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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猶豫一下,道,“本來還怕您老傷心,不打算說的。今日孫兒與他聊得不愉快,他臨走前,孫兒問他,您老冒險為他主張翻案,他如今這樣對您,良心上過得去嗎。您知道他怎么說?他說,您為他翻案是天經地義,您位居高位,就該為他翻案,而不是拿這事兒挾他當您門生。你自己說,這是人能說出來的話嗎?爺爺,孫兒絕不是編出來氣您的,這要是孫兒編的,孫兒遭天譴。這就是那洛金玉明明白白這么說的!他就是個畜生……不,就是個畜生,一條狗您這么養著,也不至于這么回頭咬您啊?!?/br> 喻閣老靜靜地聽他說完,許久,長嘆一聲,道:“你說得都沒有錯。洛金玉,到底不是陽山。若是陽山……他干不出這種事兒?!?/br> “您早該看清了,而不是還一再給他機會……” 喻長梁道,“如今沈無疾雖入獄了,可他必然也派了人暗中保護洛金玉,殺他恐怕容易惹大事端,引人猜測。且無論成功與否,待沈無疾出來,必然是要報復的。因此,為今之計,只能是與君天賜聯手了,徹底把沈無疾給弄了,叫他和曹國忠一樣,再無翻身之日?!?/br> 喻閣老淡淡道:“我本以為,沈無疾是個懂時勢的,能讓他在這高位上待久些……” “誰知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庇鏖L梁哼了一聲,“誰不以為他是個識時務的呢?誰知道自打他跟洛金玉攪和在了一起,不說勸著點兒洛金玉,就連他自己,也成了腦子不清楚的?!?/br> 說起這事兒,他仍很是憂憤,“咱們和沈無疾向來無冤無仇,東廠也向來管不到河運上去,誰知道他發什么瘋,平白端了咱們一條線。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閑事……唉,番邦那些蠻子,也不講道理的,只知道伸手要貨,怎么解釋都不聽……” 喻閣老微微皺眉,問:“那批兵器后來怎么樣了?” “被錦衣衛扣了,發現上面的軍營印記,暗地里送回去了?!庇鏖L梁道,“倒是暫時沒往下查,卻不知道是沈無疾心中有數,究竟不敢逼得太狠,還是在放長線釣大魚。只是無論如何,有了一次,難保他有第二次和無數次,就算他識趣,多少也是咱們留了這么個把柄給他,怎么能再留他?” 作者有話要說:改了個設定,喻長梁改成喻閣老他孫砸,皎皎她哥。 修補修補>< 第236章 喻閣老忽然笑了笑, 笑意卻不到眼睛里。 他聲音嘶啞, 緩緩道:“沈無疾其實也不容易, 他本來是想睜只眼閉只眼的,可大概洛金玉把他給架著了。如今, 他既要哄著洛金玉,因此四處做事, 擺出要做賢宦良臣的樣子, 扣了你的船??伤烤古c洛金玉不一樣, 他又心中有數,知道往下查不得, 所以只暗暗送回去了事。無非, 是玩個平衡之策。不過, 你說得很對,有一次,就會有無數次……” 爺孫二人又說了會兒話, 喻閣老終于起身,要去洗漱歇息了。 喻長梁急忙扶著他伺候。 兩人就此離開了偏廳, 開門時,一陣穿堂風過,將小桌上的宣紙吹落地上,那本《子石文集》倒沒有吹跑,只是吹翻了幾頁。 不多久,兩個丫鬟進來收拾屋子。 高個兒丫鬟拾起地上的紙,多看了兩眼, 另一個瘦個兒丫鬟便低聲揶揄她:“王秀才不是特意教你識字了嗎?學了幾個字了?” 高個兒丫鬟含羞嗔她一眼:“就會笑我?!?/br> “我可沒笑你,姐妹一場,我等著沾你的光呢。王秀才與你青梅竹馬,考上秀才了也沒忘記你,否則,我小時候也叫過他哥哥,他怎么就不教我這meimei識字兒?”瘦個兒越發來勁,捂著嘴笑。 高個兒被她起哄得惱羞起來,道:“教你,你也不定學得會?!?/br> “哎喲,還貶低起我來啦?”瘦個兒與她相熟,也不惱,仍笑著拱她,“那你認認這上面寫的什么?” 高個兒被她架著下不來臺,只好硬著頭皮細看,好半天才斷斷續續地跳著念自己認識的字:“吾志……才高……威儀……重臣……升平……千秋……高門……王謝……時不我與……” 瘦個兒見她認不全,捂著嘴直笑。 高個兒氣得不讀了,將紙往她懷里一塞,轉而收拾小桌子,卻見桌上那本書冊翻到的書頁上題目與剛剛那張紙上一樣,便又好奇多看了兩眼。 上面仍有許多字兒是她不認識的,仍是跳著認出些…… “別看了,你一句整話都看不來?!笔輦€兒推她,“你這樣,將來怎么做狀元夫人?” 高個兒丫鬟便漲紅了臉,憋著一口氣,匆匆掃過眼前這篇文章,忽而道:“誰說的?這句話……”她指著文章最末一行,道,“這句我認整了?!?/br> 瘦個兒道:“那你讀啊?!?/br> 高個兒輕輕地“哼”了一聲,白她一眼,認真讀道:“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瘦個兒聽了,問:“這句話是什么意思?我怎么聽著怪怪的?什么興,什么亡,怎么都是百姓苦?” 她只聽懂了“百姓苦”,卻不知興亡是什么興亡,怎么都是百姓苦。 高個兒好容易識得些字兒,哪曾還懂詩文?哪里還能解釋出意思來? 她便沉著臉,將文集合上,生氣道:“做事兒呢,說些什么有的沒的,哼?!?/br> 沈無疾待在牢里,除了佳王和明廬來看過他,再沒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