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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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長寧公主開口時竟是出奇地平和:“第一句話就答錯了。你說失禮,又不明說何處失禮,真當我看不出來你意圖囫圇過去?” 最后一句話有些斥責的意思,但話一出已先松了口氣。 江懷璧目光坦誠:“聽聞已有御前宦官來過,公主與侯爺郡主必是已知曉此事,心底定然也有思量。懷璧能進前堂已是公主格外寬容,事實擺在那里,解釋多了倒顯得晚輩在投機取巧?!?/br> 心知長寧公主是不大喜歡彎彎繞繞的人的,她自己也覺著確實是沒什么解釋的。當初她豁出去一切要和他在一起,說實在的從未想過有一天能光明正大地被他迎娶進門。 從來都知道自己于姻緣上是無望的。即便恢復了女兒身,同他之間也有太遠太遠的距離。 只是希望在有限的生命里,不辜負自己,也不辜負所有愛她的人。 她想要搏一把,卻又迷茫得很。 長寧公主看著她失神的樣子,緩聲打破平靜:“我同御前那宦官說了,婚約確有此事?!?/br> 江懷璧思緒瞬間拉回,一瞬間浮現在臉上的不是喜色,而是震驚和不可置信,又夾雜些許愣怔。 沈遲哪里還顧得上那么多,當即起了身,轉身抱住還沒回過神來的她,喜氣盈盈道:“你看,我就說母親會同意的……” 直到看到她逐漸清明過來的眼神,才想起來父母都還在堂中,輕咳一聲松開她。然后轉身朝長寧公主和永嘉侯行了大禮:“多謝父親母親成全?!?/br> 長寧公主冷哼一聲:“八字一撇還沒寫到頭呢,先別急著高興。你瞞了我這么多年還沒跟你算賬,現在回房間給我面壁思過去,我同懷璧說說話?!?/br> 沈遲立刻提高警惕,先將她護在身后:“夫妻一體,有什么話是兒子都不能聽的……” “還沒成婚就夫妻夫妻地叫,生怕這把柄被人捏不到手里是吧,”長寧公主終還是皺了皺眉,知道兒子高興,然而她自己還是按捺著心底的歡喜出聲斥責,這分寸還是不能丟,“我答應歸答應,但此事在婚禮前不可輕易再提?!?/br> 便是顧著江懷璧的名節了。 這一次貿然傳出來的婚約影響最大的是江懷璧。雖說兩家承認此事能讓這事兒揭過去,但成婚時有人議論總是不大好。 沈遲倒是不擔心母親會怎么樣,他擔心的是他的阿璧還有什么心坎走不過去。 后來還是沈湄用鞭子威逼利誘將他推出去。出門時沈遲卻忽然改了主意,語氣誠懇地轉頭:“母親,鑒于這一次兒子有錯在先,反復思量覺得面壁思過不足以改過自新,所以自請罰跪祠堂進行深刻反省?!?/br> 長寧公主還沒反應過來他已不見了人影。 沈湄走得慢,待走到祠堂時才聽到里面的兄長面對著列祖列宗念念有詞:“……沈氏列祖列宗在上,沈遲要娶妻了,請眾位列祖列宗保佑她平安……” 沈湄:“……”態度的確夠誠懇。 . 既然見證完了確定婚約一事,永嘉侯便也識趣告退。 江懷璧被直接請進了內室。既然是長寧公主單獨要見她,能問的事估計也就那么多。 然而長寧公主似乎沒打算問什么。 “……我是他母親,君歲當時同我說給他兩年時間時,我就意識到他心里有人了。后來無論如何問也沒問出來,卻沒想到會是你?!?/br> 她眼睫低垂,輕聲道:“我可能不是公主中意的兒媳,以后也未必會是好妻子?!?/br> 長寧公主并未細究到她話里太多深意,只笑著說:“君歲自幼在我膝下長大,我對他的性子再了解不過。他要是心悅一個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只會吟詩作賦的大家閨秀,才叫我吃驚。京城才貌雙全的貴女不少,至如今倒還沒有我中意的人選。他想必也給你講過不少我從前的事情,想當年我提過劍縱過馬,也同你一般著男裝在書院里浪蕩過一段時間。