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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緩緩點頭:“這么說來,完顏哲也夠不要臉的啊?!?/br> 衛老太君冷哼一聲。 “還有那尹士均,身為楚臣,先投身齊王,后又投降慕容雄,接著又掛搭上完顏哲,混的風生水起,也夠可以的啊。怪不得完顏鴻死皮不要臉,原是外甥肖舅?!?/br> 衛昭罵完,又‘嘖’了一聲,似有些頭疼。 “昭兒怎么了?” 衛昭皺眉說道:“祖母可知,這世上最難對付的是什么人?” “什么人?” “不要臉的人唄。完顏哲是鐵了心想要回朔北六州,若容他再進一步,四處戰亂一起,天下便不太平。他想這天下再亂一次,打破四國平衡的局面,順勢統一天下。若得了那至尊之位,誰還敢提過去那些不要臉的事兒呢?!?/br> 衛老太君不知想起什么,嘆了口氣:“也是,人啊,為了權勢什么都豁的出去,別說一張臉面,就連情義、手足都能拋舍啊……” “昭兒先去吧,祖母累了?!?/br> 衛昭抬頭一瞧,天已擦黑,不知不覺的竟在祖母這里坐了許久。他忙扶著衛老太君躺下,溫聲道:“祖母好好歇息,孫兒明日再來看你?!?/br> 出了老太君的院子,衛昭背著手往歸云院晃悠,心里琢磨著完顏鴻這個人。 四紈绔和完顏鴻素日并無交集,畢竟他是北燕皇子。這些年來,每年都有北燕使臣來齊國納貢,他們早還新鮮著,久而久之便也不在意了。今次北燕派了個皇子,他們也只在宮宴上遠遠瞧了一眼。 那時完顏鴻稱水土不服,生了面瘡,恐污了圣上眼目,遂請旨請元帝允他以薄紗遮面。當時衛昭幾個還笑他跟娘們兒似的,見不得人,他倒也不惱。 這之后,聽說皇上派太醫給他瞧了幾次病,鴻臚寺的官員們也時常去慰問慰問。也是打春以后,病情才有所好轉,偶爾也會在鴻臚寺丞的陪同下,在盛京城里逛逛。期間倒也偶遇過幾次,不過只是打了個照面,點頭之交罷了。 如今碰上這事兒,再聽祖母說了那些前塵往事,衛昭心頭隱隱浮現一絲憂慮。大齊,北燕,南梁,東越,四國勉力維持二十余年的平衡,即將因為各國掩藏在心底的巨大野心而被打破。 完顏鴻的死,就是打破這種平衡的第一刀。只是不知道這背后得利最大的,究竟是誰。 快到歸云院時,聽前頭似乎有車輪碾過的咯吱聲,衛昭眼睛一亮,笑著喊了聲:“二哥!” 果然從花叢后面閃過兩個人,仆從推著衛晞轉過來,停在衛昭前面。 衛晞朝他微微一笑,道:“我來看看你,霍寶兒說你去祖母那里了?!?/br> “是,跟祖母多聊了一會兒,天就黑了。二哥再去我那兒坐坐吧?!?/br> “不了,見你活蹦亂跳的,二哥就放心了?!毙l晞嘆了口氣,道:“阿昭,你是我弟弟,我不希望你心存愧疚,若不是為了二哥你也不會……” 衛昭半響沒吭聲,寂靜的花園里只有咕咕蟲鳴之聲。 衛晞看著衛昭,神色凄遑,帶著糾結和不忍:“阿昭,你若心里還惦著當年的事兒,日后便不要再來見我了。青萍,我們回吧?!?/br> 仆人朝衛昭點了點頭,默默推著衛晞離開了。 侯府三位公子,衛暄英武耿直,有大將之風。衛晞清雅俊逸,有士子之氣。衛昭風流不羈,有少年俠義之范。 在外人看來,似乎這侯府小公子從來就不知憂愁為何物。只有親近的人知道,衛昭心里最大的痛楚就是二哥衛晞。 若非雙腿不良于行,他也是這盛京城里翩翩貴公子,不必終日躲在院子里,寂寥度日。衛昭知道二哥滿腹才學,比起那些才子有過之而無不及。侯府上下哪個提起二哥來,贊譽之余,都是一聲嘆息。 衛昭不知如何彌補,他只想給二哥世上最好的,今日衛晞直言,衛昭如同五雷轟頂,恍然大悟。 自己對二哥越好,二哥心里便越難受。這種好束縛著自己,又何嘗不是在折磨二哥。若以平常心待之,兄弟和睦,方得自在。 “哈哈哈,我常笑旁人虛偽,如今想來,自己竟也是那自欺欺人之輩?!?/br> 衛昭狂笑兩聲,驚飛了樹上鳥雀。 聞聲尋來的霍寶兒以為衛昭發了癔癥,忙要去尋大夫來,被衛昭一把揪住衣領。 “爺好著呢,走,去辦事兒?!?/br> 霍寶兒急道:“祖宗!都這么晚了,什么事兒非要現在辦,衙門都歇了!” “去梅苑!” 霍寶兒又是一驚:“還去!” “當然得去,不去怎么找證據?!?/br> “還要找證據!少爺你是不是在大獄里招上什么不干凈的東西了……” 衛昭一把捂住霍寶兒的嘴:“聒噪!” 齊國不設宵禁,也是沿襲楚制。盛京繁華,尤以百薈街、護國寺一帶為最。雖是夜里,街上也甚是熱鬧。 百薈街張燈結彩,各家園子人聲鼎沸。只有剛出事兒的梅苑一下子冷清了下來。 小廝杵在門口,磕著瓜子看兩旁熱鬧,一回頭瞧見衛昭,如同耗子見了貓,登時驚得汗毛倒豎。 “衛,衛衛衛公子!” 進了通察府大獄還能好端端回來,真不愧是衛公子啊。小廝驚詫之余,又泛著點兒苦澀的羨慕。 衛昭笑道:“你這般散漫,也不怕你家管事責罵?!?/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