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啊?！彼伍@訝，“阿姨，你有什么事兒??？”

    許家爸爸已經從沙發上起身，到鞋柜邊上換鞋，嘴里含含糊糊：“沒什么大事，你們寫作業吧。對了，冰箱里頭有雪糕跟獼猴桃、火龍果，楠楠你自己拿著吃啊?！?/br>
    宋楠楠沒跟長輩客氣，直接開了冰箱門。

    國慶節前，學校月考。許晨陽各科考試都及格了，很是放了顆衛星。作為兼職家教，宋楠楠感覺自己還是有資格上許家蹭吃蹭喝的。

    節前開家長會的時候，許爸被人圍著要求交流經驗，問他家許晨陽到底是怎么進步的。讓許爸在學校也臉上難得光彩了一回?，F在家家戶戶都一個小孩，家長多半都重視教育的很。

    許晨陽接了火龍果去廚房清洗切塊，然后學著他媽的樣子，在上頭插上牙簽才端出來。

    宋楠楠看著紅心火龍果，感覺果然是大戶人家的享受。別說是在2000年，就是日歷再往后頭翻二十年，火龍果對于她這種吃死工資還要還房貸的人來說，也是奢侈品水果。

    她叉了一塊放嘴里，等到口腔中全是火龍果甜甜的味道時，才好奇地問：“你爸媽問我媽什么事兒啊。我媽這半個多月都沒出門，乖得要死?！?/br>
    許晨陽也說不清楚，只抓著腦袋遲疑道：“好像是什么廠子要跟外資合并，什么職工股票的事情?！?/br>
    宋楠楠驚訝了，還有股票？

    “廠子不是已經停產了嗎？”宋楠楠驚訝，“這還有股票??？”

    “嗐，是好久以前的股票了?！痹S晨陽知道的也有限，“廠里以前內部發行過股票，強行推銷的那種。結果現在集團上市了，股票就成了原始股?！?/br>
    宋楠楠感覺自己正經開洋葷了，都停產的廠子到底要怎么上市呢？不過這里頭的門門道道她想關心也關心不來。她只奇怪一件事：“上市手上抓著原始股是好事啊，你爸媽煩什么呢？”

    許晨陽面上顯出了為難的神色：“我爸想賣了股票買門面房，固定做鹵菜生意。我媽怕虧本，舍不得賣股票。你奶奶不是老會計嘛，我爸媽就想問問看這股票到底會不會升值?！?/br>
    主要是前兩年股災把大家伙兒鬧怕了。當時廠里有人借高利貸炒股，還不上錢直接跳樓自殺了?？删瓦@樣，他家里人也被逼著在這城市待不下去，孤兒寡母不曉得跑哪兒去了。

    門鈴響了，舒方圓拎著書包過來找小伙伴。聽到他們討論的話題，她驚訝不已：“你家也想賣股票啊。我媽想賣呢，她覺得廠子生產都搞不起來，后頭這股票肯定也不值錢?！?/br>
    宋楠楠好奇：“你媽急著賣股票干嘛？要花錢嗎？”

    “我表舅不是搞建筑的嘛，他跟我媽說我們體育館那邊房價會瘋漲，讓我媽在那兒買套房?！笔娣綀A笑道，“我爸都說他瘋了。熱電廠上市一成功，廠里頭馬上又要集資蓋房。我爸媽都是雙職工，爭取一下，拿套大的不成問題。體育館那邊純粹是為了開全運會，荒涼死了。哪個要去啊?！?/br>
    宋楠楠則是捂著胸口，果然任何時代都有眼光獨特的人。

    不好意思，小姑娘。你嘴里頭鳥不拉屎的大農村以后會是這座城市的新地標。反而是他們現在住的這座依托重工業而起的城中城，后面二十年會隨著重工業的衰亡直接跌到谷底，稱為這座城市經濟實力最弱的地區之一。

