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楠楠看著少年急吼吼沖回家的背影，感覺這孩子的情商也是沒救了。

    杜老師倒是無所謂，她不僅拎著蘋果跟梨，挎著自己的包，還要幫宋楠楠背書包。

    實際年齡比杜老師也小不了幾歲的宋楠楠哪里好意思，趕緊表示：“老師，沒事沒事，我來?！?/br>
    說著，她趕緊往樓上沖。

    爬了一層以后，她才悲傷地意識到她的情商可能跟著生理年齡一道銳減了。她居然讓老師一個人拎兩大兜子水果。

    等爬到六樓，面對緊鎖的大門，她更是要哭了。

    夭壽啊，她壓根就沒鑰匙。

    好在還沒等她搜腸刮肚編理由解釋面前的尷尬，房門從里頭打開了。

    有過一面之緣的花甲老人驚訝地看著她：“怎么不敲門??？”，看到跟在她后面的杜老師，老人的埋怨聲更大了，“哎呀，你這孩子真是的，怎么也不幫老師拎東西?！?/br>
    “沒事沒事?！倍爬蠋熩s緊搖頭，下巴示意宋楠楠，“楠楠在學校里碰到了腦袋，我過來跟你們說一聲?！?/br>
    宋奶奶這才看清楚外孫女兒腦袋上貼著的紗布。之前因為有劉海遮著，倒是不顯眼。

    “怎么回事啊，這是？”老人趕忙把人讓進屋，擔憂地看著宋楠楠的額頭，“這不會磕壞了腦袋了吧?！?/br>
    杜老師趕緊解釋：“沒有，家長也帶楠楠去醫院拍過片子了，大夫說沒大礙，就讓她好好學習?！彼嗣伍念^，面容慈愛，“這孩子真是太愛學習了。讓她躺在醫務室里休息，她還聽英語磁帶，實在太努力了?！?/br>
    宋奶奶苦笑：“就我們家這樣，她不好好學習，將來怎么養她媽？”

    宋楠楠聽這話別扭。

    雖然養兒防老是中華民族幾千年的傳統，可當著老師面就說養她是為了讓她長大了養她媽，未免也太那個啥了。

    這得虧自己是個老靈魂。

    要真擱在她十三歲那會兒，誰敢跟她這么說話，她肯定會懟回頭，不必養了，留著養她的錢隨便投資點兒啥都好，收益剛好留給自己養老。

    家長要跟老師談心，宋楠楠不想摻和。她是個領導找她談心她都嫌煩的懶鬼，有這閑工夫，她還不如趕緊先回房間復習下初一的課程呢。

    單詞要背，名句默寫要掌握，字音字形也不能放過。還有數學，今天老師講習題的時候，她就發現自己與初中知識已經隔了千山萬水。指望遙遠的初中時代記憶漂洋過海來看她，不太現實，還是自己跋山涉水過去找它們吧。

    哎，就是這房間的條件不行啊，連個空調都沒裝。頂樓本來就熱，又是個西曬；開了窗戶，外頭的風吹進來都是燙的。

    啊，心靜自然涼。涼個鬼，還是把電風扇開到最大檔吧。

    杜老師跟奶奶聊了會兒天，主要表達了作為老師對于學生受傷的愧疚以及對于學生身殘志堅的欣慰。時間差不多了，她才敲房間門，跟宋楠楠打了聲招呼，堅決不許宋楠楠出來送她，自己下樓走了。

    屋子里頭安靜沒多久，奶奶正要準備燒晚飯的時候，舒方圓的媽又帶著女兒登門致歉來了。

    這回她左手排骨右手大蝦，身后跟著的舒方圓還拎了桶鯽魚跟豬rou。

    “鯽魚不是發物，這個補腦子補血都好。哎呀，真是對不住。我家丫頭做事毛毛躁躁的，傷到了楠楠。楠楠，你現在感覺怎么樣??？”

