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堂里頭漸漸安靜下來，大家都坐下的時候，穿著白大褂的校醫走上了主席臺。

    大家都滿臉驚訝，她們還以為會是校長或者教導主任之類的領導來給他們講話呢。讓校醫老師過來做什么？

    舒方圓地問宋楠楠：“難不成要教我們急救，可為什么不去cao場啊，在這兒又躺不下來?！?/br>
    宋楠楠搖頭，心中了然：“我估計是上生理衛生課?！?/br>
    如果急救的話，沒必要特意將男女生分開。

    生理衛生課，照他們這個年紀其實早就應該學了。如果她沒記錯的話，宋楠楠印象當中小學時就發過生理教育課本。不過老師上課不講這些事。

    她倒沒想到，熱電廠學校還真管。

    顧晶晶捂住了嘴巴，臉都紅了：“該不會說是來那個了吧?！?/br>
    初二的女孩子其實已經有不少人經歷過初潮了。

    宋楠楠點頭：“有可能吧，我也不清楚?！?/br>
    主席臺上的校醫調試好的話筒，看著眾人，打了聲招呼：“那行我，就開門見山了。應該有不少同學猜到了我們今天大概講什么內容。之所以把男女生分開是怕你們尷尬，也怕有些壞小子會趁機捉弄你們?！?/br>
    教室里頭又響起了窸窸窣窣的聲響。

    顧晶晶想跟宋楠楠說話來著，看她眼睛盯著主席臺，又閉上了嘴巴。

    校醫開場白結束，直接切入主題：“那好，今天我就給大家講解一下性知識?！?/br>
    哇!禮堂里頭炸開鍋了，大家都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不是說生理發育嗎？為什么會說這個呀？

    舒方圓嚇得不清，緊緊抱住宋楠楠的胳膊，結結巴巴道：“我……我想出去?！?/br>
    “出去干什么？”宋楠楠莫名其妙。

    “我不想聽?！?/br>
    “你不聽就不用經歷了嗎？就算你不經歷，你還得懂，不然有一天有人要欺負你，你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br>
    舒方圓眼睛都紅了，伸手想捂耳朵。

    宋楠楠強行將她的手拿了下來，皺著眉頭道：“這非常正常，食者性也，這跟吃飯睡覺一樣，都是正常的事情。你們干嘛，一個個搞的?！?/br>
    她平常就有些小老師的意思，比教導主任還教導主任。

    周圍同學其實有些怕她，這下子她板起臉來更加威嚴，一眾女生都松下了捂耳朵的手，只大家都低著頭，不想讓人看到自己的臉。

    校醫態度如常，像是沒有發現學生的不安一樣，按部就班一條條的講解兩性知識究竟是怎么回事。

    當說到性.交的時候，禮堂里頭又炸開了鍋，還有女生叫了起來，一副快要哭的模樣。

    校醫放下了手中的粉筆，轉過頭來，面色變得嚴肅：“我不明白有什么好笑的，你們是從哪兒來的？你們都是從母親的子.宮里頭出來的。這是人類最原始的本能活動，生而為人，為什么要嘲笑自己的本能？好了，不要吵也不要鬧，今天我就給大家簡單的講解一下。這沒什么好稀奇的?！?/br>
    一堂課不過40分鐘，能說多少內容，等到鈴聲響起，校醫才放下粉筆朝大家點點頭：“好了，大概就是這么回事，你們這個年紀也不需要知道的太詳細，就簡單了解下，以后不吃虧就好。老實告訴你們這些不是鼓勵你們去嘗試，而是擔心你們因為無知心里糊涂，就犯下了自己根本沒辦法承擔的錯誤。

    每年都有你們這個年紀的小孩懷了孕都不知道怎么回事。月份大了，流產都不能做，只能生下來。你們想想看，像你們這么大就當mama。你們能當得起來嗎？一輩子就徹底毀了。

    以后有任何這方面不了解的知識，都可以去醫務室找我。不要自己搞稀奇古怪的事情，最后傷害的還是你們自己。下課!”

