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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無疾定是為了尋我而來此處,若非如此,他好端端待在京城中,哪會遇到這等艱難絕境? 我害死了他。 當初因我緣故,我娘一頭撞死,如今沈無疾又要因我而死…… 娘…… 無疾…… 洛金玉的身子抖得越發厲害,腦子里再想不到其他,混混沌沌,也不知多久,仍這樣定著身端坐,卻嘔出血來,鮮紅的熱血順著嘴角滑落下巴,與他流下的眼淚混在一起,掉進了繁厚的嫁衣里。 …… 面對一邊高呼、一邊朝自己走近的層層疊疊、數不勝數的人群,沈無疾面上卻沒露出半絲懼色,他靜靜聽著,靜靜看著,聽夠了,看透了,忽然竟撲哧一聲笑了起來。 人群一怔,一時間沒再繼續前進,驚疑地看著他。 老者見狀,忙道:“別被他故弄玄虛給騙了!他是強弩之末了,怕是在拖延時間!” 沈無疾聽了這話,笑得越發大聲,直至仰頭大笑起來,他笑著笑著,突然臉色一變,其他人甚至都沒看清他從哪里掏出來的東西——只先聽得“砰”一聲巨響,那老者忽然大叫一聲,身上炸開了,血噴了離他最近的那兵官一臉,再沒一句話,直直往地上撲去了。 四周靜寂了短短的時間,隨即沸反盈天,人群中有驚呼的,有哭喊的,也有紅了眼就要沖上來殺沈無疾報仇的。 眼看局勢就要失控,跪在沈無疾面前那鐵甲騎兵立刻站了起身,高聲道:“準備!” 只見馬上的那余下四十九位鐵甲兵訓練有素,立刻取下了背上那模樣奇怪的“鐵管”,雙手持著,將“鐵管”的空洞洞管口四下對準涌動的暴民們。 ——人群看得分明,這奇怪“鐵管”赫然就是那沈無疾正拿在手上的、剛剛用來對準已死去的族老、遠遠的,一下就叫族老渾身炸開了的東西。 他們不知這是何物,但親眼目睹了這威力,死亡的威脅令他們頓時不敢再靠近半步,只是卻也不后退。 沈無疾將手上的武器遞還給下屬,看向默然的“神官”,高高揚起下巴,冷笑了一聲,輕蔑道:“土包子,沒見過佛朗機吧?今兒就叫你長長見識,也好去和閻王說道說道,省得你奈何橋上無聊?!?/br> “神官”一時沒有說話。 沈無疾那屬下狀似對沈無疾說話,卻實則是叫周圍人聽見,他大聲道:“屬下已令二隊與四隊搶占各處城門樓,城外三隊架起了佛朗機炮,只待公公一聲令下,立刻轟城,叫他們雞犬不留?!?/br> “神官”正要說話,剛剛張開嘴,就被沈無疾搶過了話頭:“又想拿雷來嚇唬咱家?” “神官”淡淡道:“你剛剛自己看見的?!?/br> “是看見了,卻也有了一個疑問?!鄙驘o疾含著勝券在握的得意笑容,斜眼瞥著他,緩緩問道,“且不論那雷之真假,你既不劈馬,也不劈咱家,只敢往地上打,是不敢呢,還是不能?” “神官”垂眸,沒有說話。 既不敢,也不能。 玄界中人,無論妖魔或仙道,都受天道平衡所制,不能以法術直接傷害人間生靈之軀體,否則立遭天譴,便是修行千年的圣人或大妖,也都不會例外。因此剛剛那些雷,只能用來打在腳邊嚇唬人,絕不敢碰傷沈無疾一根頭發絲。 只是,他卻沒料到,沈無疾竟能在剛剛那樣情境中,迅速看穿了這點忌諱。 他更沒有料到,沈無疾帶來的這些人所負武器,竟有那樣威力。 也難怪他不知道,因為這些人與奇怪的火器皆出自京中才有的禁內軍,而京城自古以來為天家朝廷所在之地,又有歷代高人法陣加持,紫氣環繞,妖族出身的,就算是修成了仙道,也進不去。至于宋凌,是因奪了人舍,這才得以在京中逗留那些時日。 “怎么?啞巴了?”沈無疾見這人不說話,越發得色,又環視四周,冷笑連連,揚聲道,“不是叫囂著你們人多勢眾要殺了咱家?叫你們聽清楚了,別說今兒有五十個人在身旁呢,咱家十七歲就敢一個人闖昆夷營地,于千軍萬馬中取了它昆夷大王子頭顱,掛到他們王帳頂上示威,那時候,你們還在地里刨食呢!完蛋玩意兒!哼!” 第152章 如此情景, 鎮民們自然不敢再輕舉妄動, 而那黑衣“神官”亦不言不語起來。 沈無疾懶得再搭理他們, 又“哼”了一聲,將這些都交給那鐵甲兵接管, 自個兒則再忍受不住,徑直朝那轎輦走去。 ——好這個洛金玉!那日趁著他不在家, 竟膽敢留書出走, 還將他派來搜找的人都耍得團團轉, 真是小瞧了他,可是長出息了! 沈無疾暗自磨著牙, 走一步, 心中就將如何“懲戒”此人的“酷刑”琢磨了一百萬遍, 心道這回絕不可姑息,定要“重罰”,要這人叫天不應叫, 叫他日后再不敢悖逆自個兒—— 沈無疾正胡思亂想著,已經走近了轎輦, 周圍沒人敢攔他,扔下轎輦,紛紛退開。 風又吹過了紗帳,露出僵坐在里面的洛金玉。 沈無疾一眼看到,登時大驚失色,什么別的都想不到了,也顧不上故作悠閑姿態, 臉色一變,三步并作兩步地過去,一腳踩在被放在地上的轎輦里,一把抱住面色蒼白、嘴角嘔血的洛金玉,驚慌道:“金玉?你怎么了?金玉!” 只見洛金玉兩眼半睜半昏地望著他,卻不說話,亦沒有表情,仿佛真成了一塊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