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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牢是為了引蛇出洞設的一場局。要引出的這條蛇,正是他們詢問許久,卻苦苦得不到下落的辭年。如今這一出,不過是抓住了辭年的軟肋,逼迫他現身罷了。 “流霜!”賀棲洲抬手,辭年忙從背上將劍解下,可還沒把劍遞過去,那流霜便應聲出鞘,驀的飛入了賀棲洲的掌心。握劍的下一個瞬間,一道劍氣激蕩而來,著劍氣兇悍,卻不銳利,化作一道疾風,將圍在前方的追兵全部打散,硬生生震開一條路來。 辭年來不及驚嘆,跟在賀棲洲身后,隨著他往前狂奔,秦歌緊隨其后,兩人將他夾在中間,護得嚴嚴實實。逼仄的空間里,劍光亮成一片,賀棲洲收斂著力道,唯恐傷了人,可即便如此,這重重圍堵也已經阻擋不住他的步伐。 辭年在中間,倒還算輕松,可苦了在后面替他護航的秦歌。秦將軍一向是個帶頭沖鋒的,被一群人追在后頭喊打喊殺的窩囊他還真沒體會過。賀棲洲前頭喊一聲“小心”,他便立馬驚覺起來,只見一身材瘦小的官兵從縫隙里溜了進來! 秦歌一急,忙揪著那人的衣領,將他高高舉起,大吼一聲“低頭”。雖然不知為何要低頭,但辭年跟賀棲洲還是照著做了,下一刻,辭年視線里閃過一片黑影,他抬眼一看,那瘦小的官兵正尖叫著,橫過身子,從他們頭上斜斜飛了出去,正砸在前頭那一排人身上,把他們砸了個四腳朝天。 賀棲洲“嘖”了一聲,喊道:“你下回能早點喊嗎?頭都差點給你削掉!” 秦歌極為不服:“你能耐你到后頭守著!” 兩人嘴斗著,手上的功夫卻不見聽,流霜的劍光閃過一陣又一陣,秦歌的劍并未出鞘,拳腳功夫卻格外了得,幾人一陣搏斗,竟真的從這人山人海中殺出一條生路。天牢的大門就在身后,而且越來越遠,辭年緩過神,這才真正反應過來…… 他是真的把賀棲洲帶走了。 這座四四方方的長安城,再也不是賀棲洲的囚籠。他帶著自己的心愛之人,像話本里說的那樣,遠走高飛,天涯海角。 想到這,辭年心里涌出一陣喜悅。他用力伸長了手,握住了那正在前方的,方才因為奔逃而松開了的另一只手。那人沒有回頭,卻還是溫柔地回應了一句:“你拉著我的,丟不了?!?/br> 秦歌早已見怪不怪,可還是得提醒一句:“咱們往哪去?” 既然天牢就是埋伏,那這埋伏絕不可能只布在天牢,長安城里常年駐扎著巡防隊,恐怕這城里是去不了了。賀棲洲思來想去,道:“往城郊去,找個有山的地方?!?/br> 秦歌道:“山?翠華山行不行?就你們之前那個……” “不行?!辟R棲洲斬釘截鐵道,“那地方不能去?!?/br> 秦歌不解:“為什么?那地方你們熟悉,還有個天坑,跑進去,把石壁一堵,誰也進不去……” “那里有阿滿?!鞭o年道,“馥瑾……已經沒了,阿滿一定還沒有走,他一定會守在那的,要是我們再把官兵帶過去,阿滿恐怕也兇多吉少……” 賀棲洲沉默片刻:“是?!?/br> 對于馥瑾,二人始終心懷愧疚。如果不是徐問之,如果不是這段說不清道不明的孽緣,馥瑾也許還無憂無慮地生活在大山里,如所有盛開的花樹一樣,迎著屬于自己的一個又一個春夏秋冬。 秦歌了然,道:“那便只能往西城郊去了。長安地勢平曠,沒那么多山,咱們要藏,就得往地勢險要的地方去,咱們好躲,他們不好尋?!?/br> 賀棲洲笑道:“不錯,有長進了?!?/br> 秦歌“嘖”一聲:“你小子,我現在可是官職都不要了,在這陪你們逃命呢,正經點行不行?” 賀棲洲頗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點頭應到:“行,怎么不行,走吧?!?/br> 三人腳程都快,一路繞開居民密集的街道,一面奮力往西奔去。 天邊的云漸漸堆積,形成一片濃重的灰。追兵不停,腳步也不能停歇。果然如秦歌所料,這長安城里的每個街口,都安排著強力的追兵。而朝廷仿佛料到了他會逃竄,這大街小巷的告示牌上,也早就貼好了他的畫像。賀棲洲是個常在市井巷陌里露臉的,附近的百姓多少都認識他,本來還多少有幾分交情,可告示上明晃晃的賞金數額,還是讓不少百姓心動不已。 這一路圍追堵截,有好幾次,幾人都差點被夾擊的包圍圈困住。但所幸幾人都不是省油的燈,你攔我,我便騰空躍起,幾個回合下來,追兵雖然人多,竟也一點好處沒討來,被他們遠遠甩在身后。 西郊轉眼就到,這里風景秀麗,卻并未成為皇家的園林,一時地勢險要,山階難修,而是實在叢林密布,平整起來麻煩得緊?;蕦m里的人有了翠華山,自然是不會再惦記這又遠又偏又難行的西郊。趕了許久的路,實在疲憊難當,眼見到了山腳,三人立刻鉆進密林,尋了個稍微平坦些的地方,坐下修整一番。 辭年跑得滿頭大汗,這一坐下,他便立刻從折了張稍大的葉片,當蒲扇似的扇起風來。這天氣越發悶熱,烏云密布的天趕上夕陽西下,已經是黑黢黢一片,難辨東西了。 賀棲洲道:“今晚要是能到山里去,沒準還能睡個安生覺?!?/br> 秦歌道:“等修整好了,你們就想想,自己能去哪,想去哪?!?/br> 辭年問:“你不同我們一起走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