    “阿姨，真的沒事?！彼伍s緊打開房門，示意書桌方向，“阿姨，我看書呢，我不招待你了，真對不住?！?/br>
    沒想到舒母臉上立刻笑開了花：“哎喲喲，大嬢哎，你看看你這個福氣哦。我家方圓要是有楠楠一半，我真是白水就飯都能吃出山珍海味來?！?/br>
    舒方圓又叫她媽當眾貶低了，不滿地撅起了嘴巴：“我也想學習的，是你拉我出來的?！?/br>
    舒母氣得拍了下女兒的胳膊，恨鐵不成鋼：“你這小孩怎么說話呢?！?/br>
    宋楠楠趕緊喊同桌：“方圓，你到我房間吧，我正復習初一的課呢?！?/br>
    舒家mama趕緊推女兒過去：“快去快去，你們小孩子玩得到一塊兒，我們大人不摻和。哎喲，大嬢，我跟你一塊兒燒晚飯吧，我也偷偷師?！?/br>
    奶奶笑了起來：“我有什么師好叫你偷的，我燒飯恐怕還不如你呢?！?/br>
    外頭叮叮咚咚地響個不停，不時夾雜著兩人說笑的聲音。

    舒方圓看宋楠楠坐在書桌前不動如山，撅著嘴巴倒在了床上的涼席上，抱怨了句：“這么吵，你怎么學的進去？”

    “還好吧?！彼伍€真沒啥感覺，她在這方面有些鈍感。

    上大學時，早讀課，他們輔導員天天到教室門口看。一個學期下來，她都沒發現。

    “門不是關著嘛?！?/br>
    “還是吵?！笔娣綀A挑剔地看著房間，似乎難以置信，“你真能忍?！?/br>
    宋楠楠啞然失笑：“這有什么啊?！彼齺G了初一下學期的英語書給舒方圓，“你先把后面單詞表都背下，我保準你就不怕英語了?！?/br>
    舒方圓眉毛糾成一團：“我最討厭背東西了?！?/br>
    “你想不想英語及格？我告訴你，你把單詞短語都背下來的話，英語上八十分絕對沒問題?！?/br>
    她為什么這樣自信？因為新冠疫情期間，她壓著她侄女兒如此這般了整整四個多月，成功地將六年級上學期期末考試英語成績只有三十分的學渣硬是扒拉到開學考試八十多分。

    她姐都給她發紅包了。

    舒方圓將信將疑?？墒沁@屋子里頭除了教科書就是參考書練習冊，連本漫畫都沒有，她除了背單詞好像也沒其他選擇。

    出屋子，更別想啦！她媽會罵死她的。

    舒方圓跑到書桌旁看宋楠楠整理筆記，直截了當地批評：“你現在寫字可比以前丑多了?！?/br>
    姑娘，知不知道什么叫社交禮儀？不用太耿直的。

    “哦，我暑假里習題試卷做多了，字就潦草了?！彼伍櫭碱^，“趕緊背單詞，你還想你媽揍你不成？”

    小小的房間靜悄悄的，窗外只有知了在聲嘶力竭地提醒九月天它們也還有一席生存之地。

    太陽晃晃悠悠掛在樹梢，然后跟做平板支撐實在撐不住一樣，倏爾就掉到了地平線上。接著，金芒留在了云層，褪去浮光的太陽成了早飯吃的鴨蛋黃，一點點滲進了地底下。

    暮色終于風聲四起，倦鳥也撲騰著翅膀回到了樹梢的窩里。

    奶奶在外頭喊：“吃飯啦?！?/br>
    舒方圓下意識冒了句：“端房里吧，我在房里頭吃?！?/br>
    毫無疑問，她立刻挨了她媽的罵：“我打不死你變妖怪，要你作怪！”

    宋楠楠趕緊往回找補：“方圓正在背單詞呢?！?/br>
    學霸的話威力到底不一樣，她還沒有收拾好書桌，舒母就直接端著碗進屋了：“哎，那你們吃，不要耽誤學習?！?/br>
    幾乎是眨眼的功夫，書桌上就多了一碗糖醋排骨，一碟子白灼蝦，還有一大碗鯽魚湯。襯得旁邊的清炒空心菜就跟點綴一樣。