    “可以買?！彼伍槐菊?，“我倒是覺得廠里頭集資買房的事情不太現實。你想想看啊，咱們廠上一次集資蓋房是多久以前的事？現在廠職工家的小孩年紀都大了，總不好再三世同堂吧。到時候肯定有很多人報名買房。僧多粥少，廠子都停產了，沒有經濟效益，上哪兒摳錢蓋房子？我琢磨著，要是這集資房能蓋起來最好。如果蓋不成的話，再有套房放在手里升值挺好。到時候就是租出去也能抵上一個人的工資?！?/br>
    舒方圓驚訝地瞪大眼睛：“這么夸張啊?！?/br>
    “騙你做什么？”宋楠楠旁的不敢肯定，就房價升到普通工薪階層單獨依靠自己的力量完全望房興嘆這點印象最深刻。

    雖然她穿越前已經有自己的房子，而且買的時候還沒后面那么夸張；但即便身為所謂的既得利益者，她還是要說房價不正常，房價綁架了國家經濟。

    舒方圓興沖沖地點頭：“那我跟我媽說說，我媽說你有主見?！?/br>
    宋楠楠大驚：“我就是隨便說說啊，我也不知道股票價格會不會漲?！?/br>
    用財經作者吳□□的話來說，中國壓根沒有正常的股市，所以也無從分析股市行情。

    第25章 一起去釣魚

    不用舒方圓打電話回家，她爸媽沒多久也騎著自行車過來找宋奶奶了。

    臨上樓前，舒母還特地敲開了一樓的房門，給屋里的三小孩塞了包她自己做的奶香薯條，讓他們當零嘴吃。

    宋楠楠驚訝：“我奶奶這么厲害??？我都沒看出來?！?/br>
    許晨陽跟舒方圓一道瞪眼睛：“你奶奶可是我們國家第一代會計師，高級的，厲害得很呢。聽說我們廠當時為了接你奶奶過來，特地派了艘船去的湖南?！?/br>
    宋楠楠肅然起敬，她實在對老太太大不敬，暗地里頭還沒少罵人家是老糊涂。

    舒方圓嘆氣，一派老氣橫秋的模樣：“我媽說，你奶奶就是愧疚當初跟你爺爺一心撲在工作上。你爺爺因公犧牲后，她也沒多關心你媽，所以才害了你媽?，F在啊，她就是那個什么，補償心理?！?/br>
    宋楠楠點頭：“是有點兒，我覺得她把我媽當小孩帶?！?/br>
    舒方圓吞吞吐吐的，看宋楠楠的眼神猶猶豫豫，瞧得宋楠楠不耐煩：“你有話直說成不？瞧你這個墨跡的?！?/br>
    同桌姑娘這才鼓足勇氣：“那個，我說了你別生氣。我媽讓我勸勸你，對你媽軟和點兒。其實你媽人不壞，就是怎么說呢，她不會當媽。聽說你小時候，她還因為你奶奶把牛奶給你喝，沒給她喝，氣得絕食?！?/br>
    宋楠楠驚悚，旋即又覺得正常。這的確是宋晴能干出來的事。

    不過她可不承認她欺負宋晴了，她振振有詞：“我媽就跟小孩子一樣，我跟我奶奶才是家長。你們說我奶奶都這么慣著她了，我要是再不好好管管，她還不得上天啊?！?/br>
    許晨陽抓了把腦袋，困惑不已：“好像也是。算了，不管了，你長這么大你媽也沒少禍害你。咱們是先做語文還是數學？”

    “先做語文吧?！笔娣綀A提議，“循序漸進，不然我都不想寫作業了?！?/br>
    其他兩人沒意見，趕緊拿出練習冊開戰。好幾門呢，語數外政治跟物理，哪門都有作業。好在他們市中考不考生物跟歷史還有地理，初三才學化學，否則大家要更瘋。