    宋楠楠早就餓了，碳水化合物果然不抗餓，那個椰蓉面包，她感覺一堂生物課就消化光了。

    校醫一宣布結束，她就迫不及待地往前沖。

    一直沖出了小禮堂，宋楠楠才驚恐的發現他的同學們居然一個都沒跟出來。唯一一個被她拖著的舒方圓也是滿臉恍恍惚惚。

    哇，至于嗎？21世紀的初中生了，言情小說不知道看了多少本，一個個還表現的這么夸張。

    不管了，你們不過來跟jiejie搶吃的最好，今天我一定要打到最大的雞腿。

    她挑了黃金位置坐下，又打了免費湯，男生們這才陸陸續續的進了食堂。

    瞧見了林安跟許晨陽，宋楠楠主動招呼：“這邊?！?/br>
    一般沒什么特殊情況，他們4個人都是一塊兒吃飯，剛好可以趁機討論一下今天學習的內容，為晚上的小課堂做熱身。

    至于周偉，沒辦法，誰讓桌子只能坐下4個人呢，新人總是要吃點虧的。

    不想這回舒方圓卻突然間跳起來：“別過來?！?/br>
    小姑娘臉通紅，態度強硬的拉著宋楠楠，“我們一塊兒吃，別喊他們?！?/br>
    宋楠楠莫名其妙：“這桌子能坐4個人呢，就我們倆干嘛呀？”

    舒方圓急死了，臉紅的愈發厲害，都跺腳了：“不要了，就我們坐?！?/br>
    林安跟許晨陽走近了，兩人并沒落座的意思，反而都有些尷尬的模樣，匆忙丟下一句：“我們跟周偉他們坐一塊兒?！?/br>
    宋楠楠哭笑不得：“你們到底搞什么？”

    不僅僅是這三個小朋友。幾乎整個初二年級的學生都陷入了一種詭異的狀態。男女之大防瞬間上線。大家涇渭分明，沒有一張桌子是男女混坐的。

    宋楠楠目瞪口呆，這事兒的走向，完全不對呀。

    第84章 為什么退學

    吃過飯以后, 男生女生也不打招呼，就連出門都是各走一邊。

    宋楠楠感覺自己三觀都碎裂了，孩子們, 你們也太夸張了吧。

    回到教室, 大家也是楚河漢界，雙方完全不來往，實實在在地踐行著男女7歲不同席?？扇思揖褪遣煌膊淮聿徽f話呀。哪有你們這么夸張的。

    這種古怪的肅穆氣氛一直持續到第二堂晚自習下課。

    教室里頭的廣播突然間響了起來，校長的聲音聽上去平板板的, 沒有斗志昂揚的開場白, 只有一個安排：晚上最后一堂自習課，全體初二學生都可以自由組隊, 本班教室、兩個禮堂以及圖書館閱覽室都可以對大家開放。大家可以自由使用，跟自己的隊友共同學習。

    教室里頭直接炸開了鍋，大家面面相覷, 完全不理解學校想干嘛？

    這又是搞互助學習嗎？學校還真是一聲招呼都不打。

    宋楠楠嚴重懷疑學校之所以突然間搞襲擊, 是因為大家現在都太奇怪了。本來安排兩性知識講解是為了幫助學生更加妥善地相處。結果這畫風一下子走向了極端，學校能不干預才怪呢。

    杜老師來到了班上，直接招呼眾人：“大家自己組隊呀?？梢哉野嗌系耐瑢W, 也可以跟其他班的人組隊。不過你們千萬不要把這個當成玩的時間，學校用盡一切辦法想要提高你們的成績，你們自己要有數。學習說到底是為了你們自己。記住保爾柯察金的話，人最寶貴的是生命, 我希望你們走到人生最后一刻的時候, 不要為一生的碌碌無為而悔恨不已。人生能有幾回搏，青春不搏何時搏？現在, 都給我動起來?！?/br>
    教室里頭的聲音更大了，大家為了挑選自己的隊友, 都吵吵嚷嚷個不停。宋楠楠跟舒方圓倒是沒這個煩惱，她們就有現成的學習小組呀。

    許晨陽已經直接跑過來找他們：“咱們去圖書館吧，那邊桌子能坐5個人。我跟林安先過去占位子?！?/br>
    兩個女生都沒意見。圖書館挺好的，里頭還有不少參考書呢，說不定還能拿過來用，只要不帶出去就好。

    她倆收拾好書包，宋楠楠主動建議同桌：“我們去趟廁所吧，圖書館那邊女廁所在2樓呢?！?/br>
    她也搞不清楚當初設計的人是怎么想的，1樓男廁所2樓女廁所，真是不怕大家麻煩。

    舒方圓點頭：“行，我可不想爬樓?！?/br>
    同學們大概都打了同樣的主意，廁所里一時人滿為患。宋楠楠運氣好，她排隊的小間的動作都迅速，沒一會兒就輪到了她。

