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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金玉跟著喻府門房去到花廳,就見花廳之中,兩位白發老人正在下棋,聽到聲音,都轉頭看來。 洛金玉向兩人躬身行禮,恭敬道:“學生拜見齊先生與承明先生,學生忽然叨擾,有失禮數,望先生勿怪?!?/br> 齊老先生笑著道:“我早也想著見你了?!?/br> 洛金玉看向他,又深深一拜,道:“學生惶恐,早知先生在京,亦知先生為學生之事嘔心盡力,前后奔波,學生感激不盡,本想立刻前來拜會,又恐案件未曾全了,貿然前來,連累先生清名?!?/br> “還是這么多虛禮?!饼R老嗔道,“你哪都好,就是分外拘禮。這又沒外人,無需如此生分?!?/br> 洛金玉這才站直,靦腆笑道:“受先生教誨?!?/br> 齊老看了一眼棋盤另一端沒說話的喻閣老,又看向洛金玉,只當洛金玉是來拜訪問好的,便慈和道:“坐下敘談吧?!?/br> 洛金玉坐到客位上,正要說話,就聽齊老關切問道:“你可還好?” 他忙恭敬答道:“多謝先生關懷,學生都好。敢問先生一切安否?” “我哪兒都好,回了家鄉,水都比京城的甜多了?!饼R老笑呵呵地說。 洛金玉卻十分慚愧道:“學生之事再三叫先生cao心勞累,學生有罪?!?/br> “哎,事兒都過去了,往事何需總提,況且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我辭官時確是憤慨,可回去后,開了私塾,教授天真好學的孩子們,從中得了許多樂趣,想來比以前快活多了?!饼R老笑著寬慰他道,“而我此番來京,雖說是為了你的事,可也是老友重逢,別有一番趣味,若非如此,我和喻閣老,說不定今生無緣,只能百年后再黃泉相逢了?!?/br> 聽到這話,雖齊老說得暢意,喻閣老也并不忌諱,可洛金玉反而惶恐,忙頷首道:“先生說笑了?!?/br> 齊老見他這模樣,笑了笑,又關切地問:“如今事了,你日后打算如何?我雖聽閣老提及過,卻也想聽聽你親口所說?!?/br> “學生打算參加來年春闈,”洛金玉不緩不急道,“入朝為官?!?/br> “你有一身才學抱負,理應如此,為君盡忠,為國效力,為百姓社稷謀福祉?!饼R老殷殷說道。 洛金玉點頭:“學生定當如此,絕不叫老師蒙羞?!?/br> “你若還能讓我老朽蒙羞,那倒是叫我其他學生怎么辦哦?!饼R老大笑道。 洛金玉謙虛道:“學生愧不敢當先生如此謬贊?!?/br> 兩人一來一往地敘談了會兒,齊老忽然道:“說起來,子石你也有十九了?!?/br> 洛金玉點頭:“是?!?/br> 齊老的笑意斂去了些許,默然嘆息一聲:“你家中人似乎……” 洛金玉垂眸答道:“學生父母雙亡,家中亦無其他親戚所在?!?/br> 齊老又嘆息幾聲,搖了搖頭,強自振作精神,道:“你也不小了,卻不知你家人在時,有沒有為你定下過親事?” 洛金玉一怔,揣著懷中那幾份喜帖,仍坦然答道:“我家人并未給我定下過親事?!?/br> 齊老笑著道:“古人云,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你身倒修得好,卻該是齊家的時候了!” 洛金玉喃喃應道:“先生說得是?!彼纸柚捳f到這,忙要拿出喜帖,“學生——” 齊老卻打斷了他的話,興致勃勃道:“你既家人不在,我腆顏做你長輩,給你相一門親事如何?我有一孫女——” 洛金玉聞言大驚,急忙站起身,顧不得禮節,大聲道:“先生!” 齊老詫異道:“怎么?” 一直半閉著眼穩坐泰山的喻閣老在此時,默然伸手,在棋盤上放下了他斟酌許久的一顆棋。 洛金玉難為情道:“雖學生家人未給學生定下親事,可學生如今已自定了親,不敢污小姐閨譽,還望老師切莫再提?!?/br> 齊老“哦”了一聲,問:“倒是我慢了一步,本想著以你性情,恐這事若無人做主,你是不急的,實在失策了。卻不知,你是與哪家閨秀結了親?” 喻閣老這才緩緩地將目光從棋局上收回來,攏著雙手,看向洛金玉。 洛金玉低頭從懷中取出兩張請帖,執在手上,再度躬身行禮,道:“學生與沈無疾結了親,定在今日成親,學生此番前來,是為恭請二位先生觀禮赴宴?!?/br> 齊老愣了愣,沉默半晌,看看面色不變的喻閣老,又看向洛金玉,遲疑著問:“哪家小姐?你應也不怎么認得官宦人家,可是哪家書香世家?我在京中多年,倒也認得幾戶姓沈……” 洛金玉道:“他并非哪家小姐,是……司禮監掌印沈無疾,先生應當認識的?!?/br> 他已知道,是沈無疾請齊老來京說動喻閣老為自己翻案的。 齊老:“……” 他認識,司禮監掌印太監沈無疾嘛,不僅認識,還“熟”得很,這滿朝上下文武百官,乃至于京中百姓,再到全國各地,沈無疾的大名有幾個人沒聽過? “你——”齊老無比質疑道,“你竟也會說這樣笑話了?” 洛金玉搖頭:“學生未曾說笑,又哪敢拿這等要緊事當玩笑?學生正是與沈無疾兩情相悅,私定終身了?!?/br> 齊老:“……” 他震驚地盯著洛金玉看了好一會兒,希望能聽到洛金玉最終說一句“學生確實是在說笑”,卻遲遲沒等來這句話,只見洛金玉神色有些拘束,卻又十分毅然堅定,想到這個學生向來認真的秉性,他倒吸一口涼氣,驚訝地看向一旁老神在在的喻閣老,瞪大眼睛,問,“你這樣子,是什么意思?你難道早就知道?否則怎么一點也不驚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