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這回幸運女神似乎并沒有盤踞在宋楠楠的肩頭。第3題她做的同樣不順暢。

    好幾個思路都在她腦海中浮現了出來，但每次往下試著走幾步路就被堵死了。最慘的一次，她都寫了差不多一頁a4紙，折回頭檢查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犯了個想當然的錯誤。

    此路不通。

    難怪人家說o更難。平常刷真題還感覺不到，正兒八經到自己頭上的時候，真心讓人頭大如斗啊。

    宋楠楠放下筆，出了考場直奔衛生間。她必須得洗把臉，平復一下心情。一路上她碰見了好幾個考生，每個人都眉頭緊鎖，行色匆忙。

    看樣子，被折磨不淺的人遠遠不止她一個呀。

    這種近乎于幸災樂禍的微妙心態，讓她的心情平復了一些。上完廁所回到教室之后，她甚至能夠心平氣和地開始思考套路。

    真正比賽的解析幾何題答案一定不會太過復雜。如果在解題過程中發現求出函數無比困難，很難求出最小值，那么就要進行代換。

    先求出特殊點，然后看能否直接比較大小。

    宋楠楠隱隱約約感覺自己的方向好像對頭了。她草稿紙上列出式子，一步步的往下推導，等到最后做完的時候，甚至有種就這的感覺。

    哎，要是早點兒想到的就好，折騰了一大圈，最后居然繞回了頭。果然是應該立足于題目本身，不應該想當然假設一堆東西。

    她寫完了第3題，回頭去看第2題，無意間掃了一眼時間，頓時大驚失色。

    天啦，距離考試結束，居然還不到20分鐘了。

    剛才真的沒感覺呀，她覺得自己第3題寫的還挺快的。唉，估計是抄答案的時候花的時間太長了。

    現在沒空再計較這些，趕緊看看第2題有沒有思路吧。

    說來也奇怪，好像是第3題的解答給了第2題靈感。宋楠楠又讀了一遍題之后便有了答題的方向。

    只是這一回她已經沒時間一條條的在草稿紙上寫好完整的答案。她只能列下幾個關鍵點，然后將重要的步驟謄寫到試卷上。

    抱著一絲絲僥幸，每個步驟中間她還空了不少位置，方便，最后如果時間夠的話可以補充細節。

    然而時間是這世上最公平的東西，對世間所有的事物都一視同仁?？荚嚱Y束的鈴聲準時響起，所有人都放下了筆。

    宋楠楠聽到了哭聲，不是女孩子，而是一個看著挺敦實的男生，就這么趴在桌上，崩潰地大哭。

    考場里頭所有人都扭過頭看他，也沒能讓他止住眼淚。

    宋楠楠輕聲嘆了口氣。很奇怪，她沒有完整的答出題目來，可她感覺并不遺憾。因為她的水平就是這樣，只能說是正常發揮。

    卷子被收走了，所有人離開考場。紅了眼眶的考生更多了。還有人抱在一起互相安慰。

    宋楠楠穿過人群，一直走到樓梯底下，看見研究生領隊的時候，她的腦海才恍惚浮現出幾個字——結束了。

    她為之奮斗了一年半的cmo就這么結束了。

    向天跟陳思宇結伴而來，兩人一路走還一路討論題目。陳思宇懊惱的很：“要死了，我都不知道老師能不能看清楚我的字。我寫完了才發現錯了，涂了再寫簡直一塌糊涂?！?/br>
    領隊倒是安慰了他一句：“放心，這個卷子改的很認真的，一般情況下你只要最后寫對了，就是卷面丑點也會給分?！?/br>
    就是肯定會影響得分啦，亂七八糟的答卷勢必會漏掉一些關鍵的點。

    陳思宇還想說話，瞧見宋楠楠面無表情的站在旁邊不吭聲，他趕緊識相地閉上的嘴巴，生怕女同學考得不好，自己再開口會刺激到人家。

    結果宋楠楠平靜如常，他們隊的另一個女生直接哭了起來。完蛋了，這回她沒希望了。

    領隊相當善良，安慰女高中生：“沒事的，你已經拿到省一等獎了，保送我們省大沒問題?！?/br>
    結果這小jiejie相當不配合，抽抽噎噎地強調：“誰要上省大，我的目標是北大?！?/br>
    在場的人想捂臉，這jiejie的情商也真是夠夠的。

    領隊立刻冷酷無情：“那你自己參加高考吧?！?/br>
    大家上了通勤車，回到酒店。宋楠楠只覺得渾身一點力氣都使不出來。她開了房門，直接往床上一躺。還沒閉上眼睛，電話鈴就響了起來。

