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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鵠不得不坐在屋子里,壓抑了所有的好奇心,看著化為棲洲的辭年在屋內轉來轉去。 眼看到了用午膳的時間,門外如約響起仆從的聲音,辭年給云鵠使了個眼色,這小少爺機靈得很,立刻往屏風后竄去,與那夜里辭年趕來時藏身的地方一模一樣。辭年見他已經藏好,便壓了壓嗓子,緩步走到門前,大大方方地打開了門,將早上的食盒遞還回去:“多謝?!?/br> 云鵠藏在屏風后,只能依稀聽見他那頭傳來的模糊聲音,可就是那幾句交談的語氣,竟像極了棲洲。直到關門聲再次響起,腳步聲漸漸遠去,云鵠才終于從屏風后鉆了出來,難以置信地揉揉眼,看向面前提著食盒的“棲洲”,驚訝道:“你……真是那狐貍?” “棲洲”一皺眉,露出個怪異的表情:“沒大沒小,叫師娘!” 這德性,除了那狐貍也不能是別人了,云鵠費解極了,他道:“所以我師父不在這?!?/br> “棲洲”點頭:“你師父我不是在這嗎?” 云鵠一揮手:“……你明知道我是什么意思?!?/br> “棲洲”笑著一轉身,又變回了辭年的模樣,他放下食盒,招呼云鵠過來吃飯:“來都來了,先吃飯?!?/br> 云鵠老實坐在桌邊,又道:“那你知道我師父去哪了嗎?” 辭年將飯菜都取出來,道:“知道?!?/br> 云鵠又問:“他去的地方危險嗎?” 辭年面不改色:“不危險,要是危險,我也不會讓他去了?!?/br> 這話倒是讓云鵠心里的不安消退幾分,他也湊過去,幫忙將飯菜端出來,收拾好桌上的東西,又問:“那他有沒有說什么時候回來?” 辭年道:“沒什么事,今晚就該回來了?!?/br> 云鵠點了點頭,還是不放心,又道:“一定能回來么?他不是……” 辭年“哎呀”一聲,抓著饅頭往云鵠嘴里一塞,輕聲道:“你對你師父怎么這么沒信心?事是他要做的,我只是幫個小忙罷了,他忙完了他的,自然就會回來的。你又不是不了解你師父,他決定了要做的事,你攔得???” 云鵠“嗚嗚”兩聲,終于把饅頭拔了下來,嘆氣道:“修行不易……這眼看著飛升的日子臨近了,要真在這個節骨眼出了什么意外,他這么多年的辛苦可就全都白費了。你也不是不知道……咱們畢竟不像安公子那樣有人庇護,真要出了什么事,就只能靠自己了?!?/br> 辭年道:“說的也是,那要是出了什么事,能拜托你哥庇護庇護嗎?” 云鵠猛地搖頭:“我哥連我都不一定庇護得住……他就是個小小的掌信使罷了?!?/br> 辭年卻道:“能飛升的都不是簡單角色,我倒覺得,你哥雖然職位不高,但來來往往跑過這么多地方見過這么多人,肯定是個不可小覷的高人?!?/br> 云鵠忽然高興起來:“那是,我哥就是最厲害的!” 兩人用過了午飯,又等了一會,棲洲依舊沒有回來。云鵠雖然不安,卻不知還能勸些什么,恰巧云鴻處理完事務過來接他,云鵠即便憋了一肚子話,卻還是在“棲洲”頗有深意的目光中選擇了閉嘴。不過幾句閑聊,兩兄弟便離開了。 待他們走遠,“棲洲”便又一揮袖子,變回了原本的模樣。 他在這屋子里待了這么久,應付人都應付了這么好幾個,可這屋子的陳設,他還真沒仔仔細細地看過。 棲洲一直是個愛干凈的人,衣衫一塵不染,屋子窗明幾凈,雖然每日見他時,他不是在煮茶,就是在看書,但不論何時突然進屋,都照樣尋不到一丁點臟污的痕跡。辭年還曾經玩笑道:“你是不是在屋里藏了個灑掃清潔的田螺姑娘?” 棲洲入住鳳麟閣的時日并不長,但即便如此,這小小的房間還是帶上了他一貫的氣息。整潔,干凈,書總是放在各個順手的地方,連床邊的幾案上都一定會放上一兩本,僅做睡前讀物。辭年不明白這些看著就頭疼的書到底怎么安神助眠,但棲洲卻一直對這些寶貝愛不釋手。 屋內有沉香,是棲洲一貫點著的。這味道聞著舒心,卻極其細微,也不容易染在身上。辭年鼻子靈,每次只要湊近棲洲,他便都能聞到那衣衫里浸出來的氣味,他常賴著棲洲,賴久了,自己身上自然也沾了這氣味。 他躺在棲洲的床上,抖開那整整齊齊的被子,把自己裹了進去。眼看窗外的夕陽緩緩落下,屋里一片寂靜,只有窗外偶爾響起陣陣竹喧。那細密的沙沙聲,像一雙輕柔的手,撫過辭年的腦袋和耳朵,讓他漸漸生了倦意。 儲仙臺沒了辭年是小事,頂多是一貫不守規矩的小狐貍上哪撒野去了,但鳳麟閣沒了棲洲卻是大事,馬上就要飛升的準神官,是在容不得半分差池。 一整天的化形,實在是讓辭年累壞了。沒過多久,他便卷著被子,縮在角落里,聽著窗外的風聲輕輕睡去。夢里的時光轉得飛快,辭年夢見自己回到了小院子里,屋后的竹葉隨風簌簌,院里的花開了又落,他終于在不知多少個春秋后,收到了屬于自己的鑲金信函。 給他送信的不是云鴻,而是棲洲。那人一身華服,越發挺拔俊朗,將信遞給他后,又從袖子里摸出一張紅彤彤的信箋。夢里的辭年笑得合不攏嘴,可看到那紅信,便立刻把金色信函的事扔到了九霄云外。 他問棲洲:“那紅色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