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楠楠趕緊拉著她走：“哎呀媽，快點兒，咱們早點簽完早點走?！?/br>
    “早點簽完，食堂還沒開門呢。啊，那正好我們直接吃餐廳吧?！?/br>
    “誰說的？簽完了我就給你拍照片。誰讓我媽今天穿的這么美呢?！?/br>
    小伙伴們目送母女倆漸行漸遠，一時間都不知道該說什么好。林安跟許晨陽對視一眼，兩人擊掌，不約而同地替對方打氣：“加油！”

    這可是中考之前最重要的一戰呢。

    整個保送簽字過程非常順利，宋楠楠只從頭到尾看了遍協議，然后毫不猶豫地拔出筆，直接簽上了自己的大名。

    宋晴也有樣學樣認認真真地審讀一遍，在旁邊也寫上了自己的名字，還標注了母親的身份。

    宋楠楠得說自己有點兒嫉妒了，因為晴晴子寫字居然相當好看。自己的簽名被她一襯托，真是完完全全的狗爬。

    她只能摸著胸口安慰自己，好吧，姐是實力派，姐不搞花里胡哨的表面一套，姐有豐富的內涵。

    等有空的時候再練字吧，現在顧不上，忙都忙死了。奧數就是只饕餮，吞起時間來根本沒底。

    簽完字，宋楠楠就想打招呼走人。她也不知道林安參加測評的順序，得早點兒過去。別萬一他排在前面，自己這邊磨磨唧唧的，過去人家都彈完了。

    沒想到負責的老師卻不放她走，還招呼人：“先別著急，一會兒還有活動。藝術生測評那邊人都沒到齊呢，等點完名，九點鐘才正式開始。別慌，坐會兒，你站在這邊看看學校環境，熟悉一下氛圍，不是挺好的嗎？”

    宋楠楠眼睛珠子一轉，立刻有了主意：“我還是頭回來學校呢，我想在學校里頭逛逛，老師你看行嗎？現在這邊簽約的人也沒到齊，我干等著多無聊啊?！?/br>
    招生老師抬手看了眼腕表，勉為其難地點點頭：“好吧，別跑遠了，別打擾到旁人。九點鐘，最遲九點鐘，一定要回來，知道嗎？”

    宋楠楠趕緊應下，拉著宋晴就往音樂樓去。

    音樂教室外頭已經站了一堆人，有人在擺身段，熟悉舞蹈動作，還有人在練嗓子。宋楠楠瞧見一個扎著丸子頭的姑娘跺腳，嘴里頭嚷嚷著：“完蛋了，我詞兒都忘了?！?/br>
    旁邊人趕緊安慰她，還有人幫她捶肩膀抖胳膊，好讓她放松下來。

    林安挺安靜的，就坐在旁邊翻看曲譜。

    宋楠楠瞅了眼，立刻縮回腦袋，開玩笑，五線譜她怎么可能看得懂，她能認識簡譜就已經對得起九年義務教育了。

    宋晴立刻表達鄙夷：“連這都不會，你實在太笨了。啊，像你這樣不好看又不聰明，你以后可得怎么辦？”

    宋楠楠從善如流：“所以你要好好工作，努力掙錢，讓我當好衣食無憂的富二代呀。家里有礦，我奮斗不出來也沒關系?！?/br>
    宋晴難以置信：“你怎么能這樣？你還說將來會養我呢?！?/br>
    “哎呀，媽，像你這么能干，就算到了90歲，都是優雅時髦的老太太，哪里需要人養啊。你從來都不依靠誰，你就是我的靠山?！?/br>
    舒方圓正跟顧晶晶說話呢，兩人瞧見宋家母女過來了，也走來打招呼。

    等靠近了，聽到這對母女倆的一唱一和，顧晶晶忍不住感慨：“宋楠楠，初中三年我們居然沒發現，元旦晚會的時候就應該你跟你媽組團說相聲?！?/br>
    林安也樂不可支：“我剛才還挺緊張的呢，現在都忘了?！?/br>
    宋楠楠看到顧晶晶，先是一愣，學習委員怎么跑這兒來了？

    因為初三已經停了音樂課美術生這些副課，所以參加藝術特長生選拔，大家都是私底下去找老師報名。宋楠楠這學期都盯著初中階段最后一次全國數學聯賽了，壓根沒怎么關心旁人的事。

    她發愣完以后，突然間想起顧晶晶初二元旦時在班上表演的京劇，恍然大悟：“你來選戲曲特長生的？”

    顧晶晶點頭，沒有否認：“我小時候學過幾年，現在都荒廢了。唉，不管黑貓白貓，逮到老鼠都是好貓。我奶奶是票友，非逼著我過來?！?/br>
    宋楠楠點頭：“多條路總歸沒錯嘛?！?/br>
    “哎，你說的輕松?！鳖櫨Ь@了口氣，“我感覺我嗓子發干?！?/br>
    宋楠楠同情地看著這姑娘。說真心話，雖然京劇跟鋼琴她都不會，可她覺得如果要當眾表演的話，應該是京劇更難。為啥？京劇是自己的嗓子發音啊，人一緊張連話都說不出來，更何況開口唱歌呢。

