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神話當中地府里會有三生石，會有望鄉臺。那是為了讓人審視自己的一生。等人成了鬼魂，失去了一切，才會想通很多事情?！?/br>
    “糖豆，謝謝你，能在陪著那個商無恨走過了她最后的時刻?！?/br>
    “我甚至聽到你跟景圓所說的話，陳野其實也是一個可憐的人。冷酷，無情，像一只狐貍一樣精心算計，為的只能活下去?？伤B自己為什么活著都不知道?！?/br>
    第644章 無恨無痕5

    商無恨輕聲道：“我是唯一在陳野入魔之后接觸過他的人。他一直都在掙扎。一直都在思考。他真的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活著?！?/br>
    商無恨說到這里不由得笑了一下：“算了，我自己的事情還沒理清楚， 為什么要去說陳野？”

    商無恨第一次露出了笑意：“我該走了。帶著商無恨離開這個世界，商無恨的悲劇，來自于命運，也來自她自己?！?/br>
    “我當初，分離出了羅憶楠，一半是因為我思念自己的孩子，一半是我內心中想要重塑自己的人生。我在，羅憶楠永遠都不是她自己。只有我離開憶楠，她才能擁有完整的人生?！?/br>
    “我會帶走商無恨的一切，讓商無恨再不留任何痕跡，剩下的只有羅憶楠?！?/br>
    “羅憶楠是一個善良的孩子，她在洪子安，陳三金之間無從選擇，并不代表著她的貪心不足。而是，他們兩個都是值得愛戀，值得托付終身的人。不要怪憶楠，那不怨她?！?/br>
    商無恨再次看向糖豆：“永別了！”

    商無恨的身形越來越淡，最后消失在水晶球里。

    景圓低聲道：“商無恨的主魂散了？就這樣散了？”

    林妍道：“我已經感覺不到商無恨的魂魄了，她帶走了自己，也留下一個全新的自己?；蛟S，商無恨不散掉自己的主魂，也不會再是原來的商無恨了，她在臨走之前，告訴我們不要去怨羅憶楠。那是她最后的牽掛。如果，羅憶楠不死，她或許不會是現在的商無恨?！?/br>
    “聯系羅憶楠吧！”吳召嘆息了一聲：“時不我待，我們已經沒有時間為商無恨感嘆了?！?/br>
    其實，不用吳召去聯系羅憶楠，站在遠處的羅憶楠已經是淚流滿面，被鮮血混合的淚水從她臉上不斷滴落。

    她一直在看著商無恨離去，看著自己，或是看著自己母親離去。

    吳召向羅憶楠拱手道：“羅小姐，方才我出手傷你，是我不對！事過之后，我會給你一個交代?！?/br>
    “不用了！”羅憶楠沙啞道：“你傷了我，但也救了我。沒有你們的布置，我會成為商無恨。算了……我不想再說，商無恨的對錯。我們說說怎么去救陳野吧！”

    羅憶楠道：“陳野現在已經到達了秘境上空，他一直按兵不動。并不是在猶豫，而是在想辦法一擊殲滅宗門和術道的全部力量，如果陳野成功，天下再沒有什么能夠阻擋山海世界了?！?/br>
    羅憶楠道：“我覺得，現在并不是你們直接去找陳野的時候。陳野入魔已深，而且認定了小糖豆已經死在楠王峰。你們貿然出現在他的面前，他不但不會相信，小糖豆沒死，甚至會出手擊殺糖豆。如果，糖豆真的死在了陳野手里。陳野最后的一絲人性也會被徹底抹殺，一切都無法挽回了?！?/br>
    穆天耀急了：“那我們到底該怎么辦？”

    羅憶楠道：“要救陳野，首先要控制住他一部分魔性。最好的辦法，就是讓陳野殺了陳搖鼓。陳搖鼓一死，陳野的恨意灰敗削弱很多，那時，你們再找陳野，他至少不會立刻出手殺人。我們還有機會喚醒對方?！?/br>
    羅憶楠說到這里話鋒忽然一轉：“要殺陳搖鼓，需要冒天大的風險，不僅需要陳野出手，還得有項開和夏稷的配合！”

