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在慕容嘴里說出來，就像是另一個人了。

    什么可靠，什么清俊，什么這個，什么那個……

    聽多了，展清水恍惚間差點兒就真信了。

    ……

    數日之后，展清水不敢懈怠，早早回了宮里當差，只是司禮監里的諸位都明顯地察覺到了展公公的異樣。

    這展公公……咋有那么點兒像沈公公發情……唔，求偶，也不妥當……發春……時的樣兒？

    眾人倒都知道展公公自個兒被拐了一道，最終卻反拐了個人回來的事，連慕容的姓名相貌來歷都議論得差不多了。

    如今看展清水這樣子，心中有數，閑暇時自然要多揶揄起哄一番，問展清水什么時候請喝喜酒。

    看這展公公，以前就是出了名的“第二個沈無疾”，后來沈無疾找了洛金玉，展清水就也找個書生似的男人回家，那他必然還得學沈無疾大張旗鼓地辦場婚事。

    何方舟平日進宮沒這么頻繁，今日他是有個東廠的事兒要問沈無疾，這才來的。

    他一進司禮監，沒見著沈無疾——喜福說他還在皇上那——只見到眾位公公將展清水圍在中央，熱火朝天地說著什么，一個個說得紅光滿面的。

    何方舟既來了，總也要打招呼，不好轉頭就走。他便笑著道：“諸位公公好趣味，這是在說什么秘密好事？咱家能不能聽？別是司禮監獨一份，東廠那么多同僚卻沒份?！?/br>
    展清水本來被眾人起哄得飄飄然了，如今一聽這熟悉的嗓音，頓時從軟綿綿的天上云朵里直直地往下掉！

    他忙道：“沒說什——”

    “嗐，何公公你與展公公向來關系好，那肯定少不了您的上座?！眲⒐χ?。

    張公公也笑起來，附和道：“是呀是呀?！?/br>
    是你們大爺！展清水忙道：“不是——”

    “噯，剛也不害羞呢，此刻害起羞來了？”王公公笑著看向何方舟，“展公公和他那帶回來的小大夫，好事將近了呢?！?/br>
    “哦？”何方舟一怔。

    “沒！”展清水忙對他解釋，“他們胡說的，沒這回事?！?/br>
    “哎喲，這可像什么話了，剛剛分明是您自個兒說的?！眲⒐蛉さ?。

    展清水面色扭曲微妙地瞪他：“咱家說什么了？咱家什么都沒說！”

    “您是什么都沒說，就正代表您什么都說了?！眲⒐?，“那剛剛，咱們都說到擺幾桌酒、請哪個鋪子的裁縫做新裝了，您就笑，別的都沒說?！?/br>
    展清水：“……”私下里說個笑罷了，難不成我還非得撕破臉皮罵你們一頓嗎？我又不是沈無疾！

    何方舟左看看滿臉揶揄笑意的公公們，右看看滿臉急切慌張的展清水，笑了笑，只道：“司禮監頂好的風水?！?/br>
    再沒說別的。

    他說完這句，就自顧自去尋了處沒人的椅子坐下，閉目養神，靜待沈無疾回來。

    其他人知他性情文靜，向來如此，也不以為意，回過頭來繼續拱展清水，可沒拱兩句，都見著展清水不似剛才喜色和顏，便相互使了眼色，紛紛找借口走了。

    他們倒也不知展清水和何方舟之間細節，但總之若他們微妙也正常。

    待人都出去了，展清水低聲叫：“方哥?！?/br>
    何方舟緩緩睜開眼睛，含著溫柔的平靜道：“公家地方，不要叫私家稱謂。何事？若是私事，也不要在說公事的地方說?！?/br>
    展清水欲言又止，最終憋悶地吞了回去。

    何方舟又閉上了眼睛。

    如此，在展清水單方面僵持一陣后，何方舟忽然又睜開了眼睛，眸色有些微妙地看著他，問：“你認為慕容像我嗎？”

    展清水一怔，隨即慌亂起來，雖他也不知自己慌亂個什么勁兒……

    “你、你在說什么胡話？你倆哪里像了？”展清水想也不想，急忙否認。

    “我在認真問你，你且認真答復?！焙畏街勰托牡?，“這很重要?！?/br>
    展清水擰起眉頭，半晌，張了張嘴，又閉上了。

    何方舟問：“很像，是嗎？”

    “不是！誰也比不過你！”展清水恐慌又委屈地看他。

    “我會醫術，他也會。我性情文靜，他也很像?！焙畏街劬従彽?，“清水，你還不明白我的意思嗎？”

    展清水皺眉道：“你的意思……是什么？”

    “……”何方舟嘆道，“我希望我是錯的，若沒有錯，那慕公子，大約是別人使的美人計?！?/br>
    展清水驚訝道：“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司禮監向來除無疾外，便是你最大，如今印更是由你代掌，還沒有拉攏你的好處嗎？”何方舟道，“你向來和無疾走得近，甚至諸多方面都極像他，這些里外的人都知道。他有洛公子，又總是人前夸耀，你少不了就要羨慕。清水，很可能，從桃花源起，就是‘他們’的陰謀，為了將慕公子安插在你身邊而不受人懷疑?！?/br>
    展清水的眉頭越皺越緊：“東廠查到了什么？”

    “東廠什么異樣都沒查到?！焙畏街鄣?。

    “那——”

    “慕家父子行醫數地，沒與人出過一點糾紛爭執，要么就是完全不認識他倆，要么就是說讓他們診過病的，這些人無一不說他們好?！焙畏街蹎?，“你覺得這正常嗎？”

    “或許是他父子二人樂善好施，總是義診，忒得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