    舒方圓主動詢問：“你要不要喝點水？潤潤嗓子，天還挺熱的。你別緊張，你不還拿過市里頭的三等獎嗎？不然人家也不會讓你報這個名啊?！?/br>
    顧晶晶搖頭，謝過了她的好意：“沒事，我媽給我準備了銀耳川貝水，說這個潤喉。你要不要也喝點？我感覺還挺甜的。唉，這個三等獎我感覺也是見者有份，壓根沒什么含金量。

    她伸手摸包，突然間變了臉色，“糟糕，我袋子丟車上了?！?/br>
    這個車當然不是私家車。這年頭的娃爹媽養的還是比較粗糙的，即便過來參加藝術特長生選拔，顧晶晶也是自己坐公交車來的。

    袋子丟在公交車上，那上哪兒找去？

    宋楠楠趕緊安慰同學：“沒事，就是不喝川貝水也沒什么?！?/br>
    林安也拿出了牛奶：“你要不喝點這個，這味道不錯?！?/br>
    顧晶晶已經要哭了：“袋子里頭有伴奏帶呀。要死了，這回我真的完蛋了?！?/br>
    音樂特長生選拔要求曲目自選。這就意味著學校不會為你準備伴奏帶，你得自己來。

    現在丟了伴奏帶，一時半會兒要去哪兒找？

    宋楠楠看著顧晶晶六神無主的樣子，趕緊安慰倒霉姑娘：“別慌，能清唱嗎？要求一定要伴奏嗎？”

    顧晶晶已經慌了神：“我清唱效果不好，我現在連詞都想不起來了?！?/br>
    林安積極幫忙想辦法：“那能不能現場伴奏？你唱的選段都有什么樂器伴奏呀？”

    “京胡，只要京胡就可以了?！?/br>
    宋楠楠跟林安都沒耽誤，直接詢問過來參加選拔的藝術生，看有沒有演奏京胡的。

    要不怎么說考一中是千軍萬馬爭獨木橋呢。京胡這種在宋楠楠看來絕對冷門到爆的樂器，居然還真有特長生練習。

    可惜的是人家練的也是自己的自選曲目，《春閨夢》他就聽過幾回，根本沒練過，現在趕鴨子上架，實在強人所難。

    顧晶晶的眼睛直接紅了，眼淚滾滾而下。她懊惱死了，剛才坐車的時候她是腦袋被車門夾了嗎？怎么連袋子都丟在了位置上？今天真是邪門了，為什么不把東西都放在包里頭呢？

    音樂教室的門從里頭打開了，老是招呼眾人過去點名，開始抽簽安排考試順序。

    林安的運氣不知道是好還是壞，剛好第1個。如果是平常，宋楠楠肯定要安慰她，這叫開門紅。他一個人就能奠定后面的基礎。

    怕什么呀？大家都覺得第一個不好。其實根本沒那回事兒。

    旁的不知道宋楠楠自己作為工作人員，參與過很多次公務員面試。從后面的評分結果來看，所謂的第一個會吃大虧說法根本不成立。她自己當時面試的時候順序就是第一名，然后成績也是第一。

    可是現在宋楠楠只能拍拍林安的肩膀，跟他說了句：“加油！”

    舒方圓也握起拳頭，做了個打氣的動作：“加油，你肯定沒問題的?！?/br>
    就連失魂落魄的顧晶晶都保持了最后的禮貌，勉強笑了笑：“加油，你一定能行。別擔心，大不了我清唱唄，本來我就是來湊數的?！?/br>
    特長生選拔考試的速度極快，抽完簽安排好順序跟考場之后，老師就讓學生準備進場。林安跟他們揮了揮手，進去試鋼琴。

    人一走，顧晶晶的肩膀就松弛了下來。完蛋了，看樣子只能中考加油，裸分進一中了。

    一想到后面的中考志愿填報，她就更加焦灼。

    那邊戲曲組的老師招呼藝術特長生們過去集合。

    顧晶晶跟兩個姐妹打了聲招呼：“我過去了啊?！?/br>
    宋楠楠猶豫了一下：“我陪你一塊去吧，別緊張，說不定打分的老師就喜歡清唱呢?！?/br>
    舒方圓拉住了她的手：“別急，林安馬上開始了。完了我們一塊兒過去給顧晶晶加油！”

    顧晶晶也朝她點頭：“是啊，我排在后面，要好久呢?！?/br>
    宋楠楠這才拍拍她的肩膀：“那你先過去，藝高人膽大，說不定你秒殺全場呢?！?/br>
    老師出來了一趟，要求外面等待的同學都保持安靜。教室里的林安已經開始了彈奏。

