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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禮部關于年節的規劃章程,這兩日擬定出來的?!倍Y部侍郎個子雖高,看著卻格外清瘦,他匆匆來一趟,放下章程就要走,賀棲洲急忙轉身叫住他:“上次不是送了一份嗎,怎么今日又有一份了?” 侍郎不好意思道:“上次那個不是我做的,欽天監派人送回來了,說多有錯漏,我就連夜核對了一番,重新做了一份,禮部還有許多事,我就不奉陪了?!?/br> 沒等賀棲洲留他喝杯茶,這人就跑得沒影了。 也不是不能理解。禮部尚書之位空缺,自然有人要巴結朝中二位大人,以圖趁機上位,這心思都不在工作上,那還能好好干活么?賀棲洲展開手里的章程,即使連夜趕制,卻也是干干凈凈,平平整整。 禮部侍郎。沒有比禮部侍郎更適合接任尚書之職的了,要是這位能得陛下青眼…… 賀棲洲一拍自己腦門,這還一堆破事理不清呢,替人家cao什么心,他趕忙喚人過來,順著章程開始籌備。冬至臨近,就快過年了,也不知道蜀中會不會下雪…… 透過窗欞,賀棲洲望見這宮墻內灰蒙蒙的天,一連陰了好幾日,不過多久,就該迎來一場大雪了。長安的雪有北風吹拂,紛紛揚揚,翻山越嶺,只是不知道這雪花能不能越過重山,吹到蜀中,落在竹舍門前習字那人的耳朵上。 又過了兩日,賀棲洲終于帶著欽天監熬過了最忙的時候,這段日子里,無論有誰來同他探口風,他都一律回以一句“全憑葉監正和陛下吩咐,其他一概不知”。他也算體會到葉懷羽的日子有多難過、多煎熬了。 他從堆成山的紙張里直起身,一扭頭,便看見了欽天監窗外趴著的一張臉。 那臉看著他,他也看著那臉,看了好一陣,賀棲洲才道:“秦將軍,您倒是進來?” 秦歌得了準許,笑了一聲,竟一個縱身從未關的窗戶翻了進來,得虧他進來這頭沒什么貴重物品,不然就真不是一腳踹壞一盆富貴橘那樣簡單了。 外邊的人聽了動靜,紛紛跑到賀棲洲這屋的門口,敲門道:“賀大人!沒事嗎?” 賀棲洲一把捂住了秦歌的嘴,道:“沒事,我看書太入神,踢到了花盆,我自己能處理。諸位該忙什么就忙什么,不必在意?!?/br> 屋外人聲逐漸散去,秦歌也終于掙扎著從賀棲洲的手下逃了出來,他用力吸了兩口氣,低聲道:“你那花盆怎么就擺在窗戶底下,也不挑個好地方!” 賀棲洲冷冷道:“因為這欽天監都是長了腦子的,沒人跟您似的從窗戶進來?!?/br> 秦歌無視了他話里帶的刺,從懷里利索地掏出了一封信:“截到了?!?/br> 賀棲洲一見,立刻招呼他坐下,欽天監是文職,什么都不多,筆墨紙硯絕對管夠。他揚了揚下巴,示意秦歌拿筆,就著自己新磨的墨,兩人開始了交流。 賀棲洲寫:“什么信?” “長安到晉陽,丞相的信。他知道驛站不安全,就讓戶部的侍郎去尋鴿子,這長安城里,哪有鴿子比我這的更好,這活,自然是被我手下的人給接了?!?/br> 賀棲洲看到這,不覺得笑了出來,他將聲音壓得極低:“還挺聰明?!?/br> 秦歌得意,又寫著:“信是今天早晨截獲的,還熱乎,咱們拆了嗎?” 賀棲洲搖頭,將信捏在手里,寫道:“交給陛下?!?/br> 可字剛寫完,他便對上了秦歌充滿求知欲的眼睛,這人的手就搭在他手里的信上,眼里滿帶著好奇的光。賀棲洲猶豫了一會,與他達成了共識,兩人湊在一起,仔細將信封研究了一遍又一遍,確定沒有偷偷設下的機關和暗扣后,賀棲洲斂聲屏氣,緩緩拆開了信件的封口。 尚書房內。 “就這么一句?”孟胤成看了看手中的信,“朕還記得你上回說,查探到西北境駐守的軍隊,正囤積糧草,而這糧草來自晉陽?!?/br> 賀棲洲道:“是?!?/br> 孟胤成又看了一遍信,緩緩將新上的字讀了一遍:“時機未成,不可輕舉妄動?!?/br> 他玩味地笑了笑:“愛卿,你說這是什么意思?” 賀棲洲道:“微臣尚不能確定,不敢妄言?!?/br> 孟胤成道:“你只管說,說錯了,朕權當沒聽見就是?!?/br> “微臣打探到,糧草來自晉陽,而駐守西北的將軍顧平川,則是來自揚州,一個西北,一個江南,相距甚遠,而且,今年風調雨順,秋收成果豐腴,國庫富足,如果真有糧草需求,顧平川大可以向朝廷上書,請求撥糧撥款,根本不必偷偷向晉陽求援?!?/br> 賀棲洲說完,頓了頓,孟胤成微微頷首,示意他繼續說,他才道:“微臣以為,事有蹊蹺。所以繼續打探,發現顧平川所在的揚州,也出了一位國之棟梁……” 孟胤成道:“棟不棟梁倒是小事,關鍵的,是這位棟梁,有足夠的能力和權利,能讓他顧平川乖乖聽話?!?/br> “是?!辟R棲洲道,“可微臣只有猜測,并無實據,所以上次來報,不敢妄言。這大半個月,微臣派人攔截長安與晉陽間的可疑書信,終于在今日有了成效?!?/br> 孟胤成晃了晃手中的信:“就是這封?” 賀棲洲答:“是?!?/br> “愛卿不覺得,這信不太對勁么?”孟胤成又將信紙展開,細細看了一遍,“時機未成……這信,恐怕還有上半部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