但我那終究也只是頑耍罷了,不及你認真?!?/br> “我進書院時有父皇安排好的一切,背書背不過沒有先生罰,射箭射不準沒有人嘲笑,也不會有任何人明里暗里議論我。但你不一樣。你的身份是從小隱瞞的,無論在書院里還是書院外,你同那些熱血男兒都一樣。所以懷璧,當我知道你是女兒身的時候,我是欣賞佩服你的?!?/br> “你同君歲在一起時怕是連首輔大人都不知道吧??赡莻€時候的君歲還是京城里出了名的紈绔,半分真心都不值得托付。他那個時候看似對誰都端著個笑臉,實則誰也信不過,倒難為你肯走到他身邊去。君歲今日說你們相識四年多時我便在想,當時的他真真是配不上你的?!?/br> 她鼻尖有些酸,卻又哭笑不得。長寧公主無論何時都護著一雙兒女,此刻竟是貶低了。 “可我們都知道,他表面和內心不一樣,”她眸光柔和下來,安靜似水,“懷璧也要謝謝他,將我從無盡的深淵里拉出來,能看得見光,也能看得清前路?!?/br> 長寧公主笑笑,淺淺的目光打量著她的周身:“從前竟不覺得懷璧這樣的女子穿男裝這般瀟灑,我一直自豪君歲樣貌都夠出眾了,如今看來,不如你?!?/br> 有些愛屋及烏的意思在里頭。但江懷璧還是被夸得有些羞澀,原那些沉靜終于繃不住,臉上添了些許暖熱。 “我當年看上沈承的時候雖說是情勢所迫,但到底是關乎終身幸福的大事,沒敢馬虎。后來除卻形勢特殊以外,還有我自己的算計在里頭。我同他之間這些年打打鬧鬧,總是我欺負他多一些??上胍幌氘斈?,我選他時已經是對不起他了。這輩子啊,我后悔選他,卻不后悔愛他?!?/br> 江懷璧頭一次聽長寧公主對她說她和永嘉侯之間的事,從前是沈遲告訴她一些,但與現在已大為不同。 “我們有遺憾,所以太希望君歲能不留遺憾??晌覀円捕贾?,萬事哪有都順風順水的。尤其擱在這情之一字,又偏偏是你。你不是尋常女子,走過的這些路便是男子我也佩服。你同君歲在一起需要豁得出去的勇氣,幸而你是敢的。所以御前那宦官來問時,我都沒有猶豫。君歲與我談起感情時從不開玩笑,他放在心尖上的女子,一定有他所愛的一面。我也不是容不得人的惡毒婆母,他選擇定然有他的道理。只是是你,我更歡喜?!?/br> “我當年要強,年輕的時候和兄弟姊妹爭,后來又摻和到帝位承祚里頭。叱咤風云驕傲放縱,京城里誰人聽了我的名號不稱一句厲害。后來有了君歲和阿湄才曉得要為他們打算,當年那些鋒芒得一點點收下去。末了才知道原來那些無謂的爭執到頭來一點用處都沒有。后半生希望便都放在了君歲和阿湄身上,如今阿湄都已經嫁人了,君歲總不能一點動靜都沒有?!?/br> 這大約是江懷璧見到過的最溫柔的長寧公主。從前無論是人前人后它都是格外凌厲的,端著公主的架子,半分不肯放松。 “可是我……” 她還沒說完便被打斷:“你也不必過于憂心。君歲是個有主見的人,那宦官一說是君歲做的事我即便不知道內情也知道一定要信他。只要是我沈家的人,我都會不遺余力去保護好?!€有一件事,君歲的最終目的你可清楚?” 江懷璧微一點頭:“知道的。只是公主,您真的就希望他登上皇位么?” 長寧公主長嘆一聲:“你我也都知道那條路有多難,他又怎會不知?我早知道他有那心思,只是現如今時局艱危,他既然有能力,便不可能袖手旁觀。也只有他將謀反之心展露無遺,才更有能力護住他想護的人。你試想,他便有十八般武藝,至此刻仍舊韜光養晦,那些人是不是就能直接欺負到公主府和侯府頭上來?再者,如今慶王與當今陛下兩方強者對峙,他無論全心投靠哪一方,另一方豈會輕易放過他?他只有自立陣地,并露出所有鋒芒,才能讓兩方忌憚而不敢動他?!?/br> “他暗中謀劃了多少年,我不敢保證他從前是一心奔著皇位去的,也不敢保證他日后一定能登上寶座。但是我是他的母親,無論他選擇什么樣的道路,我都全力支持?!?