    許晨陽在那邊松了口氣：“唉，你回來了?！?/br>
    再不回來的話，體育課都要結束了。他在想打電話過來，可不容易。

    宋楠楠懶洋洋的：“別問我考的怎么樣，就那樣吧，沒寫完?！?/br>
    “哎，你們的試卷那么難，能有幾個人寫完??？我不是問這個，我是想跟你說，我查到了，你媽就是在海城大學讀的研究生?！?/br>
    “??？”宋楠楠立刻坐起身，差點兒帶翻了電話機她也顧不上，就迫不及待地問，“那你知道她學的是什么？專業導師是誰嗎？”

    “應用數學，導師叫谷建明?！痹S晨陽像是在掏口袋翻出紙來念，“她是1983年入學，1986年畢業的?！?/br>
    是的，時間對的上。

    宋晴1979年考上大學，4年本科結束以后再上三年研究生，明面上來看，這7年的時間清清白白毫無問題。

    許晨陽沒忍?。骸澳阏f你爸爸會不會是你媽的研究生同學呀？就是陳世美那種，后來攀高枝跑了?！?/br>
    “以我媽的水平，起碼也是個公主吧，至于淪為秦香蓮嗎？”宋楠楠總覺得這事兒沒這么簡單。她一想到宋晴寫的那篇論文，就感覺心里頭直發慌。

    方教授十分肯定宋晴對數學沒興趣，那為什么她還要讀應用數學的研究生？放棄了國外名校，自己熱愛的藝術專業，來研究數學。多不可思議。最要命的是三年的時間，又好像什么結果都沒有。當年的晴晴子子到底圖什么呢？

    許晨陽也理解不能。在他看來，宋楠楠的邏輯思維已經夠奇怪，可要是跟宋晴一比起來，宋楠楠就是這世界上最正常不過的人。

    “這恐怕只能問你媽自己了。唉，現在問她估計也沒用，她能記得才怪?！?/br>
    宋楠楠也嘆了口氣：“行啦，謝謝你，辛苦你了，回頭回去請你吃大餐?！?/br>
    其實她就是客氣客氣，誰知道許晨陽還當了真：“那你多做幾種奶糖冰淇淋唄，我買了好幾種市面上的奶糖，你每樣都給我做一杯?！?/br>
    宋楠楠忍無可忍：“胖不死你吧？!”

    籃球運動員無所畏懼：“我運動量大，不長rou。我們教練還讓我多吃點?！?/br>
    滾蛋，紅果果的炫耀黨，這個天完全聊不下去了。

    她掛了電話，想要聯系方教授，看看時間，又感覺太冒昧了。方教授忙得很，說不定這會兒正在開會做報告呢，手機響起來多尷尬。

    宋晴居然會在海城大學讀研。一想到這事兒，宋楠楠看著大賽組委會發給他們裝資料的紙袋子上印著的海城大學4個字，都覺得不可思議。

    看樣子晴晴子同學是真的已經忘掉了這段經歷，否則自己告訴她要來海城大學參加比賽，她怎么會一點兒也不激動呢？她那么自我感覺良好的一人。

    這通電話一打，宋楠楠沒辦法再躺在床上睡覺了。她下了床，走到電腦桌旁坐下，準備再好好查一查有關于宋晴的資料。

    電腦剛打開，房門響起“滴”的聲音，劉倩推門進來，看到她就笑：“你們動作還挺快呀?！?/br>
    宋楠楠開了句玩笑：“早點回來收拾行李，準備打道回府唄?！?/br>
    劉倩樂了：“那可不一定，你覺得自己考的不好，說不定別人考的比你更差?！?/br>
    她還沒來得及關上房門，就聽見隔壁的門打開了，有人唉聲嘆氣：“行啦，你甭說了，我今天的卷子就是空白，我一題都沒做出來，我還逆襲個屁?！?/br>
    倆女生面面相覷，額，這種情況好像還真不太容易逆襲。

    那男生的室友就在那兒罵他：“讓你昨天不要上網看什么討論，有什么好看的呀？那些人說簡單就是真的簡單嗎？分明就是策略，想讓你焦躁，影響你今天的發揮?！?/br>
    “怎么了這是？”向天跟陳思宇走過來，好奇地問了兩句，又安慰了那拖著行李箱準備走人的兄弟。