    三人奮筆疾書，中途除了停下來分析過語文閱讀題跟作文的結構外，大家就連話也沒多說兩句。

    等到傍晚天色發暗，許家爹媽跟舒家父母一塊兒下樓，瞧見三個小腦袋湊在一起認認真真的樣子，全都笑得合不攏嘴。

    天底下，但凡腦袋瓜子正常的家長就沒有不喜歡孩子好好學習的。社會的摸爬滾打讓所有成年人都明白一個道理，學習是正兒八經一本萬利的事。

    宋楠楠回樓上時，左手一串香蕉，右手一袋子鹵肥腸。

    她發誓，她推辭了來著，但沒推的過家長。

    她承認，她推辭的不堅決，不過是做做樣子。因為她感覺自己不至于受之有愧。

    家教可是按小時收錢的。像她這樣立竿見影的好家教，都不收錢，不過是蹭吃蹭喝，有啥好心虛的？

    宋楠楠哼著小曲兒進家門。

    宋奶奶看著她手里的水果跟鹵菜，嘴上抱怨了幾句，動作卻不慢，直接拎了過去，還剝了根香蕉給宋晴吃，特地強調：“吃香蕉好，美容養顏，不怕發胖?！?/br>
    宋楠楠朝天花板翻白眼，直接回屋放書包去。她到底沒再刺激吃香蕉吃得歡天喜地的宋晴。誰說吃香蕉不會長胖來著？香蕉的熱量值出了名的高，還有人拿香蕉汁補充能量呢。

    鹵肥腸是現成的，所以今晚宋家吃的是肥腸打鹵面。

    宋楠楠看著自己碗里頭厚厚的肥腸跟香菇還有木耳，心中呵呵。

    宋晴嫉妒地瞪著她的碗，嫌棄不已：“肥死了，丑死了?！?/br>
    宋楠楠二話不說，直接將宋晴的碗挪到邊上，一本正經：“你都吃了根香蕉了?，F在吃的面條全都會變成肥rou堆在你腰上?！?/br>
    宋晴瞪大了眼睛，原本要搶回晚飯的手都呆滯在半空中，不知道要如何是好。

    宋奶奶趕緊將碗往回推，嘴里頭嘀咕著：“哎喲，沒有的事情。你都累了一整天了，吃點飯是應該的。這不是rou，這是大腸?！?/br>
    眼看著宋楠楠似笑非笑，不曉得又會說出什么話，老太太慌忙轉移話題，“楠楠啊，你說這股票是應該留著還是賣掉？”

    宋楠楠驚訝，心中好笑。老太太這轉移話題的功力實在太low了，家庭投資問她一個初二的小姑娘做什么。

    她搖搖頭：“我不知道，我只曉得房價肯定會漲。至于股票，我不懂?！?/br>
    這話不曉得哪兒觸到了宋晴的逆鱗，她氣呼呼的：“你說漲就漲啊，房子是你蓋的？”

    宋楠楠聳聳肩：“國家正在大力投資基建，房價當然會漲。我們思想政治課上都說推進城鎮化建設。什么叫城鎮化？說白了就是消滅農業人口。十七十八世紀，以英國為代表的歐洲資本主義國家通過“羊吃人”運動實現了農民向工人的轉變。我們國家沒有經歷過資本主義階段，城鎮化就是實現這種人口遷徙的方式。是人就要吃喝拉撒睡，大量農業人口涌向城市，你說房價會不會漲？”

    宋奶奶皺起了眉頭，似乎有點兒不滿的模樣：“我們可不是資本主義國家，不要講這種話?！?/br>
    宋楠楠沒跟老太太爭執，反正老太太也不是正經想聽她的意見。

    她清楚地明白，宋楠楠是這個家庭食物鏈的底層?？咳诉^日子的小孩，沒事少摻和大人的事。這要是萬一股票一路飛漲，她攛掇著老太太把股票給賣了，到時候她不是自找麻煩嘛。

    至于股票跌了房價漲了，宋家母女估計也不會覺得是她多睿智多有眼光。

    吃力不討好的事，她干嘛非得上趕著。

    “對了，奶奶?！彼伍獜纳迫缌鞯匮氏铝俗炖镱^的面湯，“我們四號準備去許晨陽他爺爺奶奶家玩，當天去當天回?！?/br>
    許晨陽的爺爺奶奶在村里頭承包了大溝跟魚塘，他們可以去釣魚釣海蝦。所謂的海蝦就是小龍蝦，現在不是什么多稀罕的東西。