/br> 她頓了頓,抬眼看向江懷璧:“但是懷璧,如果你有你的立場,我倒是不希望你為他犧牲太多。他若是愛你護你心疼你,自然多理解一些,便不會看著你委屈,也不忍看你兩方為難。你若嫁過來,我們希望給你的是一個溫暖的家,家是為了讓你為自己而活,活得更舒心,而非常常擔驚受怕惶惶不可終日。若是他做不到,我幫你休了他?!?/br> 江懷璧聞言心頭涌起一股暖意。家啊……她從沒想過還會有另一個家,從自己未來婆母口中所說的這個溫暖的家。 “懷璧不擔心,您都是信君歲的,我自然也信他?!遍L寧公主一番話倒是令她寬心許多,這段時間縈繞心頭的那些擔憂也消散不少。 關于沈遲是否執意要篡位一說,長寧公主并未給出確切答案。但她自己心中已有了思量。 或許是她從前有些地方一開始便想錯了。 江懷璧告退之前長寧公主又叮囑了一句:“婚姻大事畢竟還需我與侯爺同江大人細細商議后再做決定?!?/br> 她應了一聲:“懷璧回頭請父親前來?!?/br> 長寧公主輕笑:“這是什么話,是君歲要娶妻,自然是得我帶著媒人前去叩江府的大門?!?/br> 她自公主府走出去時外面寒風大作,天氣也陰沉了不少。木槿來接她回去,上馬車前又回頭望了一眼還未關閉的府門。 一瞬間竟覺眼眶有些熱。 她從未想過和沈遲之間,能有這么一個結果。 第318章 無意 沈遲與江懷璧的婚約一事便這樣在京城傳開了。 原本因著江懷璧失身, 許多人還私底下在議論,然而出來發聲的直接是長寧公主,那些議論立時便都消散下去。 即便現在情勢緊張,有大亂的趨勢, 但長寧公主還不是一般人能惹得起的。 而后兩家公開商議了訂婚一事, 婚期便定在了明年春。長寧公主特意進宮麻煩了景明帝, 讓欽天監定下的日子, 恰好是春意正濃的時節。 然而所有人都明白, 慶王這場亂子還不知道要什么時候才能止住。不過到明年, 無論是哪一方勝,都該有個結果了。 “我竟都沒想到陛下會幫著慶王那一邊, ”沈遲輕輕一嘆, 看上去還頗有些失望,“他最近真是瘋了。慶王千方百計想置你于死地,陛下居然還順著他的意。阿璧, 我知道他對你有意,卻不曾想他能因為你什么都不顧了。你若真進了宮或者出了什么事, 等于陛下將江家推遠了,這不是自尋死路么?!?/br> 江懷璧垂首, 眉目淡淡:“陛下執意要將章秉則換掉的時候,我就知道后面許多事都要亂了?!?/br> “那你覺得河京會陷落嗎?”沈遲攏了攏鶴氅, 微微側目去看窗外, 天已經陰沉好幾天了。這幾日正是最冷的時候, 但是卻仍舊不敢有絲毫的放松。 江懷璧略一沉吟:“若是福/壽膏的事兒是真的,石將軍若是晚一步,破城與否還真難以下定論?!?/br> “其實這也并非是安遠侯之子一人的力量,你可別忘了背后推波助瀾的是慶王。他既然要利用河京, 自然要幫他一把。我估摸著這個十二月,京城與河京,都要出大事了?!?/br> 他語罷轉頭望向她,唇角銜著笑意,似是半分也不在意一般。 算一算這日子似乎比他們想象的要晚,但對于目前來說也更緊迫。 她眸色微不可聞地暗了暗,不動聲色地問道:“歲歲怎么知道慶王一定不會拖到明年?” “這不是很明顯嘛……他要不急做什么非要在十一月想盡各種辦法暗中和安遠侯聯系,后又逼迫其子不惜服用福/壽膏去打河京?他們難道就不知曉冬日里的城更難攻打?但凡慶王有一點放松,安遠侯之子也會多守幾個月到來年春暖花開了再卷土重來。且慶王你也知道他是有心疾的,離了慶州這些日子身子又不好,冬日里可最難熬了……他自然要做好萬全之策?!?/br> 江懷璧抬頭去看他,頗有一種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姿態來。 “你有幾成把握登上帝位?”提起來他的謀反之意,她平??偸嵌惚艿?。此刻即便是明著問出來,眼睫也是低垂的,不太想看他的眼睛。不管是無所謂的閑淡,還是野心勃勃的熾熱。 沈遲沒回答,回頭看著她,目光里含了太多的復雜情緒,然而卻看不到她的眼睛。