    羅憶楠解釋道：“陳搖鼓的心里，而今只剩下一個執念就是掀翻山海，重新封印封天谷。他在大局未定之前，不會出來。陳搖鼓一天不出，陳野就一天沒法殺他。想要引出陳搖鼓，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打開封天谷，放開山海世界?！?/br>
    “封天谷開啟，項開，步幽冥，宗門高手都不能輕舉妄動。甚至只能坐視山海世界向前推進。只有局勢徹底崩壞，陳搖鼓才會出手。那才是陳野唯一能殺他的機會?！?/br>
    羅憶楠聲音一頓道：“我可以想辦法說服陳野，打開山海入口。你們有辦法說服項開，隔岸觀火么？”

    “這……”景圓不由得為難道：“這個不太可能吧？項開，率領術道群雄，決戰宗門，事實上也是為了守衛山海世界，他冒險放開封天谷的可能性非常小。況且，我們這些人都跟項開沒有交集，誰能去說服他？”

    羅憶楠道：“如果說服不了項開，一切都是空談?！?/br>
    穆天耀道：“老四，我去聯系我奶一下，讓她去試試吧！說不定，我奶有辦法說服項開呢？”

    景圓道：“這個倒可以讓云姐去試試。天耀，你去聯系云姐。憶楠，你繼續說?！?/br>
    羅憶楠道：“項開未出之前，江湖是宗門的天下，宗門積攢了多少勢力，我想你應該比我更清楚。封天谷開啟，宗門不計后果攻殺封天谷的話，一樣可以在短時間內打退人神，異獸。想要讓宗門按兵不動，還得夏稷出手，他能做到么？”

    景圓道：“我和夏稷在宗門中的地位還算差強人意，想要控制宗門的話，我們需要先除掉一部分宿老，他們一死，我和夏稷當中隨便一人就能控制住宗門，但是，我們兩個不是那些宿老的對手?！?/br>
    “這個我來吧！”吳召開口道：“我在這個世界上的殺孽未完，有些事情，該做還得去做?！?/br>
    “好！”羅憶楠道：“我現在就去聯系夏稷。不過，我需要一個信物。否則，夏稷不會相信我?！?/br>
    景圓想了想道：“我跟夏稷約定過聯絡的暗號，你帶著我的暗號過去，夏稷會相信你?！?/br>
    羅憶楠把葉玄中毒的事情說了一遍之后，才再次說道：“另外，葉玄也是陳野那邊的一個突破口，你們能找到救治葉玄的人，說不定能讓陳野恢復一些。我敢肯定對葉玄下手的人是陳搖鼓?！?/br>
    林妍思索了片刻道：“葉玄那邊的事情交給我吧！或許，我有辦法可以救葉玄?！?/br>
    “你？”吳召看向林妍之間忽然驚聲道：“你不要亂來，有些東西就算是我們命數師也不能隨意觸動?！?/br>
    林妍搖頭道：“你放心，我會見機行事，你不用過分擔心?！?/br>
    第645章 封天谷口

    景圓的莫名其妙的看向了林妍時，吳召不由得嘆了口氣：“水藍，按理說，我應該叫你一聲前輩。你親手把我送進無盡血棺的時候，我就把你當成了我在世上唯一的親人。我更喜歡叫你林姐?！?/br>
    “我知道，你把自己的希望，半命道的希望全都寄托在了我的身上?？晌也幌朐偈ト魏我粋€親人了。當年，逆天一戰，我失去了太多的親人，半命道失去了太多的弟子。我此生再難離開無盡血棺。我不希望你再發生什么意外。你懂么？”

    林妍目視遠方：“救不下陳野，你就得不到無盡血棺……”

    “不是還有山海世界么？”吳召笑道：“以我吳召的本事，還拿不到不死仙藥么？當年，我自封無盡血棺的時候，不就說過么？活著才有希望。不是么？”

    林妍沉默片刻才點頭道：“我答應你不會亂來。我們也該出發了?！?/br>
    羅憶楠道：“我先走一步，去建議陳野攻打封天谷，你們要好好想想，一旦糖豆沒法喚回陳野，你們該怎么辦？”