    宋奶奶立刻皺起了眉毛，毫不猶豫反對：“不成，大人們都有事。要是你們被紅衣女鬼盯上了，死都不曉得是怎么死的！”

    宋楠楠叫這老太太逗樂了。開什么玩笑？大白天的哪兒來的鬼！

    沒想到老人態度嚴肅的很：“不是你說那不是鬼，是人嗎？你們幾個小孩沒大人陪，跑那么遠做什么。就老實待在家里頭。我跟你講，你開學考試成績一塌糊涂。咱家不比別家，我是沒能耐花高價給你買高中的……”

    哎喲，又來了，時刻提醒著她活著就是欠債。

    宋楠楠惡狠狠地想，這老太太智商恐怕都用在工作上了，養兒育女都是一團糟。但凡自己再陰暗點兒，天天被她這么嘀咕，說不定哪天她就揮刀而向了。

    宋楠楠翻著白眼進屋去，連碗都不幫忙洗了。

    宋晴在外頭憤怒地喊：“你憑什么光吃飯不洗碗?！?/br>
    “我不爭分奪秒的學習，我將來怎么掙錢養你??？”

    可憐的宋晴論起嘴上功夫完全不是女兒的對手，只能癟著嘴巴老大不情愿地去洗碗了。

    這活也是宋楠楠硬塞給她的，她對著宋家老太太的說辭是，總有一天老的會死，小的得上大學。到時候，她總不能一天二十四小時跟在宋晴屁股后頭吧。

    熱電廠都完蛋了，以后肯定沒人再給宋晴發工資。青春獻給廠子又怎么樣？歷史的車輪底下總要碾死一堆人。

    所以，別沒公主命一身公主病。

    不想做家務也行啊，你來掙錢養家！

    宋楠楠懟完了宋晴也沒氣順點兒，主要跟戰斗力為負五的渣渣對戰，就是將對方摁在地上摩擦也毫無成就感。

    她想去鄉下玩啊，她要釣小龍蝦。氣死了，明明穿越前正是小龍蝦上市的旺季，她都還沒來得及吃幾回呢。

    大約是她怨念過于強烈，穿越大神良心發現丟給她的劇本過于慘烈，所以在云端眉一皺頭一點，居然成全了她這點兒爛狗rou進不了大上海的念想。

    七天長假的第四天，學習三人組還趴在許晨陽家的桌子上埋頭苦學的時候，林安興沖沖地過來敲門了。

    “不是要去爺爺奶奶家嗎？快點吧，我爸開車帶我們去?！?/br>
    剛攤開書本都沒來得及進入狀態的三人眼睛瞬間亮了。土豪，求抱大腿！

    許晨陽更是直接跳了起來：“真的??？你怎么不早點說?？炜炜?，幫我收拾東西啊?！?/br>
    本來他媽都收出來兩個大包裹，結果因為沒大人陪同，東西又塞回原處了。

    林安有些不好意思：“我爸也是早上才松口的。他原先有事兒?！?/br>
    宋楠楠似笑非笑：“去哪兒都比待在你家強?！?/br>
    這世間事最討厭的是什么??？就是夫妻當中有一方自覺圣光普照大地，非得強行充當太平洋警察，不把自己家變成居委會調解室就心里不痛快。

    界限感，成年男女，有家有口的人，確保家庭和諧穩定的基本條件就是必須得存在界限感。

    儼然成了親戚家庭糾紛協調員的林母，顯然差點這點兒覺悟。

    林安叫她笑出了大紅臉，宋楠楠才只指揮許晨陽：“跑什么呀，聽我的，直接收刮干凈你家冰箱。反正等你晚上回來的時候，冰箱又會被你帶回來的東西塞滿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