘲笑：“哈哈，你們不睡覺，好丑?！?/br>
    呵，油光滿面，憔悴不堪，的確好丑。

    宋楠楠驚訝地發現自己居然不生氣，還笑著站起身。她剛要說話，就一陣天旋地轉，眼前發黑，差點兒連人帶椅子摔倒在地上。

    林安跟許晨陽剛好跑她家來找人，倆小伙子正一邊啃何淑妍她媽做的牛rou鍋貼，一邊過來喊宋楠楠，見狀嚇得手上的飯盒都直接掉地上了。

    他倆也來不及跑到門口，就敲窗戶問：“喂喂，宋楠楠你怎么了？”

    能怎么著，一夜沒睡，昨晚上也沒吃啥東西，低血糖了唄。

    她這算什么，方教授都靠在沙發上吃降壓藥了。

    宋老太太出房門看她倆的樣子，一個勁兒地皺眉頭：“你們這是做什么?！?/br>
    她昨晚回屋后就沒再出來，卻瞧著比忙了一夜的宋楠楠跟方教授更憔悴。說了沒兩句話，自己也靠在沙發上緩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