    走什么走啊，好歹晚上混頓大餐再走，不然對得起自己這么辛辛苦苦的跑過來嗎？不吃白不吃啊。

    宋楠楠趕緊伸手拉兩人進屋，你倆歇歇吧，生怕人家不揍你們是不是？

    大概是因為考得不錯，向天心情看著挺好，還樂呵呵地招呼宋楠楠：“我們剛才在那邊聽宣講會了，少年班招人。16周歲以下，省隊的都有報考資格，你要不要也去試試呀？”

    宋楠楠驚訝不已：“你的目標不是北大數學院嗎？怎么又換了呀？”

    向天摸摸腦袋，支支吾吾：“我覺得少年班好像也挺好的，我喜歡這個教授?！?/br>
    陳思宇更直接，塞了張名片給宋楠楠：“一塊兒去聽聽唄，你蹲在房里頭長蘑菇呀。海大也在那邊招攬人呢，我都不知道原來我這么吃香?！?/br>
    劉倩笑得不行：“你們等著吧，等你們拿到金牌，清華北大都會搶你們的。不過大家一般都會去北大?！?/br>
    “為什么？北大比清華好嗎？”陳思宇困惑不已，“我也沒覺得呀?！?/br>
    “北大的數院全國第一，四大瘋人院之首。想要發瘋的話就去北大吧?！眲①惑@訝不已，“你們還真不知道啊。我聽說上一屆給進了集訓隊的人發錄取通知書的時候，有人以為是廢紙，我還當是笑話呢?！?/br>
    陳思宇保持男子漢的尊嚴：“我就喜歡清華，我不愛北大。宋楠楠，你也想上清華對不對？”

    宋楠楠手里頭抓著名片，隨口附和了一句：“沒錯，我的目標是清華的姚班?！?/br>
    這下子劉倩滿頭霧水了：“姚班是什么班？學什么的呀？”

    宋楠楠卡殼，她只知道姚班很牛掰呀。但具體是什么專業，物理還是數學？她哪里曉得？

    這就很尷尬了。

    她清清嗓子，琢磨著要怎么轉移話題的時候，目光無意識掃過了名片，突然間頓住了：“谷建明？”

    “是啊?！毕蛱禳c點頭，“我跟陳思宇在討論數論題，他聽到了，就喊住了我們，問我們對少年班有沒有興趣?！?/br>
    “他在哪里？現在在哪兒？”

    向天和陳思宇立刻高興起來：“就在那邊的會議廳啊，走走走，我們一塊兒過去嘛。大家到時候結個伴，也不孤單啊?！?/br>
    想想就興奮呢，讀完高一就可以上大學，不用多受兩年罪，多幸福呀。

    劉倩笑著搖手拒絕：“我不行了，我已經超齡，你們去吧?！?/br>
    送奶奶連客氣都顧不上，一馬當先往前沖。

    陳思宇在后面追得艱難，感覺現在的女同學真是言不由衷。剛才是誰說沒興趣來著，現在居然這么猛。

    三人一路沖到了會議廳門口，里頭已經坐了不少學生。臺上一個戴著圓框眼鏡的青年男子正在做宣講，主要是宣傳學校的成就。

    向天指著第1排坐著的白頭發老頭兒，壓低聲音介紹：“這位就是谷教授?！?/br>
    宋楠楠點點頭，悄咪咪地進去，直接坐在了老人旁邊。

    陳思宇驚呆了，天啦，女同學的膽子好大。他最怕跟老師打交道，在學校里頭看到老師，都恨不得頭一低假裝沒看見。

    沒想到宋楠楠居然主動送上前去。

    可惜坐到了人家身邊，宋楠楠也不能開口說話，臺上的這位師兄還在做介紹呢，她說啥都不尊重人。

    況且老教授的注意力也不在她身上。

    好不容易一場宣講活動結束，到了自由提問時間，宋楠楠才鼓足勇氣主動跟教授搭話：“教授，我能耽誤你幾分鐘時間嗎？”

    頭發花白的老人已經站起了身，笑瞇瞇的：“那我們換個地方說話行不？我這人不能餓，一餓就心慌，我們一邊走一邊說吧?！?/br>
    向天跟陳思宇已經過來了，聞聲立刻接話：“教授，我們去餐廳說話吧?！?/br>
    他倆聽完了，有一肚子問題想問呢。

    宋楠楠只能按耐住強烈的好奇心，跟著人一塊進了自助餐廳。

    谷教授沒說虛的，他進去之后，頭一樁事就是拿了個奶油小蛋糕塞進嘴里頭。搞得宋楠楠都警覺：“教授，你血糖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