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丘吹了吹胡子，冷哼道：“不過是多年同僚就這樣死了，覺得可惜罷了。展七娘的事兒交給你了，她可是武帝精心培養的細作，李淮這么多年也沒多大長進，看來他也并沒有從展七娘身上挖出多少武帝的秘密來。要是能活著把展七娘帶出來，你可算大功一件咯?！?/br>
    顧影瞟了瞟老丘身上的包袱，道：“還是關心關心你自己吧。聽說東越民風彪悍，你這把老骨頭跑去折騰，可別散了架?！?/br>
    老丘砸吧砸吧嘴，笑道：“有利益的地方就少不了紛爭。武帝在時齊國也算強橫一時，可到頭來還不是內耗在諸皇子奪儲上。東越比起當年的齊國，不過小巫見大巫罷了?！彼牧伺念櫽暗募?，語重心長道：“年輕人，不要總想著打打殺殺的，不文明。辦大事兒要靠智慧才行?！?/br>
    顧影一臉嫌棄的抖了下肩甩脫了老丘的手：“就此別過吧?！?/br>
    老丘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嘿嘿笑道：“年輕人就是火氣大?！?/br>
    他掂了掂肩上的包袱：“老頭子窩在南府看了半輩子的門，也該活動活動筋骨嘍?！?/br>
    臨行前，衛晞到余氏房里去看她，此時余氏正在整理抄好的佛經。見衛晞進來，道：“晞兒來了，母親正打算改日去佛寺。衛皇后生前便篤信佛教，如今人沒了，也算聊表心意吧。畢竟當年在侯府時，她待咱們母子也不錯?！?/br>
    衛晞笑了笑，沒說話。

    余氏見狀說道：“晞兒還在怨我？”

    衛晞低首道：“不敢?！?/br>
    余氏嘆了口氣：“不敢，說明你心里還是沒有原諒我。晞兒，娘有娘的苦衷，我知道我說這些你不愛聽。只是晞兒就要到燕州去了，娘心里也不知怎么了，總是慌慌的……”

    “既然娘不放心，不如不去了?！?/br>
    余氏：……

    衛晞就道：“其實兒子的命在娘心里也沒那么重要，至少比不上收復北燕的大業。畢竟一個殘廢的兒子比不上一個健康的孫子?！?/br>
    余氏的心忽地就像被針扎了似的，她紅著眼睛道：“晞兒怎么會這么想，你是娘辛辛苦苦生下來的，娘怎么會不心疼你?！?/br>
    衛晞抬手打斷余氏的話，冷聲道：“娘不要再去探聽侯府和宮里的消息了。尤其是長姐的孩子?！?/br>
    衛晞眼神帶著警告，余氏心口猛地一顫：“你都知道?！?/br>
    “娘不要把所有人都當做傻子。如若不是看在我們母子在侯府多年的份上，你以為祖母會這么輕易放手？祖母雖年事已高，卻不是個糊涂的。長姐是侯府的掌上明珠，霈兒更是長姐拼了命生下的，這個孩子對侯府有多重要娘心里明白?！?/br>
    余氏低吼道：“這個孩子根本就是……”野種。

    在對上衛晞陰冷的眼神時，這兩個字余氏怎么也說不出口。

    “娘若還想收復燕州失地，最好不要搞什么動作，爹也不是瞎子?！?/br>
    余氏則道：“衛儒擅兵，有謀略，有膽識。你與他合作，到頭來只怕是替齊國做了嫁衣?！?/br>
    “所以呢？”

    余氏沉默一瞬，道：“你說得對，我之所以活到今日就是為了收復北燕，和這相比，任何人都要讓步?！?/br>
    衛晞并不意外。

    余氏看著他，道：“你一心為侯府，難道你以為在衛儒心里，你又比他心中的大業重要么？他身上同樣肩負著使命，衛尚和先齊王的夙愿，天下人的和平和安定。為了這些，他同樣可以犧牲一些人?！?/br>
    衛晞道：“凡成大事，必有所棄?！?/br>
    “你都明白，那你為什么就不能理解娘呢？”

    衛晞轉動輪椅，慢慢向門口滑動。他道：“因為娘在犧牲大部分人的性命來達成一個可笑的目的。而爹卻用小部分人的犧牲換取全天下百姓的安寧?！?/br>
    余氏指甲嵌入掌心，臉色慘白，她怒吼：“不許你叫他爹！”

    話音落，人已走遠。

    秦箏正在房中看信，見衛晞臉色陰陰的回來，忙起身迎過去，憂心道：“又和母親吵架了？”

    衛晞拍了拍她的手，安撫道：“沒什么。你在看什么？”

    秦箏將信遞給他，道：“大嫂來信了。她說黎陽那邊她會安排，叫我放心帶瑾兒去?！?/br>
    衛晞看了眼，點了點頭。

    秦箏猶豫了下，道：“夫君，真要走么？我想等你回來?！?/br>
    衛晞拒絕：“不行。我此去不知何時能回來，我不放心你和瑾兒在家?！?/br>
    他用力的攥著扶手，想到才三歲的兒子就被余氏灌輸了滿腦子的復國復仇，他若不在，誰知余氏會趁機做出些什么來。

    “我不想瑾兒變得和我一樣，從懂事起就背負著那些仇恨?！?/br>
    秦箏淚盈于睫，用帕子擦了擦，點頭道：“好，我聽夫君的。我一定會好好教瑾兒讀書的?！?/br>
    衛晞笑著道：“黎陽秦氏出來的女子都是極好的。阿箏，你記著，不管未來發生什么，你都要好好撫養瑾兒長大，快快樂樂的長大?！?/br>
    秦箏合著眼淚點點頭。

    衛晞又道：“我會派可靠的人護送你們母子，到了秦氏，你只管說我被父親留在軍中。還有，我們的兒子不叫慕容瑾，他叫衛瑾。是鎮國侯府衛二公子的兒子?！?/br>
    秦箏用力點頭：“夫君，你一定會回來的，對吧?！?/br>
    衛晞則道：“當然?！?/br>
    他看著秦箏有些不舍的雙眼，微微低下頭去。想到當年從侯府離家后，他幾次試圖逼走秦箏，不愿她牽扯進來。沒想到這女子看似柔弱，竟心志堅定，不管不顧的跟他來到了玉山。路途如何艱辛，她都咬著牙挺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