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頁
單是看他的那個神情,柳聞歸便知道坑底的東西大概是個什么情況。 半晌之后,緩過來的戚臨抬起頭,他的眼睛里浸了一點水光,面色還是有些難看。他對著柳聞歸說道:“背山靠水,還真是適合用來祭天?!?/br> “你自己看吧?!?/br> 柳聞歸走到他的旁邊,目光冷冷地投向坑中??由钍嗝?,坑底橫七豎八地躺著死相各異的尸體。有些還穿著古著,因著年代久遠只剩了白骨,有些是近期剛死,但皮rou已經開始腐爛,分不清面容。 他們唯一的共同點,便是頭部的朝向都是對著坑中的高臺,似是死前的執念一般,耿耿不散。 寒意頓時攀上了柳聞歸的腳踝,逐步蔓延至他的全身。他冷得戰栗,雙拳都不由地緊緊握起,右手中的佩劍因著他的動作輕輕顫抖。 百人,千人,也許還有更多。但他們并沒有察覺到一點的蛛絲馬跡,如果不是因為金玨的意外,也許他們永遠都不會直到這個地方,也許還會有更多的人死在這個黑暗的坑里。 他望著中間的高臺,上面覆著雜亂的圖案,看不清是什么東西,但能確定的,應該是一個陣法。 “他們死去的時候,那個人可能就在上邊看著??粗麄兦箴?,看著他們掙扎,看著他們的血一點一點地流干,看著他們的魂魄,歸于自己?!逼菖R的話如同臘月的飛雪,一字一句都冷若寒冰,柳聞歸轉頭看向他,前者意外地從他的眼里讀到了一絲贊同之感。 常人不是修士,修士身上有金丹,有靈劍,有別的什么天地材寶。殺修士,可能是為了以上任何一種東西,但殺人卻不一定。人那么渺小,那么平凡,有什么可以值得一個有著這般境界的人設下陣法,大動干戈呢? 他們憶起金玨那失了的一縷魂魄,能想到的只有這一種可能。 施術者要的,是人魂。 “他的魂,可能已經散了?!逼菖R躍上那座高臺,蹲**捏了一點地上的灰塵。上邊的陣法最近剛才啟動過,或許就是在金玨失蹤的那一天。 他們并不知道金玨是出于什么樣的原因闖入這里,也不知道他究竟經歷了什么?;蛟S他誤入了一個“儀式”,被當成下面的祭品吸去魂靈。失了魂魄的他在山中渾渾噩噩地過了一個月,某天不知道因著什么原因,得到了短暫的清醒,成功地逃回家中。 “再找找?!绷剼w說著,從儲物戒中掏出了一只長簫。 “你還想招魂?”戚臨向四周望去,而后又詫異地看著柳聞歸,“你不怕把這里的魂全部給招惹過來?” “不是我招,是你招?!绷剼w說著,把長簫拋向了戚臨。 后者一把接過,皺著眉看他:“我來?” “我不會吹簫?!绷剼w理直氣壯地說。 戚臨打量著他,狐疑地問:“那你怎么就知道我會了?” 柳聞歸被他一問,臉上登時出現了一絲的茫然和窘迫,但這些情緒只是一閃而過,很快就被他掩蓋了下去。 “傳聞前輩曾在秦淮河吹了一夜的《春風顧》?!彼_口解釋道。 這么一說,倒是直接把戚臨的注意轉走了去。他從前確實做過這么一件事,在秦淮河邊的畫舫上吹了一夜的小曲,只為博得某位冷面美人的歡心。然而美人非但不歡心,還給他擺了十天的臭臉。簡直就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嘖?!逼菖R不爽地嘆了一聲,抬了簫便湊了上去,輕輕吹起了一段招魂曲。 壓抑陰沉的曲子自簫中流出,悠悠地散了好遠??拥椎哪切┦w似乎都變了個模樣,掙扎著扭動著亂成一團的四肢,掙動起了脖頸——也許是仍有魂識殘留。 群山回響,山石都止不住地開始顫抖,若非此處無鳥,恐怕此刻已經能看到一片壯觀的鳥雀驚飛。 戚臨的意識集中在嘴下吹奏的曲子上,分不出別的神識來注意其他。這般的招魂向來是一件極耗心神的法子。 是以,他沒有注意到,在他身后數丈外的斷木群里,出現了一個黑色的影子。 作者有話要說: 請開始我的胡謅 改了一個bug,其實我在寫的時候也思考了一下簫笛哪個是橫著的,可能腦子出了點問題,謝謝提醒 第17章 一劍既出,冷光橫過斷木之上,仿佛拉出了一條熠熠星河,方才露出一頭的黑影頓時就退了回去。 周遭的魂靈正緩緩靠來,躲在斷木之后的黑影也從喉嚨里發出了沉悶的威脅之聲,像是傾身凝視,蓄勢待發。 斷木自然是藏不住它碩大的身軀,那張奇丑無比的臉隱在陰影之下,更添了幾分可怖之感。那東西黑身長毛,僅有一腿,似猴非猴。 戚臨眉眼一挑,橫簫在側,旋身冷冷地看向柳聞歸的落地之處。他足尖輕點,衣袂翩飛,一個起落之間,便如浮萍一般落在柳聞歸的身后。若非此時穿的是現代的短袖,而是百年前的寬袖長衫,想必在他轉身之時又是一道飄逸風采。 “山魈?!逼菖R喃喃說道。 山魈是傳說中山中精怪,黑身獨足,傳聞其徒手可撕猛虎,奔跑速度可賽獵豹。 然而這類傳說中的精怪早就在千百年前就消失人間,亦或是漸漸退化歸為凡物。如蛟與龍一般仍具有神力的,早就自行沉睡水域,千年不醒??偠灾?,饒是戚臨也只是在《精怪志》中匆匆撇過一眼這山魈的模樣,卻沒有想到自己還能有一見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