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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棲洲:“……” 辭年難得見到因為這個吃癟的道長,他口中還含著一口茶,一聽這話,竟是笑得差點嗆著。原是來自山野的的小狐貍,也在這長安城日復一日的淘洗里看出了端倪,辭年扯過帕子擦擦嘴,搖頭晃腦道:“上一任丞相,難道就和太傅有深仇大恨嗎?是殺父還是奪妻呢?既然都沒有,他倆又為什么斗了這么多年?當然是因為權力了?!?/br> 賀棲洲奇道:“嘿,都知道權力了?” 辭年扯下滋滋冒油的雞腿,往嘴里一塞,含混不清道:“你日日殫精竭慮,不也是為了這個么?!?/br> 賀棲洲一笑,屈指刮了刮他的鼻子:“我?我自然不是了?!?/br> 眼看自己又要被忽略在一旁,秦歌趕忙為自己找回些顏面:“是了是了,你們說的都明白了。那……就算是為了權力,方丞相安排這一出,總不能全靠威勢吧?他現下雖是丞相,可畢竟新上任,朝中明里暗里都對他有所觀望……你就說那顧平川的女兒,還有那白家秀女,這倆姑娘與他非親非故,又憑什么要聽他差遣???尤其是白家那位,她這一逃,那白家上下可就遭了秧了,她難道不為家里人考量考量……” 辭年搶白道:“白姑娘不喜歡白家人?!?/br> “???不喜歡?”秦歌又一愣,“那可是……她的父母宗族啊,她不喜歡?” 辭年點點頭:“對,她不喜歡,甚至厭惡?!?/br> 他將那日作為“賀姑娘”時打聽到的消息,全都一五一十地告訴了秦歌。 白秀清的委屈和苦楚,與她日日相處的千金小姐們一清二楚。她身為庶女,不得疼愛,可身為長女,卻又被迫擔起家族的重擔,被迫為白家的興盛與富貴入宮選秀。而她的所思所好所想,根本無人在乎。她日日穿著一樣的衣服,用著一樣的首飾,只有在入宮選秀那日,她才有了屬于妙齡女子的光線與靚麗。整個白家上下,沒人在意她要的是什么,他們只惦記著,巴望著,恨不能再從她身上拿下些什么。 一入深宮,她的未來,她的愛情,甚至是她的性命,都再也不配屬于她自己。 所以當有個人出現在她面前,告訴她,她可以不必再忍氣吞聲,可以為自己活一次的時候,白秀清有什么拒絕的理由?若是計劃成了,她收獲的可不止自己的將來,還有對白家展開報復。她肯這么放心大膽的逃走,必定是有人鋪好了后路,能許諾她一輩子隱姓埋名,不被他人知曉。 而罪責,必然也只有讓白家上下承擔。 “白大人,工部侍郎……”秦歌一驚,道,“這工部,不也是太傅的么?這……” “只打通一頭是不行的?!辟R棲洲抿一口茶,分析道,“對顧湘蓮,只用一句話便足夠了?!?/br> 秦歌問:“什么話?” “覃太傅日日與丞相爭斗,此次丞相倒臺,牽連你父親,實有欽天監從中協助,而欽天監,是太傅的人?!辟R棲洲低聲道,“你可愿為父報仇?” “你們欽天監……歸太傅了?”秦歌摸不著頭腦,“不應該吧……” “不該歸太傅的?!辟R棲洲道,“但在外人眼里,欽天監已經是太傅的了。顧湘蓮是局外人,父親常年駐守邊關,她能知道這其中的關竅么?父親去世,族人牽連發配,她雖為女眷,卻注定逃不掉為奴為婢的命運了。她入宮后,蟄伏許久,直到被陛下召見,也只高呼父親冤枉,最后在獄中自裁,這一切,就是為了露出破綻,讓陛下疑心禮部和內務府,從而絆住太傅?!?/br> 賀棲洲深吸一口氣,道:“這樣的心思,說無人指使,是絕不可能的?!?/br> 秦歌聽了這許多,也總算順著他的分析慢慢理清了思路。他端起桌上的茶一飲而盡,道:“所以……那江桓玉再朝堂上所說的話,沒準也是真的?!?/br> 賀棲洲沒有答話,而是靜靜看著他,示意他往下說。秦歌見狀,便知自己說對了,他繼續道:“江桓玉這人,此前一直在刑部,調任后專注應酬逢迎,根本不管禮部的事,禮部要真出了什么事,他恐怕也一問三不知。一旦牽動禮部,那江桓玉是肯定要找個替罪羊,替自己撇清關系的?!?/br> “正是?!辟R棲洲點頭,“所以,徐兄被牽扯其中,并不是以外,而是計劃之中。布局的人了解這局中每個人的品性,他知道每個人該做什么,會做什么。而江桓玉這樣的草包,在面對來自陛下的壓力時,第一反應便是撇清關系,為了保住自己的位置,他會不惜一切代價,把罪責給推出去,所以,送往臨安的第一封信,一定是江桓玉寫的。那封信,也成了絆倒他的有力罪證?!?/br> 秦歌又道:“那……如果真如江桓玉所說,徐大人父親被冤一事確實與他有關,那徐大人的母親……” “那是因為……這布局的人,低估了徐兄的堅韌?!辟R棲洲的語氣突然帶了幾分悵然,“他沒想到,徐兄并沒有因為父親被冤入獄而妥協。為了壓垮徐兄,拉江桓玉下臺,他刻意將徐兄的母親也一同冤入獄中,迫使徐兄崩潰,大鬧皇家別苑。那日陛下雖未出門迎見……可他確實已經知道了此事。此人要的,就是這個知道?!?/br> 因為知道了,這顆種子才會種在心里。陛下對江桓玉和禮部,甚至是對太傅的忍耐,就會被這顆慢慢生長的種子蠶食干凈。 “可陛下為什么非得晾著徐大人,把他逼到這個份上呢!”秦歌還是不解,“罪臣之女一事,陛下說是大事,便是大事,他說小事化了,便能一團和氣。他敲打禮部,卻發覺局勢不受控制,那為什么還要繼續執著于此,甚至不惜將徐大人牽扯其中……那些日子咱們都看在眼里,徐大人是瘦骨嶙峋,面黃肌瘦,一連病了半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