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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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晉王本可以離開淶州的。 原本計劃的是北境北戎能夠拖半個月的時間,如今得到的消息北境也確實在打,然而還是有援軍源源不斷地從京城趕來。南面因有人刻意阻撓,他昨日才知道慶王那些人馬居然都被攔了,難怪催了三天也沒催過來。 但是他自己的兵馬也不少,從淶州繼續北上是沒有問題的。 然而就在預備攻城的前一個時辰,突然就出了事。 誰也沒有想到晉王妃會忽然出現在軍營里。 當時晉王已經放松警惕,喝過下屬端來的湯后便覺得頭有些暈。其實說來頭暈這個毛病一個多月前便已經有了,請了大夫也只說事勞累過度,也沒再注意。 然而這一次眼前發黑的那一瞬間,只聽到耳邊有輕微的刀刃劃過聲,他頓時全身繃緊,要出聲卻發現竟忽然發不出聲來。 眼前光影模模糊糊,他勉力睜大眼睛,那張熟悉的面龐令他有一瞬的怔愣,他口口聲聲說放在心上的妻子,如今已對他舉著匕首滿臉的冷漠。 “青……”后面的閨名還未念出來,匕首已經插入左胸,心口猛的一疼,雙眼瞪大,口中涌出鮮血,剛清明一瞬的神智卻又慢慢模糊起來。 晉王妃握著匕首的手微微一顫,然后沒再動。 營帳附近的人都被她暫時支開了,現在還有約摸兩刻鐘才會有人進來請命。 “殿下現在沒有力氣掙扎的……您從晉州一路北上,以為必能直取京都,卻不知道,您的局早就被人破了。我們所有的兵馬,糧草,以及下一步去哪里,現在除了淶州您領的軍隊不知道外,其余人都知道了?!舴侨绱?,你以為慶王為何會忽然半路反悔,而他的軍隊為何提前就已經失去聯系?北戎其實早就被控制住了,傳回來的消息都是假的……其實淶州不該是你的墳墓,只是我不想再看你繼續北上,經過備州,經過我陸家的故鄉?!?/br> 因匕首并未拔出·來,晉王尚存一息。晉王妃學醫,自然知道如何把握分寸,只是想將該說的話說完而已。 “我不稀罕你許的皇后之位。你就算壓在心里一輩子,我也知道,陸家當時若不是你在背后使手段,如何會落得如此下場?你自以為我孤苦無依便可將我困在身邊一輩子,可你憑什么就以為我就能心甘情愿替你出謀劃策?是你當初將我的才名傳出去的,那我就還你一個陸家女,但是當年一見傾心的陸青窈,卻是早就死了?!彼龥鰶鲆恍?,目光仍舊森然。 “我陸家當時滅門時你許我此生正妃之位,后來陸家除了我無一生還?,F在你又許我皇后之位,算來便是已有兩萬余人喪命了。我不幫你,也不偏幫皇帝,最后這一次,只為我?!?/br> “你為了我冷落了阮麗娘那么多年,那一方冷苑不見天日,囚禁了她整整十年,你可有過半分愧疚?我從王府出來前還去看了她,你猜她對我說什么?她說她叫青窈?!缌耸甑奈?,你可曾做過她一天的夫君?我就好奇,女子的真心是不是從來都可以被玩弄于鼓掌之間,想丟棄便丟棄。自從知道她錯付了癡心,我便也就不再盼望什么了?!?/br> 末了,又俯身在他耳邊低語:“我這輩子最后悔的,便是看你一步一步將元甫拖入深淵。他風骨那樣傲,眼看著所有計劃付諸東流,該有多傷心,所以我便不讓他看到了。下了地府,也是你對不住他在先。若不是因為你誘我飲下那杯酒,我與他的那個孩子現在應該都會走路了?!?/br> 晉王全身猛的一顫,不可置信地看著她。