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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氣一天天暖了,辭年的身體也慢慢好了起來。他從原來的只能醒轉一會,到清醒時間越來越長,后來,他能坐直了,也能試著下床了,直到有天棲洲回到家,發現這小狐貍已經能爬上屋頂,去摘自己不小心放上去的風箏了。 辭年睡了很多年,也錯過了人間許多事。他午后總得睡一陣,偶爾貪睡,棲洲也不會打擾他,就讓他睡醒了追著自己跑,鬧著要吃這個吃那個,而棲洲無論怎么轉,最后都會給他弄到。虧了他的照顧,久病體弱瘦骨嶙峋的辭年胖了不少,臉也圓潤了許多。 芒種一過,夏天就該到了。辭年坐在竹舍的欄桿上,編著手里的蘆葦草,他最近從棲洲那學了個蛐蛐兒的編法,可惜這人前腳一走,他后腳就忘了,沒辦法,只能拆了編,編了拆,把葦草弄得斷成幾截。 他腦袋上的耳朵極為靈通,聽見沙沙的腳步聲,便知道棲洲回來了,手里的草梗也不要了,從欄桿往下一跳,踏著步子便跑出院門去迎接,與提著點心的棲洲抱了個滿懷。 棲洲無奈:“褲子,穿上……這還沒到夏天呢,你要是著涼了,我是不是還得給你找大夫去?藥那么苦,我是不是還得哄你吃藥?” 辭年卻嘀咕道:“那……我穿褲子,還得給尾巴留個空檔,多麻煩……” 他確實只穿著上半截衣裳,堪堪遮住了半截大腿,下半截光溜溜的不說,那背后還生出個白絨絨的大尾巴來。辭年偏過頭,看了看身后的尾巴,苦惱道:“我還得修煉到什么時候啊……帶著尾巴,我就不能去鎮上玩了……” 棲洲忍俊不禁:“那得看你自己啊,今天練功了嗎?” 辭年理直氣壯:“沒有?!?/br> 棲洲笑笑:“那你怎么把尾巴藏起來?要不別藏了?” 辭年“哼”了一聲,轉身跑回欄桿旁,踢著腿大喊:“我餓了我餓了,我要吃雞腿!” 棲洲就猜到他有這一出,笑瞇瞇地走近,也隨著坐到欄桿上,從食盒里取出一個紙包,這紙包剛拿出來便香氣四溢,辭年眼睛一亮,立刻從里面拆出一只油汪汪的雞腿來:“你怎么知道的!” 棲洲道:“你那點心思,我還能不知道么?” 辭年毫不客氣,一口便咬掉了一大塊,鮮嫩多汁的雞rou填滿了嘴,實在是至高無上的享受,他一連夸了幾句好吃,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問:“唔……你上次說,在這見到竹姑娘了?” “是竹奶奶了?!睏扌Φ?,“她很好,到江南來教書,這里的孩子們都喜歡她?!?/br> 辭年也跟著笑:“我就知道,竹姑娘是個有出息的?!?/br> “對了……”棲洲道,“我托秦歌去了趟長安,去看了看……阿滿?!?/br> 辭年一聽,耳朵都豎了起來:“阿滿……還好嗎?” “嗯?!睏撄c頭,“秦歌告訴我,無名山的前山,已經看不出燒過的痕跡了。那里的樹木重新生長,現在已經郁郁蔥蔥……而且,他看到了一個小姑娘?!?/br> “小姑娘?” “是阿滿帶著的,一個小姑娘?!睏薜?,“那小姑娘眉眼清秀,舉手投足間,都很像馥瑾……阿滿一直帶著她,教她識字說話,陪她念詩,但他們就在天坑那帶,沒有再往長安走了。我問過秦歌,他說就在之前玉蘭樹的位置,不知何時又長出一棵玉蘭樹,不過那只是棵小樹,沒了當年的參天之勢?!?/br> “也許是當初那場大火,并沒有燒壞玉蘭樹的樹根,這么多年,這顆充滿靈性的樹,又借著春回大地的契機,再一次復蘇了?!睏拚f到這,再一次轉身,替辭年輕輕束好有些散亂的頭發,“就像你一樣?!?/br> “那就好,那就好……”辭年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將最后一絲rou啃了個干凈,他接過棲洲遞來的帕子,將手和臉都擦了個干干凈凈。 山林間有風,微微拂過,如一雙輕柔的手,辭年看著眼前的竹海喧囂,忽然道:“你后悔嗎?” “不后悔?!?/br> 辭年一愣,耳朵抖了抖:“我還沒問后悔什么呢……” 棲洲卻看向他:“無論你問什么,我都不后悔?!?/br> 等待是不悔,放棄也是不悔。 他歪過頭,將額頭與辭年相抵,柔聲道:“現在的我,與幾百年前并無區別,可我身邊,卻多了一個你?!?/br> “你說,我有什么好后悔?” 夏風柔和,吹動了棲洲鬢角的發絲,辭年瞥見他那掩在層層青絲下的翎羽,忽然動容。他擁住眼前的人,恨不能將血rou融為一體。 “和你一樣?!鞭o年道,“我也從不后悔?!?/br>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