    他彈的是一首后面10多年都相當流行的曲子，班得瑞的《初雪》。

    宋楠楠曾經在很多場合聽過這首曲子，一度還被她當成了睡眠前的著名音樂。作為一個五音不全的樂盲，她也不知道林安彈奏算好還是不好，但就是怪好聽的。

    即便脫離了自己人的濾鏡，她摸著良心也得說，《初雪》本來就是純音樂里頭出了名的好曲子，林安練的也熟，那就沒理由他彈出來不好聽啊。

    比起他的敷衍，舒方圓要良心多了，小姑娘滿臉贊嘆：“好有冬天的感覺啊，寧靜又憂傷，還帶著惆悵?！?/br>
    宋楠楠被她一感染，也感覺好像是有點冬雷陣陣夏雨雪的意思了。大家都短袖上陣了，鋼琴曲愣是營造出了濟南的冬天的意境，老舍先生筆下的那種，最妙的是下一點點小雪。

    宋晴在旁邊冷哼，給出了批判的態度，相當不滿意的模樣：“這彈的什么呀？一點感情都沒有，全是匠氣?！?/br>
    雖然舒方圓對宋晴一直帶有濾鏡，但畢竟她指責的對象是自己的男神，青春少女還是要忍不住替林安辯解：“他彈的很好啊，多好聽，你看老師們都點頭了?！?/br>
    結果宋晴不服氣：“這還叫好聽，你是沒有聽過好的吧？算了，我彈一遍給你聽聽看，省得你們垃圾食品吃多了，都不知道什么是美味佳肴?！?/br>
    說著她就斗志昂揚的要進音樂教室。

    她這邊jiejie教你們做人，那頭宋楠楠可不能由著她作妖。

    可憐的女兒死死抱住母親的胳膊，一個勁地拉人往外頭走：“媽，我們趕緊去看顧晶晶吧。她多可憐啊，她伴奏帶都丟了，還不曉得要怎么辦呢?！?/br>
    里頭的鋼琴曲已經告一段落，宋楠楠招呼舒方圓，“你跟林安說一聲啊，我們先去顧晶晶那了?！?/br>
    舒方圓趕緊揮手：“去吧去吧?！?/br>
    宋楠楠說的沒錯，她媽就是一顆不定時炸.彈，誰都不知道她什么時候會突然間發作。要是好好的藝術生選拔考試直接叫她媽給毀了，后面還不曉得要怎么收場呢。

    宋楠楠也在心里頭抱怨，一中的藝術生選拔考試不夠嚴格。就不應該讓人隨便在外頭圍觀，這么大喇喇，萬一有人要暗箱cao作，改個成績什么的，不是生怕外人聽不出真功夫嗎？

    她哪知道，除了宋晴，壓根就沒別的家長。

    一中學校大，老師也多，外頭維持秩序的老師年紀輕，學校的人還認不全呢?？此吻缒菤赓|，還以為是學校請過來的音樂專家，稀里糊涂就放著她跟宋楠楠過來了。

    至于其他考生家長，都在音樂樓外頭老遠等著呢。

    宋楠楠拽著自家名義上的媽爬上了五樓。因為聲音會傳播，為了最大限度的減少干擾，各個考場排的挺開。

    宋家母女抵達戲曲考核室外時，顧晶晶正站在隊伍里頭發呆。她周圍的同學都在練嗓子，不時還有人拿出曲譜再熟悉一回，生怕自己忘了。

    宋楠楠過去催促顧晶晶：“你也趕緊練習呀。最好形成條件反射?！?/br>
    這樣就是到時候緊張，也能嘴巴一張就知道該唱什么。

    顧晶晶嘆了口氣，意興闌珊的模樣：“就這樣吧，我感覺大家水平都挺高的，好幾個人都一直在業余戲劇團里頭。跟他們一比起來，我就是草臺班子，還折騰個什么勁啊?！?/br>
    宋楠楠給她打氣：“你別這樣啊，你唱一遍給我聽聽唄。我上回元旦晚會聽你唱的那個就很好啊?！?/br>
    顧晶晶磨不過她，只好清了清嗓子，開始找曲調：“可憐負弩充前陣……”

    等她唱到“細想往事心猶恨，生把鴛鴦兩下分”時，宋楠楠突然間聽到了一陣樂曲聲，感覺有點兒像二胡。

    她下意識地扭頭看，就瞧見宋晴站在走廊上，手里頭提著看上去應該是二胡的樂器正在拉。

    悠揚悲愴的樂曲聲就從弦間流淌出來。

    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轉過身去看，4樓才是考樂器的地方，怎么有人跑到5樓來了。唉，這是老師嗎？拉的可真好。

    宋楠楠目瞪口呆，晴晴子女士，這個二胡不應該坐下來拉嗎？還有你什么時候會拉二胡了？

    啊，不對，這個好像不是二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