    羅憶楠把話說完，人就緩緩坐在的地上，她還在呼吸，卻沒了意識，那是羅憶楠的魂魄已經到了商無恨的體內，就連自己臉上的傷口都沒去處理。

    這時，穆天耀也趕了回來：“老四，我奶去找項開了，一語天晴也在那邊，我估計，他們兩個應該可以說服項開。我們趕緊走吧？”

    “先不急！”景圓向趕回來的穆天耀說道：“你去給羅憶楠處理一下傷口。林前輩，吳前輩，你們有沒有想過，一旦小糖豆喚不回陳野該怎么辦？”

    林妍道：“這個問題，我早就已經想過了。我是害怕，我的處理方式會激起陳野的魔性，才遲遲沒有的說出來。等到萬不得已的時候……”

    小糖豆不等林妍說完就搶先道：“林姐，不要傷害狐貍哥好么？他只是……只是被人算計才會入魔，他不是真心想要屠戮天下?！?/br>
    林妍安慰道：“我知道，我不是要真正傷害陳野。萬不得已的時候，需要有人帶著我的水晶球去找陳野，像是囚禁商無恨的一樣，把他魂魄帶進水晶球里。我和吳召出手，讓他走上別人的命運軌跡，用百世輪回洗練掉他的魔性?！?/br>
    林妍話鋒一轉道：“這百世輪回只是在走別人的命運軌跡，并不是他在輪回。大概十年時間就可以出來了，這百世輪回里，如果你愿意陪著他的話，也可以進入那個空間，跟著他一起度過百世?！?/br>
    “我愿意！”小糖豆想都沒想就答應了下來。

    林妍卻搖頭道：“不要答應的太早。這個世界上最為可怕的東西就是時光。外面雖然過去了十年，可是命運水晶當中可能是實打實的千年，萬年。而且，命運水晶并不是真正的輪回，那里沒有奈何橋，更沒有孟婆湯。一切的記憶都不會被消散?！?/br>
    “凡人一世，都無法保證愛情不會被時光所沖淡，更無法保證會不會在幾十年的朝夕相處中因為熟悉而變得疏遠，更何況那是百世相伴的無數歲月？”

    “命境輪回本身就是一條煉心之路，當一個人從里面走出來之后，很可能變得心靜止水，古井無波。成為遠離人間的仙人。你能明白我的意思么？”

    人和仙，最大區別不是有沒有排山倒海，轉換天地的法力，更不是無窮無盡的壽命。而是，他們看待世界的方式。人無論是好是壞，都有他的欲望和追求，愛憎喜惡，哪怕是人性的陰暗，也還代表著他在人間。仙，卻已經沒有人的感情，把自己跟人世隔絕開來。

    如果，一個人能帶著記憶走過百世，那么，他在思維上跟仙就沒什么區別了。人世的一切都已經看穿，看淡了之后，無論是什么都難以引起他感情上的波動，他不是仙，又是什么呢？

    小糖豆沉默了好一會兒：“那我也愿意陪著狐貍哥走過百世，未來的事情誰能說得清楚，現在才是最重要的不是么？”

    “那就好！”林妍微笑道：“你讓我看到了曾經的自己。曾經的我也敢愛敢恨……不說這些……我們等著羅憶楠的計劃向后推進吧！我教你怎么使用水晶球?！?/br>
    林妍一路上都在教授小糖豆怎么使用命運水晶，穆天耀卻在他們空閑的時候說道：“其實，我一直有個問題想問，你們說：陳野真的入魔了么？”

    “什么意思？”小糖豆頓時不高興了：“你是不是說，狐貍哥沒有入魔，故意想要大開殺戒？”

    “不是不是……”穆天耀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人入魔，是性情上進入了魔道。但是，應該影響不到他的智商吧？”

    “你們好好想想，陳野入魔之后，是不是應該比以前更厲害了？俗話說：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魔為什么會比道更高？那是因為魔什么陰謀詭計都能用得出來，什么惡毒手段都敢往出使。陳野以前心有顧忌的時候，很多手段用不出來。最起碼，他不會無緣無故就大開殺戒。入魔之后，那些原本是禁忌的手段都應該用出來??！”

