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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報了名字,棲洲卻并未應答,酆都大帝微微抬眼,睨了棲洲一眼:“怎么?” 棲洲道:“我不知道?!?/br> 酆都大帝又道:“生辰八字呢?” 棲洲搖頭:“也不知道?!?/br> 酆都大帝再問:“那他死時是什么年歲,你總該知道了吧?” 棲洲道:“不知道……” 他到陰司一趟,口口聲聲說要尋人,這一不知姓名,二不知生辰,三不知年歲……恐怕連找的人是誰,他都壓根不清楚。酆都大帝合上書卷,將它交還給身后的侍從,笑道:“你說來尋師父,卻連你師父是誰都不知道,這一問三不知,如何往下談?” 棲洲道:“他的來世,我確實不知情……” 酆都大帝道:“聽這話里的意思,還是前世冤親?” 棲洲解釋道:“他確實在某一世做過我的師父,授我道法,啟我心智,是于我有過大恩的師父?!?/br> “明白了……”酆都大帝緩步走下臺階,語氣輕快,“人世重恩,你念念不忘,倒也情有可原。不錯,這人是被我陰司押回來的,今天剛到,正在牢里關著,往后怎么發落,等判官研究清楚了,自然會給個答復?!?/br> “牢里?”棲洲驚道,“他犯了何事,為何要被送去牢里?” 酆都大帝笑道:“你不是來尋他的么?竟也不知道他犯了何事?你可知他為何而死???” 棲洲道:“夏季多風,海嘯頻生,有蛇妖借著洶涌的海水興風作浪,為禍人間,他為救海濱外民,以一己之力抵擋海嘯,為百姓們逃走留出了時間,自己卻因力竭而被蛇妖報復,當場殞命,死后,連魂魄都被蛇妖吞去,我見到他時,他連靈核都是殘缺的……” 酆都大帝恍然道:“我說呢,小小一個修道之人,身上竟沾了如此精純的靈氣……你們這些年輕的小神官啊,真是膽大包天,肆意妄為?!?/br> 棲洲也不打算隱瞞,坦然道:“晚生今日到訪,就是為了將師父送入輪回,讓他轉世,重新為人?!?/br> 酆都大帝道:“為人有這么好么?人這東西,敵不過神,斗不過鬼,庸庸碌碌一輩子,就為了那點衣食住行的雞零狗碎,你可見到那滿長街的游魂了?都是盼著投胎做人的,這隊都不知道要排到何時呢……” 棲洲不想聽他說這些,只執著道:“您想要交易,我可以同您交易,您要什么,只要我能給……” 酆都大帝神色一凜,忽然笑道:“你當真是不知道這人犯下了何等的罪???” 不等棲洲開口,他便繼續道:“你可知,這世間萬物,皆有命數?” “人有人的命數,鬼也有鬼的命數,這命里該翻的浪,該起的災,誰也逃不掉,誰也躲不了……”黑衣人甩開折扇,那朱紅的扇面映了青光,將他的半張臉都藏在陰鷙里,“你師父以一己之軀阻擋滔天巨浪,救了那漁村里老老少少一共八百二十三口的性命??伤惨砸患褐?,壞了天定的命數,擋了我陰司本該接收的八百二十三條魂魄。你可知我這陰司上下為了這八百多個缺口,挨了多少責罰,又吃了多少不該吃的苦頭?” 棲洲辯道:“可他救人難道錯了嗎?這海水泛濫本非自然,是妖邪之物作祟導致,陰司雖為鬼界,但鬼終究也是人變的,為人……難道不該講個理嗎?” “理?”那人一聽,竟是哈哈大笑,不知是笑棲洲的天真,還是笑他的愚蠢,“天理不勝命數,這才是自然之理。你以為理字值多少斤兩?這理要是值錢,世上怎會有那么多‘殺人放火金腰帶,修橋補路無尸骸’的慘???每日到我這來的幽魂,有多少是聰慧良善便早早夭亡,又有多少無惡不赦卻長命百歲……神官大人,你難道不信命數?” “不信?!睏薮鸬脴O快,“我師父,沒有做錯任何事,請您放了他,讓他沖入輪回,轉世為人?!?/br> “你倒是倔……”酆都大帝眼色一沉,卻忽的又笑開了,“但我倒是喜歡你這樣的?!?/br> “既然如此,那便與我來一場交易……”他轉過身,踏上臺階,回到空置已久的寶座上,“你覺得你師父是人間至善,但他對我陰司造成的麻煩和損失,總該有人承擔。若是任由判官按條例來判,你這位師父怕是投胎做豬做狗,都得等個千八百年,在此之前,他得先在這鬼境里,把這該償還的債還清,還得每日受刑……” “我……” “不過有你這樣孝順的好徒弟,你師父的日子恐怕不會太難過……”酆都大帝一歪身子,抬手支起下巴。他面容清雋,看著不過二三十歲,可那看似年輕的眼睛里,總有一絲掩藏不掉的令人膽寒的戲謔,“你的名頭,我多少也聽過,從登上儲仙臺就一直占據榜首的風云人物,近日得了飛升的消息,已經入住鳳麟閣了……既然如此,我要的東西,對你來說,應該是輕而易舉?!?/br> 棲洲道:“請您直說?!?/br> 酆都大帝道:“這陰司里什么都沒有,沒有日月星辰,也沒有流水山川,是個徹頭徹尾的極陰之地,我駐守在這,無非是渡個世間清凈。況且你也看到了,這陰司里的幽魂,都對靈力愛不釋手……你也不用給我什么,只要……”他忽然一笑,眼里露出貪婪的光:“一顆小小的,上仙界的固元珠?!?/br> “什么固元珠?”棲洲道,“我沒有這東西?!?/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