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
她也不喜歡觸景生情,曾經他與她的那些記憶,那邊發生的一切,不管是開心的,還是傷心的,都讓它隨著屋院一起靜靜掩埋吧。 “說起來,今天發生的事多些,我差點忘了問你一件事?!彼置嫔幊恋?,“你今天跟溫玉見面了吧?” 冷靜輕緩的嗓音,輕描淡寫,聽著那么漫不經心,卻讓她的心情頓時又緊張了起來。 即便早有準備,早就感覺或許瞞不住他,但他突然發問,也還是讓她有些措手不及。 “璋哥哥,你……都知道了?”她又滿是柔弱地望了他一眼。 “這沈府又有什么事情能瞞過我的耳目?”他只是淡淡道,面色冷靜,但卻看起來有些不善,“說說吧,我在等你的解釋?!?/br> “我……我就是跟他說,我馬上就要與心愛的人成婚了,希望他能夠從此忘了我,也不要再來打擾我們平靜的生活?!?/br> 她小心翼翼道,又看了看他刀削般冷硬線條的側臉,然后試探著湊到了他的身邊,輕輕抱了他的一條胳膊,將側臉落在了他的肩上。 “我跟他見面只是想要與他有個了斷的,璋哥哥你相信我?!?/br> “他愿意放手了?” 他沒去看她,想了想只是又冷聲道。 “嗯?!?/br> 她心里有些緊張,但還是面不改色地撒著慌。 安靜片刻,他又握住了她的雙肩,將她從身上扶起。 他注視著她的眼睛,目光冷銳道,“霜霜,我不喜歡你跟他見面,答應我,以后永遠都不要再見他了?!?/br> “嗯?!彼J真地點點頭,望著他幽深的眸心有余悸道,“他已經放手了,也不會再來糾纏我了?!?/br> 他仔細觀察了她的神情,這才舒緩了表情,緩緩松開了她。 “這樣最好?!彼媪丝跉?,又道。 他討厭溫玉,他知道溫玉也一直都討厭著他。 那小子雖然看著溫潤,但見他的第一眼時他就明白,他與他是一類人。 只不過,溫玉比他更善于偽裝。 偏偏安樂,白霜都被他偽善的面孔所蠱惑。 明明他們都是一類人,可是安樂生前寧可更信她這個表弟,都不愿意與他交心。 他已經失去安樂了,不能再失去霜霜,不然他就真的一無所有了。 “以前是我不好,冷落了你,以后我會好好補償你?!彼治樟怂囊恢皇?,對她溫柔道,“等咱們成婚后,便好好過日子,不再吵架,不再蹉跎,我們要永遠在一起,過幸福的日子?!?/br> 他的目光有些恍惚,透過她的眸,他仿佛又看到了那個人的影子。 鏡花水月,真真假假,這一番動情的話,連他自己都分不清究竟是在對誰說了。 第6章 安樂努力對他扯出了一抹微笑,然后逃避般地又抱上了他的腰身,將臉埋進了他的懷里。 眼睛有些發燙,她感覺胸口憋悶得難受,幾乎快要讓她喘不過氣。 沈璋輕輕拍著她的后背,是那般溫存的撫慰。 可是他所有的關懷,都是給白霜的,她只不過就是一個冒牌貨。 他對她越好,她心里便越難受。 這比她活著的時候眼睜睜看著他們兩個勾勾搭搭還要讓她難以接受。 她恨他,因為他總有讓她感到痛苦的本事,她不想為他所擾,但她的情緒卻總會被他的言談舉止牽著鼻子走。 自從發現他跟白霜的私情后,她的婚姻便開啟了這般糾結的苦難。 或許唯有他死了,她才會真正得到救贖,真正地解脫。 她知道他是真的很喜歡白霜,他們兩個自幼一起長大,青梅竹馬,又是表兄妹的關系,就像她與溫玉一樣,感情深厚也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哥哥meimei,豆蔻年華,會發展出愛情就更是不足為奇了。 沈璋是平民出身,如果當年他沒有高中狀元,如果他沒有爬到首輔這個高位,如果他的娘沒有在沈家發達后看不上白霜這個富商庶出之女,想必她也不會嫁給沈璋,他跟表妹也會順理成章地締結連理。 其實沈璋的姑姑雖然做了商賈的妾室,但在沈璋未發跡之前,對于他讀書考取功名,白家在金錢上也幫了他不少。 他娘在沈家脫胎換骨后,就嫌棄白霜的身份低,不愿讓她的兒子娶白霜,也確實是忘恩負義了些。 白霜的母親活著的時候深受寵愛,不止她們母女,連沈璋他們一家都受益匪淺,后來白霜母親死了,沈家又是那么狗眼看人低的忘恩負義之輩,也連累著白霜失去寵愛,最后被生父直接掃地出門。 沈璋又怎么能眼睜睜看著他心愛的表妹流落在外吃苦呢?所以后來白霜住進沈家,似乎也是順理成章的事情。 沈璋他娘大概也是多少心中有愧,所以一時心軟,沒有阻止白霜進府,后來對于他們的私情更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或許對于她來說,他們那點私情無關緊要,算不得什么大事情,只要沈璋不娶白霜為妻,她都可以放任不管。 但沈璋與白霜這段畸形的虐戀,卻直接導致了后來她婚姻的悲劇。 身上傳來酥麻的觸感,沈璋伸手想解她的衣帶,卻被她及時阻攔。 “璋哥哥,我……我身子還沒大好呢?!彼皇怯行┠樇t地推拒道,面上看起來并不高興。 “你說的對,是我太心急了,明明你今天還犯了心痛?!?/br> 他呼吸雖然略有些紊亂,但也還是又收回了手,有些克制道,“先好好調養身子,婚后再行房也不遲?!?/br> “嗯?!?/br> “天晚了,那你先休息吧,我先回去了?!?/br> 他一邊說著,一邊又將她扶到了枕上,然后起身。 “璋哥哥晚安?!?/br> 她抬臉望著他英俊的面容,最后又柔柔地乖巧道。 “嗯?!?/br> 他點點頭,臉上又浮現出一抹會心的微笑,這才轉身離開。 等房門又重新關上后,她心里才又松了口氣。 其實與他行房倒也不是什么難以做到的事情,畢竟他們是那么多年的夫妻,她也習慣他的觸碰了,即便心里不喜,忍忍也就過去了。 拒絕他除了自身的厭惡外,更主要的還是因為沒有必要。 準確來說,就是要吊著他的胃口才好,輕易讓他得手了,反而會因為得到的太容易而使他失去興趣。 這也是她跟他相處多年總結下來的經驗,雖然現在這個身體是他心愛的白霜,或許不至于會淪落到失寵,但既然她要離開他,在此之前她就要讓他更加喜愛她才是,最好是離不開她,這樣他失去‘白霜’時,才會更加得痛徹心扉。 這僅僅只是她報復的第一步,從讓他成為真正的孤家寡人開始。 滅了燈后,她又躺在床上細細琢磨。 該怎樣才能讓他更喜愛自己呢? 第二天一早,她拿出針線,打算給他做一條腰帶。 她女紅不是很好,以前也鮮少會動針線,但這回動手繡東西,手法卻嫻熟了不少。 畢竟真正的白霜是個心思細膩的主,手也靈巧,估計活著時閑著無聊也沒少繡花。 她心里多少有了些底氣,希望這次繡東西給他,他能看得上眼。 其實以前跟他在一起時,她也還是想挽回他的,即便那時候白霜又重新回府,她很是埋怨他,心里也是委屈得不行。 那時候她不明白自己究竟比白霜差在哪,也不理解他為什么始終都忘不了他們的那段情,同時心里又對他有期待,也很想挽回他,讓他重回家庭。 他總說她不體貼,不溫柔,還說她自私,只顧自己的感受,她聽著雖然生氣,但多少也還是會反思下自己。 雖然他薄情寡義,但她真的也沒有做好一個妻子嗎? 她雖然沒有多么愛他,但心里也還是有他的,他感受不到她對他的心意,或許是因為她沒有行動的緣故? 或許送樣東西討他喜歡,他就能對她好一點了吧? 那時她就是那般天真地想著,也熬了一個晚上,很用心地給他繡了一個荷包,忐忑了許久才鼓起了勇氣,打算親手送給他。 那荷包雖然看著樸素了些,但并不是難看,老實說她已經算是超常發揮了,其實對于女紅,她心里本能地有些抵觸,除了自身手藝爛的因素外,沈璋也沒少打擊她的自信心。 她雖然看著大大咧咧,但怎么說也還是一個女兒家,雖然是將門之女,但基礎的女紅以及琴棋書畫,她還是有學的。 雖然,學得不好罷了。 但她娘也還是教導過她怎樣去做一個淑女的!平時她心血來潮,也會繡點東西玩玩兒。 但那一次沈璋看她繡一條帕子,有些好笑地諷刺她,說她繡的鴨子這么肥美,難不成是今晚嘴饞想吃烤鴨了? 她那時心里很氣,因為她繡的明明是鴛鴦! 那天因為這個她又跟他吵了一通,吵完后剛好溫玉過來找她,那時她心里本來就還有氣,之后又跟溫玉一言不合吵了起來。 一天下來她被人氣了兩次,吵了兩通架,晚上吃東西都不香了,臨睡前心里不免又有些自卑,猶豫著又想再看看她繡的那條帕子。 真的很肥,很像鴨子嗎? 但她從身上摸了許久都沒有找到,不知道被她遺落在哪了,因為那天太過生氣,她都沒有注意到帕子丟了。 因為有了前車之鑒,也為了更成功地挽回沈璋,她長了個心眼兒,為了避免再次把鴛鴦繡成鴨子,她直接放棄了繡鴛鴦的想法,選了最簡單的花樣,繡了魚戲蓮間。 紅鯉魚本來就是胖的嘛!她當時看著那花那葉那魚,越看越順眼,她想即便繡工粗糙了點,但怎么都還算是合格吧? 送給他時,她雖然沒什么自信他會心滿意足,但沒想到他仔細看了那荷包許久后,臉上會是那么得冷冰。 然后……就沒有然后了。 他雖然一言不發地收下了,但她沒見他佩戴過一次。 心里不是不委屈,不氣惱的,她為了給他繡荷包,熬了一晚上,扎破了一半的手指頭,結果卻換來他這么冷淡的反應,他甚至還過分得一次都沒有戴過! 即便他眼光高,但她繡的又不是丑,哪怕是意思意思戴一兩回給她看看,她也不至于會對他那么失望。 后來她忍不住還是又問了他:那荷包你為什么不戴? 結果他面上冷淡,又是很過分地涼嗖嗖道:一條胖頭魚,有什么好戴的?丟人! 從此以后她就再也沒給他繡過東西了。 不可否認,沈璋是真的打擊到了她的自尊心,同時也讓她徹底地心灰意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