    “可是你們看看，陳野都用了什么？也就是炸了五絕峰而已。除此之外，陳野用過什么魔道手段么？我怎么覺得，陳野好像是還沒入魔呢？”

    林妍和景圓對視了一眼：“你還有什么懷疑？”

    穆天耀道：“還有你們不覺得陳野控制了暗族，可他也在約束著暗族么？如果陳野像是在東洋時那樣放開手腳，暗族現在應該已經翻天覆地了?！?/br>
    “我的意思，并不是陳野沒有入魔。而是，他心里最后一分人性，其實在他的潛意識里占據了主導的地位，這就是陳野魔而不狂的原因?！?/br>
    穆天耀看他們幾個沒有聽懂，不由得再次解釋道：“羅憶楠的計劃里，最簡單的一環是說服陳野放開封天谷，如果，我剛才的猜測是對的，那最簡單的一環，就可能變成最難的一環。而且，羅憶楠還會有危險?！?/br>
    第646章 封天谷口2

    景圓他們幾個頓時變了臉色，林妍急聲道：“小圓，你能聯系上夏稷么？讓夏稷幫襯一下羅憶楠??！”

    在林妍看來，羅憶楠并不是智將型的人物，也未必會委婉的向我轉達什么意見。萬一將我激怒，我可不會像是對待一個普通人一樣對羅憶楠心慈手軟。

    景圓搖頭道：“聯系不上，不過，我覺得夏稷在她身邊的話，應該可以幫上她的忙?！?/br>
    “希望吧！”林妍剛說了一句話，景圓的電話就響了起來：“是夏稷，他讓我們快點趕過去，和他聯手控制宗門。宗門探索的秘境就是封天谷?！?/br>
    穆天耀倒吸了一口涼氣：“趕快走！宗門那幫孫子，要是不控制住，等他們狗急跳墻的時候，說不定能干出什么事情，快點！”

    景圓一腳油門，把車開到了最快：“天耀，聯系陳三金，讓他想辦法弄架直升機過來，開車太慢了?！?/br>
    景圓他們在用最快的速度趕往封天谷的時候，我已經帶著銀河列車停在了虛空當中，羅憶楠從我后面走了上來“尊主，我們已經到達了秘境，下一步應該怎么行動？”

    “讓我先想一想！”我指著地圖道：“這是探子剛剛拿回來的地圖，沒想到，宗門一直在暗中開發的秘境竟然會是傳說中的封天谷？”

    從地圖上看，封天谷就像是一座類似于“一線天”的狹長裂谷。從地圖上看不出封天谷面向山海世界那面究竟是什么樣子，但是外向里看的話，封天谷正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險要所在。

    峽谷正中心的位置上，是一座豎立在峽谷中的圓柱形山峰，乍看上去就是有一尊無上魔神，一劍劈開了山川大地，卻把長劍留在了他劈開的峽谷當中。立劍為標，警告兩個世界的人不得越界。

    那座山峰應該叫做立劍石，就是歷代掌燈人棲身之處。四代掌燈人，在立劍石里度過了無數歲月，封鎖山海，守衛人間。

    “白燈照山海，黃泉水忘川。江湖何為岸，陰陽兩界山?！?/br>
    我輕聲說道：“立劍石，就是兩界山吧？掌燈人用立劍石分割了兩個世界。卻把自己困死在了兩界山里?！?/br>
    “陳白燈的白骨，應該是還在山里吧？空有玲瓏心，難挑如意弦?！?/br>
    我心里狠狠一陣抽疼，疼到忍不住用手捂住了心口。

    那里有小糖豆，她在上一世里就從立劍石離開了我，我沒能留住她；

    這一世，她從問心石掉進了萬丈深淵，我眼睜睜看著她在我眼前消失。

    難道說，石頭就是我們之間的一種詛咒么？

    立劍石！

    我按在地圖上手忍不住狠狠握緊，那張暗族弟子用生命換來的地圖，也在我的手中變了形狀。

    羅憶楠走上前道：“尊主，你準備先打宗門，還是先對付項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