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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并沒有多少急切和懊惱,心中只道是不回來才好,只要與那人的神魂關聯未斷,就沒什么好擔憂的。 自己這遭了無妄之災挨了天劫, 又被連帶著墜落了冰湖,那人倒好, 不學著別的主人在渡劫之前給自己的靈寵安置個好地方,還每日都要忘上自己一回,自己今日既是化了形,可不得先找個此間世界最粗的大腿抱著。 畢竟自己那個記憶沒比冰湖里的魚好上多少的漂亮主人是半點指望不上的, 他自認也是煞費苦心, 本就沒多大的腦袋瓜,能想出那么多香艷的話容易嘛? “葉知秋啊葉知秋,我只能幫你到這了,大腿一人一條, 就算你是傻的, 我父親也是愛你的?!边@小個子的娃娃眼角眉梢俱是機靈勁,想到自己誆得那人一愣一愣的, 還滿臉焦慮地問他娘是誰,就賊兮兮地又偷笑了起來。 恍然間,百余只靈蝶涌入隧道,將這前一刻還伸手不見五指的地界照亮如白晝,只見那白發的孩童臉上單純笑顏初現,驀然就被一道疾風吹亂了頭發,蒙了一臉,那明亮的眼睛微瞇著,僅瞧見一襲金羽白衣的男子不過是路過他時隨手一拂。 孩童趕緊跟上就喊了聲:“爹,你回來了?!?/br> 此刻周身氣質清冷高傲的葉知秋再次聽到這稱呼,心境又是不同,他不沾纖塵的素白鞋履踩在略顯潮濕泥濘的地面上,法衣星輝熠熠,叫人遠遠觀之亦不敢輕易褻瀆高攀。 也未轉身撤去護身結界,只側過臉用一雙冷若寒星的眸子斜睨著那孩童發頂毛茸茸的一對耳朵,道:“你若再胡亂稱呼,我就把你打回原形?!?/br> 那孩子抖了抖耳朵,才注意到自家“爹爹”的視線,趕緊摸了摸頭頂,一臉驚訝惶恐,再不敢造次。 “知秋,雪魄還小,不必如此苛責?!比萦鸬纳碛百咳怀霈F在葉知秋的身側,周身飛舞的白色靈蝶翩然向前,將他們還未踏足的隧道深處點亮。 雪魄耳朵機靈地一抖,立刻上前抱住了容羽的腿,乖巧討好至極地喚了聲“父親”,見對方沒有避開,方才更大著膽子說道:“爹是不是又失憶了?” “嗯,”容羽點頭,提起雪魄的后領,一臉淡漠地指點道,“所以你不要惹他生氣?!?/br> 這兩人一妖在隧道里走著,雪魄跟在他二人身后,只覺得氣氛冷到了冰點,想來這位“父親”也是沒聽自己的意見,保不齊還把葉知秋最不樂意知道的回憶和盤道出了,這下可好,自己如今是得罪了“爹”,而“爹”又要氣走“父親”了,真是貂生艱難,為主人的幸福cao碎了心。 可走在前頭的二人卻是不知那不大的孩子腦子里想著什么,隔著不小的距離傳音聊得熱火朝天,只覺得還好是這寒天湖冷的很,若非如此,他二人只怕是多靠近一步,都能心神蕩漾。 此刻,葉知秋視線在那無盡的隧道,余光卻是時時觀照著身側之人,嘆道:“你倒是還與雪貂扮作父慈子孝?!?/br> “你有意在它面前繼續裝作記憶有損,我也只是想讓這氣氛和緩點,”容羽每每與他傳音,都沒忍住側目溫和地瞧上他一眼,“我喜歡的是他要做我們兩個人的兒子?!?/br> “他是遭受我半仙天劫化形的妖,我總覺得等我們處理完這里的事,外面世界還不知要亂成什么樣了,一只從前那么可愛的雪貂,化形之后心性跟個黃鼠狼一樣,你偏還慣著他?!比~知秋可是知道自己幾位師兄是如何評價師尊的,怎么這人對弟子又冷又狠,對待一只妖就和氣多了,難不成是滄瀾道宗的親傳都沒趕上好年華,師尊天生喜歡小娃娃? 容羽卻是眉目更溫和了,眼中還有些慈愛的光,道:“我不是慣著他,而是他容貌似你,發色如我,我瞧著難免觸動,若我們能有一子,應該就是這般相貌?!?/br> “你很想生孩子嗎?”葉知秋腳步一頓,冷冷地瞥了對方一眼。 “我們不是已經有一個兒子了嗎?”容羽不知哪句話惹到心上人了,面色溫潤如舊。 “那讓你失望了,我與他不過主寵,一點都不想多出一個兒子來,你就是再怎么努力在我身上下功夫,我也不能給你一個孩子的?!比~知秋驀然就惱了,二人溫存的不適尚在,可這人眨眼的功夫居然就想要孩子了,他如何能變出來一個,難不成還真把仿了自己容貌的雪魄當兒子了,他就不信容羽不知道這雪貂的心思。 容羽見他臉色都綠了,如今更是連眼角的余光都不再施舍了,趕緊斟酌著措辭解釋道:“你不喜歡,我也不讓他喊父親了便是,我為你做的事,哪能是為了什么孩子的緣故?!闭f完也不顧什么距離和計劃,就欲靠近牽一牽他掩在袖子里的手。 葉知秋聽了這話,心中更是不悅,什么叫自己不喜歡就不認了,好大的犧牲,想做父親的心思再正常不過,誰不是洞房花燭夜只待兒女雙全時。 “哼?!?/br> 只聞一聲冷哼,容羽還未來得及想清楚自己究竟哪錯了,就見葉知秋早已是身形化作虛影,再一眼,就連痕跡都難捕捉了。 他正要移步跟上,忽然就被雪魄攔住了去路,那孩子竟是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說道:“父親,我雖不知你們吵了什么,但人不是這樣哄的,你且讓我爹爹冷靜片刻,聽我一言……” 漫長無邊無際的隧道里,就連靈蝶都被葉知秋甩到了后頭,忽然置身黑暗,讓他心中恍惚間有些空空蕩蕩的,要不都說孑然一身無憂無慮,身邊活生生的例子哪個不是為情亂了道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