也是在那一剎那,晉王妃猛的抽出匕首,鮮血濺出三尺遠,噴撒了一地的血花,像極了多年前陸府的那場血災。這是世間最明艷熾熱的顏色,卻也是最黑暗絕望的顏色。 看著這張面龐,陸青窈承認,當年,是動過心的。但是究竟是從什么時候死了心的呢?似乎是知道了陸家滅族與他有關時,又似乎是莫名對丁瑁動了心的時候。 時間已經很久遠了,從那一夜丁瑁誤闖了她的房間,兩人情迷之后,在府中便有些不同了。他一生孤苦,未曾娶妻,也未見過他對誰人動心,只是那一夜聽他迷迷糊糊喚了一聲“瑤瑤”,才知他是幼時已相識多年的故人。她的小字自十二歲一后便再無人喚了,然而丁瑁卻記得一清二楚。 那一聲輕喚便即刻讓她淚眼婆娑,想起至親,想起那些年僅僅為了女兒而撐過去的幾年。真正讓晉王動心的,一直是那個關在冷苑癡癡傻傻的阮麗娘,連她的身上,或多或少都有著阮麗娘的影子。自然,晉王更看重的,是她這個能夠獨擋一面的王妃。 后來那一杯酒喝下去,直到鮮血淋漓她才知道已然有了身孕,卻是挽救不了了。丁?;蛟S也知道了那晚出了事,從那以后都盡量避著她,也再沒有喚出一聲瑤瑤,仿佛一切都未曾存在過。然而那一晚他的目光里,是晉王眼睛中從未有過的柔軟朦朧。 她借著他的愧疚感知道了晉王許多秘密。自今年晉王對京城中開始布置,她便一步步引著他們入局了,從朝中晉王的人開始造勢開始,到崎嶺劫鹽,再到后來晉王每一步謀劃,她自己即便知道是做了棋子,也還是心甘情愿。 罷了,左右都要結束了。晉王一死,便什么都結束了。 她靜靜地等待著最后的一刻鐘過完,然后萬物歸寂。 第123章 朝會 待朝廷又一批軍隊正欲南下時, 淶州忽然穿出消息, 言晉王已在軍營暴斃, 兇手正是晉王妃陸氏。晉王一倒, 下面自然潰不成軍, 倒是有忠心者拼死抵抗, 但都不值一提。 至景明三年八月二十, 徹底平定晉王叛亂,晉州及各地叛軍皆已蕩平。京城朝堂中暫時倒是不急, 據觀察短短幾日棄暗投明的官員不少。 這一場由晉王謀劃多年的叛亂,就這樣結束了, 歷時半月,如同一場鬧劇。晉王死在了淶州, 連京城的城門都未進去,后方晉州晉王府也已被封, 妻女被押回京城。 江懷璧在回京前去了一趟沅州,當初出府時略帶沉重,若是不親自過去怕江老太爺放不下心來。 只是這一次沈遲也跟著去了,一路上江懷璧很沉默,心里卻想著祖父約摸不大會高興, 他從京城退到這沅州,便是要遠了這京城權貴, 如今這永嘉侯世子進去,也不知祖父如何想,左右不會將人趕出來便是了。 這一路走得輕松, 心里那塊大石頭總算落了地。沈遲是難得看到她的面色沒有平常那么冷淡,未有笑容可總算是不見蹙眉了,他也莫名覺得有些欣喜。 沅州距晉州不遠,但因到底隔著一條河,受戰亂影響較小,原本倒也安靜,然而自晉州、倪州甚至淶州一帶都有百姓南下求生。自進了沅州城,便看得到沿路乞討的,城中也設有粥棚,其間便可看得到有江家。 已快至江府時,沈遲才悠悠問出一句:“懷璧,你在沅州呆了多長時間?我記得似乎前幾年才見你在京城走動?!?/br> 江懷璧垂眸細想了片刻,回想自小到大似乎大半時間都在沅州度過,便是這幾年要預備科考了才徹底在京城穩下來。 “斷斷續續,大概也有七八年了?!?/br> 沈遲還要開口問什么,江府已至眼前。他跟著江懷璧進去的時候也并沒有人問起什么,只是一到前堂該寒暄的寒暄過后,江老太爺很客氣地讓人好好招待,自己則照例將孫子先喚走了。 沈遲暗嘆,這次比上一次直接被關到門外碰了一鼻子的灰要好的多,起碼不用吹風了??傆X得有人盯著,他也不能四處跑,坐在椅子上喝著茶是真的無聊到心里煎熬。 . “我瞧著這一次晉王倒得怎么這樣順利?其中是不是還有其他未曾思慮到的地方?晉王布的局可大的很,怎么這后期倒是一個都沒用上?!苯咸珷旊m是在說正事,但看著江懷璧的目光卻是溫和的,面上都能看出來輕松之色。 其中關節也有些復雜,一時也確實說不清,江懷璧便撿了要緊的說了,饒是如此也思慮量多,有些事情是她連自己都需要爛在肚子里的。祖父年紀也大了,經不起日夜憂思,且若知道了日后也怕收到連累。 江老太爺哪里能不明白,也就當消遣拿來聽聽?,F如今兒子在京城撐著,也不需要他這個老頭子來瞎cao心。只是現在發現,這個孫女注意看著是越來越大了,分寸拿捏得半點都不錯。 他暗嘆一聲,目光朝窗外看了看,已是仲秋,沅州不算很冷,卻是逐漸蕭瑟起來,這幾日風倒是一日比一日凌厲。在京城里呆的久了,已是許久不曾見過這樣的天氣了。 緩緩端起一杯清茶,茶杯入手的那一瞬間似乎抖了抖,他定了定心神,略一用力,穩穩端起來輕抿了一口。微微抬眼發現江懷璧正在出神才松下心。 “前堂的永嘉侯世子怎么也來了?” 江懷璧晃了晃神,輕聲開口:“他與我一同下的晉州,這些日子也……” 江老太爺神色一凝,立刻警惕起來,壓低了聲音問,“可曾發現你的身份?” “沒有?!苯瓚谚德曇暨€算平靜,要是真讓祖父知道了,還不知道要如何擔憂,左右現在沈遲暫時也不會有什么動作。 “那便好,”他松了口氣,將茶杯放到桌子上,聲音輕穩,“他畢竟身份不一般,皇室血脈的人大多猜疑狡詐,你多離他遠一些?!?/br> “是?!苯瓚谚蛋迪?,若用猜疑狡詐這兩個詞來形容沈遲,的確是不大合適。 “晉王的事了了,這幾日朝堂上便要有動靜了,這次清君側有些東西還是可以考量的。你父親原來有信說周家的情況,我看這幾日陛下怕是要收網了。這一次不比二月那一次,你父親他是真的要被捧上去了,從此我也只能盼著他一路平穩些……” 江懷璧目光微微深沉,眼眸略抬,“祖父知道的,以父親的心性大約不會像您一樣?!?/br> 瞬間便有些沉默。 江老太爺長嘆一聲,“我知道。他是有些看不起我的,我當年入閣也不過五年,五年后便急著退出來。他如今的年紀,要比我更有作為。我這個做父親的,除了能盼他平穩,也別無其他了?!?/br> 自從來了沅州,他放下了許多。也存了些私心,再不如當年剛入仕時的熱血澎湃。 “高處不勝寒,你父親如今在京城會更艱難,你母親去了,能陪著他的,也就只有你了?!?/br> 江老太爺又默了默,看著她目光殷殷,“去罷,回京罷,你父親還在等著你?!院髸D難,來回一趟不易,可不必回的這么勤?!?/br> 江懷璧喉頭微哽,起身跪地鄭重磕了頭,“孫兒告退,秋日漸寒,祖父多加珍重?!?/br> 她每一次走的時候都是這樣,不舍之意盡數顯于聲色。 . 八月二十三,凌晨卯初,皇宮。 三通鼓響,午門左右掖門緩緩而開,放官軍旗校先入擺列,百官在掖門前列次有序。鳴鐘聲悠悠傳來,接著文官由左掖門進入,武官由右掖門進入。鳴鞭之后,依次過橋,到達奉天門丹墀,文官為左班、武官為右班,在御道兩策相向立侯。 鐘鼓司奏樂,景明帝緩緩登上御座。 今日所議,眾人心中都有數。 江耀庭暗暗注意著身邊的周蒙,他顯得有些憔悴。前日周燁已經進了詔獄,暗通晉王謀逆,證據確鑿,只是如今還有一下其他的事未曾調查清楚。也難得了他還有心思上朝。自然,縱使再疲累整個人看上去還是穩的,畢竟負責糾察的御史在旁看著。 自晉王叛亂平定,朝中已有官員蠢蠢欲動了,所有人都盯著周家,但凡出一點差錯便被人抓住不放。 