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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微微一怔,似是察覺自己過于嚴苛,舒了口氣道:“不是,你是男子漢,母親只希望你堅強些。身為兄長,要以身作則,日后方能教導弟弟,以你為榮?!?/br> 長孫恪吸了吸鼻子:“我還有弟弟?他在哪兒?我可以見他嗎?” 女子道:“你的弟弟正處于危險之中,這些年我們四處漂泊,躲避仇人追殺。弟弟飽受顛沛,身體一直不好。所以才需要你這個做哥哥的堅強起來,以后才能保護弟弟?!迸宇D了頓,問道:“你喜歡弟弟么?” 長孫恪雖沒有見過弟弟,但自幼他便是一個人,仆從從不叫莊上的孩子靠近他,他很孤獨。 “喜歡!恪兒想要弟弟好好的,恪兒要保護弟弟?!?/br> 女子終于笑了一下:“這才是當哥哥的樣子?!?/br> 她將他抱了起來,長孫恪卻下意識的躲了一下。 “適才是母親不好,嚇到你了?!?/br> 長孫恪忙搖頭:“是恪兒莽撞?!彼麚溥M女子懷里任由她抱著,但敏感的心思卻叫他與母親再也無法親近起來。 那天母親同他說了很多話,說他們的國亡了,他們的家破了,他們的仇人卻活的好好的。他們要復仇,要奪回家國。 那時的長孫恪并不明白母親這些話的意思,他只知道母親那天的眼神很可怕,叫他連續幾天一直在做噩夢。 母親還告訴他,將他養在莊上是為了他好,弟弟跟著他們一路逃亡所以身體很差,母親說他對弟弟有虧欠,日后凡事他都要讓著弟弟。 “那我什么時候可以見到弟弟呢?” “等時局安穩,母親便叫你們兄弟相認?!?/br> 那之后,他便被送到一個地方,那是他此生噩夢的開始。 第42章 “姜嫂子,天都這般晚了,怎還不睡???”說話的正是隔壁院子的婦人,兩家關系親厚,此前便是她一直照顧姜氏。 適才起夜瞧見董家院子似有些微光亮,以為姜氏出了什么事兒,忙踩著筐爬上院墻瞧一眼。 姜氏道:“勞你記掛了,我啊這兩日也不知怎么了,總是心神不寧的。今夜更是無論如何都難以入眠,索性起來做些活計?!?/br> “姜嫂子還在想董昱那事兒?” “如何能不想啊?!?/br> “嫂子你也寬心吧,董昱已經去了,他生前便十分孝順,如今也更不愿看到嫂子為他日日傷心不是?!?/br> “你說的是,昱兒是個孝順的。前兩日衛公子來了,我同他說再到南府一趟,去看看昱兒。他說等我身體好了就安排這事兒。如今我也沒什么大礙,這事兒擱在心里又總是不踏實,便想明日到城中去尋衛公子?!?/br> “我知此舉唐突,但也實在沒有辦法。家中困苦,更別說還欠著衛公子一錠銀子。倒是自家做這蜜餞果子入了衛公子的眼,便想趁夜做一些,明日給衛公子送去?!?/br> “原是這樣,那我就放心了。嫂子也莫熬太晚,我見衛公子與那些貴公子們不同,他心善寬厚,從不將咱們視作下等人,一定會幫嫂子的?!?/br> 姜氏盛了一碗蜜餞遞給那婦人:“這些給你家小兒子留著吃,不夠的家里還有?!?/br> 那婦人爽快接過,笑著道了謝:“嫂子慣會寵他?!?/br> 長孫恪被帶去一座不知名的山中,那里還有很多孩子。 “以后公子就在這里生活了?!?/br> 長孫恪緊緊抓著阿肆的手:“父親母親呢?他們也來么?” 阿肆將手抽回:“大人吩咐,公子唯一的任務便是活著走出這座山?;钪?,就能見到大人?!?/br> 長孫恪忽然感到害怕:“要是走不出去呢?” 阿肆答:“那就永遠留在這里吧?!?/br> “不,我不要,我要父親,我要母親,阿肆你帶我回去,帶我回去!” 阿肆拎起瘦小的長孫恪,將他交給一個臉上有著猙獰疤痕的劍客:“對他的訓練,不必留情?!?/br> 長孫恪是這群孩子中最小的一個,初來山上,無依無靠,他每天都很害怕。那些孩子不會謙讓他,更不會憐憫他,他們只會欺負他,嘲笑他。他活在噩夢里。 漸漸的,殘酷的訓練讓他暫時忘了恐懼。他只知道,在這里吃飯要搶,睡覺要搶,什么都要搶,落后就要被打,打死了也沒人會管。 在這里,他們不是人,是野獸。 很多年以后,那個疤臉劍客對他們說:“你們當中,只有十個人可以離開這座山,誰能活到最后,誰便可以離開。限期,十天?!?/br> 這是長孫恪一輩子也不愿回想的十天,那一年他十四歲。 廝殺,搏斗,毒殺,暗殺,背叛……他在十天里,見到了世間所有的骯臟。他能活到最后,不是因為僥幸,而是他的手段,更加殘酷。 最后的一天,疤臉劍客對他們十個人說:“恭喜你們通過考驗,明日便可下山?!?/br> 他轉向長孫恪,單膝跪下,態度恭謹:“屬下奉大人之命執行訓練事宜,有失禮之處,屬下愿受責罰?!?/br> 長孫恪抬手虛扶了一把:“師父教授有功,我豈會責怪。不過你既甘愿受罰,我也不會置之不理。畢竟師徒一場,我不會叫師父難堪。就請師父用手里的劍做補償吧?!?/br> 疤臉劍客一愣。于劍客而言,劍是生命。 但長孫恪已不是昔日任人欺辱的孩童了,在未來,他是他們的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