    宋楠楠了然，除了空心菜應該是奶奶帶回家的，其他幾樣全是舒方圓家帶過來的。

    “慢慢吃，別卡著?！笔婺感θ轁M面，“我本來是要在鯽魚里頭揣rou的，就怕剁rou聲音大，吵到你們學習。外頭絞rou機絞的rou沒彈性，做出來的rou圓不好吃?！?/br>
    舒方圓接了句嘴：“那你回家做給我吃唄?！?/br>
    舒母眼睛一瞪：“你愛吃不吃，就屬你廢話多，飯都塞不住嘴巴?！?/br>
    房門關上了，舒方圓氣呼呼地放下筷子，賭氣道：“不吃了，看不上我別生我就是了，一天到晚嫌棄我?！?/br>
    宋楠楠安慰小姑娘：“這其實是中國父母的通病，自我貶低，或者講就是假謙虛。你看不管誰被夸，是不是都要來一句，不不不，我不行?！?/br>
    “那她貶低她自己好了?！?/br>
    “這也涉及到中國父母的一個心理，孩子被當成父母的一部分，產品或者講就是私有財產。所以他們會連著孩子一塊兒貶低?！?/br>
    舒方圓奇怪地看著她：“你怎么知道這么多，你媽也這么說你嗎？”

    話出口后，小姑娘又道歉，“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說你媽的?！?/br>
    宋楠楠聳聳肩，無所謂：“她是她，我是我，其實沒什么關系?！?/br>
    誰都沒法感同別人的身受。即使她占用了這個世界宋楠楠的身體，她也感受不到原生家庭帶來的痛苦。

    第7章 考試見真章

    一直到宋楠楠洗過澡，坐在床上垂死掙扎地背幾個拼寫復雜的單詞時，外頭才響起開門的聲音。

    一連串踉蹌的腳步聲之后，緊接著是奶奶的抱怨：“你怎么又喝這么多酒？不是讓你別喝酒嗎？”

    “吵死了，飯呢？給我留的飯呢？??！有魚有rou還有蝦，不過啦！你們背著我是不是要吃空了？”

    “哎喲，你吵什么啊，幾點了？這是楠楠同學媽拿過來的，楠楠頭叫砸破了?！?/br>
    房門被猛地推開了，醉醺醺地宋晴一聲招呼都不打，直接闖進房里頭，瞇著眼睛打量宋楠楠，然后嫌棄不已：“丑死了，本來就是丑八怪。帶出去都嫌丟人?！?/br>
    她嘴巴一張，差點兒沒熏死宋楠楠。

    女學生看她吊帶裙塌下來半邊的樣子，在心中翻白眼，真要出門的話，她這幅德行，也不知道到底誰丟了誰的人。

    好在奶奶過來把人拉了出去：“好唻，吃你的飯。給你拿開水泡還是炒一下？”

    “炒什么啊，油多肥死了。哎喲，我不吃rou，我吃蝦子。rou都肥死了?！?/br>
    宋楠楠直接冷笑，一個醉醺醺的酒鬼還好意思嫌棄這個長rou那個肥呢。喝酒最長rou，肥到沒商量，看看日本小可愛橋本環奈放飛自我后的發輻照就知道了。

    屋子外頭的聲音漸漸歇下。宋楠楠也打著呵欠躺上了床。

    先睡覺吧，心急吃不了熱豆腐。要是她的腦袋瓜子真能一晚上的功夫就解決了初一的課程，那么不用這輩子努力，上輩子她也早就上了清華。

    慢慢來，趁著開學課程不緊張，用一個月的時間補完初一內容應該差不多了。

    奈何理想很豐滿，現實太骨感。

    通俗點兒講，就是她忘了開學摸底考試這個磨人的小妖精。

    “什么？今天考試！”

    舒方圓滿臉狐疑：“你昨天不還在復習?！?/br>
    明明是胸有成竹，又要考第一的人，這會兒裝茫然不知所措，真是不要臉！

    “楠楠，開下窗，給你?！?/br>
    宋楠楠忙著翻書背古詩詞呢，只開了窗戶手一伸就接了早飯，連聲道謝都顧不上：“抱歉，馬上要考試了?！?/br>
    林安笑了笑，對她做了個打氣的動作：“那你加油?！?/br>
    窗戶關上了，舒方圓盯著嘴里叼著包子，手上翻著書的同桌，忍無可忍：“你不是跟他沒關系嗎？”

    “同學之誼?！?/br>
    “那你今天又沒吃早飯嗎？”

    “沉迷學習不可自拔，早上只喝了半碗粥?！?/br>
    主要是她媽發神經，非得說她跟奶奶昨晚背著她吃大魚大rou，今早只給她們一人半碗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