    舒方圓慘了，宋楠楠都出來的時候，她前面還排著三個人呢。宋楠楠也沒再傻等，而是先回教室，把兩人書包都拎上，這樣可以節約點兒時間。

    她拎著書包剛出教室門，周偉就匆匆忙忙跑過來，一把抓著她的胳膊往外頭走：“快快快，你趕緊過來?！?/br>
    宋楠楠吃了一驚，哎喲，這學校的政策效果可真是立竿見影，這么快周偉就轉變態度啦。

    她開玩笑道：“我還以為你要把我當成洪水猛獸呢，怎么舍得跟我講話了？”

    周偉急得不行，眼睛都紅了：“你趕緊幫忙勸勸吧，張強要退學了?！?/br>
    周圍一干說笑著準備下樓找小伙伴的同學集體張大了嘴巴，啊，學校真開除他啊，這也太狠了。

    宋楠楠壓根沒看到同學們的后續反應，因為周偉跟陣風似的，颶風那種，不僅自己刮得快，還卷著她往前跌跌撞撞的跑。

    一直跑到樓梯口，周偉才強行攔住已經收拾好東西準備走人的張強：“你別走?！?/br>
    旁邊幾個男生也跟著勸：“是啊，也沒什么大不了的事?！?/br>
    結果張強更執拗了，拽著書包悶頭就要往前走。

    周偉急了，一把拽住他：“我說不過你。我讓宋楠楠跟你說，反正你還得上學?！?/br>
    旁邊一眾男生附和：“對對對，讓宋楠楠講你?！?/br>
    宋楠楠的嘴巴多能說呀，教導主任第二，不說的你天昏地暗才怪。

    宋楠楠還搞不清楚前因后果呢，就被強行推出來賦予重任，頓時頭皮發麻。

    說實在的，她真不愿意管閑事。她又不認識張強，完全沒交情呀，何必多一樁事。

    可是這么多人盯著，周偉又眼睛閃閃發亮地哀求著看她。作為大姐大級別的人物，她總不好掉頭就走。

    宋楠楠想了想，就問了一個問題：“學校要開除你嗎？”

    如果學校真的要開除他的話，那他們可以從未成年人保護法以及九年義務教育的規定里頭找出依據來；讓他父母跟學校好好談，反正不能開除。

    張強垂著腦袋不吭聲，還是周偉替他回答：“什么開除呀，沒有，是他自己要退學了?！?/br>
    宋楠楠暗自嘆了口氣，沒經歷過社會毒打的小孩就是天真啊，想退學居然就退學。

    她開口問：“你退學以后打算怎么辦？”

    “打工?！边@回張強倒是回答了她的問題，“我跟我爸一塊兒去深圳打工?！?/br>
    其實南下深圳熱潮已經差不多有十幾二十年的歷史，第一波紅利早就被收刮干凈了。不過因為廠子效益不行，有不少買斷工齡出來的人也沒在本市死耗著，而是南下尋找發展的機會。

    宋楠楠點點頭，慢條斯理地問：“那么你打什么工呢？你們家在那邊有熟人給你安排好工作了嗎？”

    張強沒想到這人居然會問的這么細，其實他本來不打算搭理宋楠楠。他跟這個女生又沒什么交情，連話都沒說過。

    不過說不清楚是為什么，雖然他成績不好，也沒什么學習的心思，可大概是熱電廠職工子弟學校的學風甚濃，好像大家都挺尊重成績好的學生的。

    尤其像宋楠楠這種各科成績都好，從小好到大，天天被家長們掛在嘴邊說的好學生，似乎天然就應該被重視。

    學霸跟你講話就好，像車間的生產標兵主動搭理你，你能冷著臉嗎？

    “沒有，過去再找?！?/br>
    宋楠楠搖頭：“那我基本上可以肯定你找不到什么像樣的工作。首先按照你的年齡，人家廠子根本不可能用你，你還得借別人的身份證。其次你初中都沒畢業，應該也沒經受過什么職業培訓，屬于要學歷沒學歷，要技術沒技術的狀況。你是老板的話，你愿意聘用這樣的人嗎？不出意外的話，你只能干最苦最累錢最少的工作。因為你只能達到這樣的門檻?！?/br>
    她是不想管張強的閑事，可她也不忍心看著這個懵懂的少年就一頭栽進去。人生能有多少爽文逆襲。大部分人都困在最初的平臺上。

    宋楠楠上輩子也有初中同學輟學。這不足為奇，能考上高中的是少數派。不愿意讀中專技校的人，感覺一張初中畢業證也沒什么意義，就不想再浪費時間，寧愿早早去工廠打工。

    偏偏這個時代又正是電子廠興起的時候，不需要什么技術，做三班倒的工作，在流水線上站著，好像也還可以。

    然后呢，然后人生就被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