他眸光仍舊柔軟,但終究是有些暗淡。 “你一直在問我這個問題……那我也問你一個罷,”他語氣認真,說出來的話竟不像是詢問,卻又教人琢磨不清,“阿璧,如果我要當皇帝,那么你,愿意做我的皇后嗎?” “不愿意?!?/br> 她答得干脆,但心底已狠狠地墜下去,三個字如同利刃刺進心口,從前那些所有的隱忍所有的積累此刻幾乎如將傾大廈搖搖欲墜。 她緩了緩神,眼睫輕一閃,看向他的目光含了冷靜與悲傷:“你是知道我的,我不會入宮。那是鎖住阿霽一生的宮,也是囚禁了無數女子的宮。哪怕象征中宮皇后的坤寧宮,金碧輝煌里又埋葬了多少位才貌雙全的女子。入朝為官身居低品也好,戍守邊疆上陣殺敵也罷,哪怕是普普通通一平頭百姓,我也不要入宮?!?/br> “如是身為皇后,便是國母,需一言一行為天下婦女模范,賢良淑德秀外慧中,綿延子嗣廣開枝葉。沈遲,我做不到。我可以放任我自己豁出去一切和你在一起,這是我自己的堅持。然而身擔責任則不同,你事事要為天下計,你新登基要立威要站穩腳跟,便絕不可能娶我為皇后;我喜歡你,便不可能看著你因為我有太多為難,所以干脆從一開始就沒有最好。無論你是娶他人為后,還是后宮空置,你忘不了我我也忘不了你,這對所有人都不公平。況且你要這天下姓沈,就得有繼位之人?!?/br> 她甚至都沒有勇氣問出來,繼位之人生母為誰,喉間便已微微一哽。 又覺得自己似乎是有些矯情,頓了頓略微緩和情緒,輕聲道:“……可你是沈遲,男兒各自有志,我沒有資格攔著你。若你執意要取皇位,就請將我們的婚約取消罷。我情愿你這一路順遂些,不要被什么牽絆。我無論身在何處,都祝你一切如愿?!?/br> 她說得輕輕巧巧,卻深知一字一句如同數九寒冰侵襲骨髓,她指尖已失了知覺。屋子里其實并不冷,似乎是她有些冰涼麻木了。 她自認為是最圓滿的結局。這樣真的一切都好。 她尊重他所有的執著堅持和理想,也希望自己的意愿被尊重。 沈遲苦笑一聲。也算是意料之內的答案。她那身傲骨啊,如何肯輕易折腰。 “婚約我可舍不得取消,好不容易求來的……” 他借此事將婚約定下來,就是為了讓她安心。他起身擠到她那邊,也不管她的反抗,將她緊緊抱住,聲音低沉。 “……你真當這皇位能輪得到我?可在這京城里,我要是沒有點野心,或者說安安分分待在我母親羽翼下,你覺得慶王就能放過我們了?不是所有的韜光養晦和隱忍都能換來安然無恙的。無論我有沒有反心,都得鋒芒畢露?!?/br> 她沒再掙扎,眼睫低垂,聲音細柔:“長寧也公主與我說過的。但歲歲想解釋什么?如果真沒有那個心思,就不會總是回避這個問題?!?/br> “是,我有過。但阿璧,我如今解釋是想讓你安心。我爭,但不求結果。我殺得了秦璟殺得了慶王,但秦氏皇族勢力正盛,我沒有把握冒天下之大不韙去奪位?!?/br> “可下一任皇帝焉能放過你?” “我這些年籌謀自然是有退路的,”他解釋清楚了,而她也已經明白,便不必句句都那般謹慎小心,“你放心,咱們婚期還在明年春呢。必然是要看你穿上嫁衣我才安心?!?/br> 她垂著頭,有他在身邊總能感覺安心一些,每每都要沉溺在他的溫柔里。也不愿去再細想他究竟都做了什么,有些累,在他面前原是不必有那么多猜疑的。她同他的距離,也不該那么遠。 她看不到他的神色。 他心里萬般寧靜,如是此時她抬頭,看到的也只會是他溫柔的笑意。 也曾無數次問自己,是放棄嗎?有后悔過嗎?如果沒有她,或許答案是無比糾結的;但有她在,只有一種答案,堅定不移。他做的決定從來不后悔,所堅持的信仰也不會放棄。 只是心底裝了她以后,意識到其實結局都是一樣的。不想為難自己,也不忍心為難她。他唇角攜了笑意。 兜兜轉轉,她終于能夠光明正大地站在他身側,做他此生唯一的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