御道旁的御史似乎都只長了同一雙眼,都有意無意看著周蒙,以及他那一派的門生官員等。 今日的朝會確實熱鬧得多。 江耀庭一直在旁看著,極少說話。先是言官出言彈劾周蒙,接著六部六科三司五寺幾乎都有人出來附和,連安撫北境都被暫時壓了下去。 景明帝既然要收拾周家,這樣的情況顯然是他想看到的,無論里面究竟多少真假。 于是越討論越激烈,連周蒙次子周煒多年前騎馬撞傷路人這樣的小事也都一一被揭發出來,一條條列出記都記不過來。 自然,也不會放過那些門生以及其余有異心的人,或者換個說法,每個人所說皆是于自身有利的。有人暗中得了景明帝吩咐,將渾水摸魚的晉王一.黨試圖連根拔起。 一方想盡心思陷害,一方戰戰兢兢掙扎。心如明鏡能看的通透的,都相信旁觀者清一句話,靜觀局勢,不言不語。 周蒙能回的回一句,回不了的默然不語。兒子參與謀逆他也才知曉不久,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重的長子居然犯了這么大的錯,在家中日思夜想也都覺得這是條死路。明淵啊,他是要將整個周家拉進地獄…… 聽著眾人喋喋不休,他愈發覺得心如死灰,面色暗沉。 景明帝神色看不太清楚,但坐于上首時間長了聽得也有些煩。耐著性子又聽了一會兒,想著今日早朝已經比平時要多半個時辰了,待差不多了示意身旁的劉無意提醒一聲。 尖細的嗓音一起,內外瞬間安靜下來。 景明帝默了默,掃視一眼所有人,都已入列,便出聲問下首的江耀庭:“江愛卿怎么看?” 周蒙心下頓時沉了沉,身子微微一側,看到兩人之間的距離似乎比平常要寬一些,不過不是特別明顯,他眸色微暗,已經知曉江耀庭的意思了,心中不免還是有些失望。 江耀庭手中的象牙笏微不可聞地一顫,出列朗聲開口:“律例已明,望陛下圣裁?!?/br> 附議者已達七成人。 便是一開始便知道景明帝就等著他這一句話呢。 略微抬眼時看到景明帝平靜中帶著贊賞的神色,江耀庭心里卻并沒有半分輕松。 接下來的事便順理成章了。 景明帝連等也不愿等,當庭傳了錦衣衛。當即便下了旨意,念周蒙功績,些許小事可松緩,但周燁與反賊晉王共謀逆,按大齊刑律,不分首從,凌遲處死。父子兄弟年十六以上,不論篤疾廢疾,皆斬。 自然,出身周家的周太后以及周皇后,周昭儀已嫁入皇族,不在其中。但畢竟同為周氏,景明帝仍舊下了旨,周氏姐妹廢后廢位打入冷宮,念周太后生養之恩,移居南宮頤養天年。 下了朝已過辰時,朝中文官中瞬間少了周蒙這個首輔,然后還有許多官員因涉事被移交大理寺查辦。將近兩個時辰的早朝,似乎也轟轟烈烈了一場。 江耀庭照例被景明帝留下來,待看著所有官員離開后,竟覺得有些荒涼。 前面沒有了恩師周蒙,從此以后便由他執掌了。 第124章 入心 九月初江懷璧一行人才回到京城, 一路上沒有上一次那樣驚險, 倒是越往北越發覺得冷了。一路下了幾場雨, 阻了行程, 沈遲覺得還好, 江懷璧卻在快要如京城時染了風寒, 不重, 她自己倒先發起愁來。 沈遲替她倒了杯熱水,剛要端起來又發現燙了些, 索性先放下??此葌€不停,又端起來吹了吹才送過去。 “前幾天雨那樣大你都執意要趕路, 現在這雨都快停了,眼看著都要進京。莫不是怕令尊擔心?” 江懷璧輕吸一口氣, 連呼吸都刻意放松些,接過水微微點點頭。 父親這幾日事情定是非常多的, 帶著病回去難免讓長輩擔憂。左右昨日已經捎了信回去,父親也該知道他一切無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