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爸爸，mama叫柳紡。

    ”

    警方默念著這個名字，又問：“哪兩個字，會寫嗎？”

    兜兜搖頭。

    “家里住哪知不知道？”

    “不記得了?！?/br>
    “mama手機號記得嗎？”

    兜兜搖頭，又指了指自己的手腕：“之前上面有個手環，有mama電話?？墒墙裉斐鲩T前mama摘下來了?！?/br>
    警方眉心皺了下，沉吟片刻，又問一遍：“mama帶你出門前把手環摘下來了？”

    兜兜點頭。

    警方查看了兜兜的書包，再根據初檸和秦曦的描述，跟秦曦道：“根據經驗來看，有可能孩子是被家長故意遺棄，想要找到他家長，得調景區那邊的監控錄像?！?/br>
    警方看了下時間，已經八點鐘了。

    他站起身，跟秦曦握手：“秦先生，查證需要時間，你們先做個筆錄，把孩子暫時留在這兒，有進度了我再聯系你們?！?/br>
    初檸做信息登記時，兜兜一直跟著她。

    一位女警過來接孩子，笑著開口：“你叫兜兜是吧，今晚阿姨帶你去我家好不好？”

    兜兜怯怯地后退兩步，牢牢攥著初檸的衣角不肯撒手，再次哭鬧起來。

    秦曦在一邊看著狀況，摸摸小孩的發頂，跟警方道：“要不我們先把他帶回去吧，等這邊有了進展，我們再送他過來?！?/br>
    初檸覺得這主意不錯，她放下筆，蹲下來幫兜兜把眼淚擦干，問他自己的意見：“今晚去住jiejie家好不好？”

    兜兜紅著眼眶，難得點了頭。

    從派出所出來，兜兜沒有再哭喊過。

    小孩子敏感，興許感知到什么，情緒低落，始終低著頭，傷心極了便自己偷偷抹眼淚。

    被小家伙的情緒感染到，初檸眼眶紅紅的，輕快地說些別的轉移注意力：“兜兜還沒吃完飯吧，肚子餓不餓？這個叔叔做飯可好吃了，今晚讓他做好吃的給你好不好？”

    前面秦曦把著方向盤，也開口：“兜兜喜歡吃什么？要不然我們去超市買點東西？”

    到底還是個孩子，陪著說了一路的話，小孩的情緒緩和不少，漸漸也能開口接上兩句話。

    車內氣氛緩和下來，秦曦開口調侃：“兜兜，為什么叫她jiejie叫我叔叔，我看起來比她老嗎？”

    兜兜埋在初檸懷里，小聲道：“jiejie好看?！?/br>
    秦曦：“哥哥也好看，下次記得叫哥哥?！?/br>
    初檸：“……”

    到了商場，三個人一起進超市。

    秦曦拉了輛手推車出來，讓兜兜坐進去，帶著他在超市里瘋。

    初檸發現他還挺會帶小孩子玩的，興許是玩開了，煩惱暫時被拋開，兜兜難得咯咯笑起來。

    回到星闌灣，秦曦做飯，初檸在客廳放了動畫片給他看。

    一坐下，許是又想起家人來，默默掉了幾滴眼淚。

    初檸在一旁看著，心里也不好受。

    晚飯做的豐盛，兜兜沒怎么吃，初檸也沒什么胃口。

    秦曦哄著兜兜去洗澡，初檸獨自在客廳的沙發上坐著，情緒低沉。

    秦曦從洗手間出來時，看到初檸抱膝蜷縮在沙發的一角，電視上動畫片還在放著，她目光無神地盯著地板。

    不知沉浸在怎樣的情緒里，她很安靜，一語不發的，渾身散發著無助與哀傷。

    這么久以來，她的情緒總是淡淡的，從不把真實感情暴露在外。

    秦曦還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她。

    在邊上站了會兒，他過去在旁邊坐下。

    初檸回了神，側目看他：“兜兜呢？”

    “他說要自己洗?！?/br>
    初檸抱著膝蓋，低垂下頭，微卷的長發散落下來，遮了臉上的情緒。

    她輕輕地問：“你說，兜兜mama是故意遺棄他嗎？”

    “等派出所那邊的結果吧?！鼻仃貙捨空f，“那么可愛的小孩，做父母的怎么會舍得故意遺棄？興許是個誤會?！?/br>
    初檸靠在沙發靠背上，仰著頭，眸底暈染水霧，唇角掛了抹譏誚：“這世上，不是所有的父母都會為孩子好?！?/br>
    “他們生下孩子時，興許都沒想過所謂的責任，風平浪靜時當個寶，維持家庭表面的幸福美滿，經受點波折，孩子便是他們的出氣筒。他們后悔了，就會對自己的孩子說，你是負擔，是包袱，是拖累，是多余，你的出生是個錯誤，你不該存在這世上?；蛘?，他們會說，你為什么……不去死？”

    眼角一滴晶瑩的淚水滑落。

    她抬手抹去，看向秦曦，勾唇笑問：“你見過這樣的父母嗎？”

    秦曦臉色陰鷙，漆黑深邃的眸底被震驚取代，眉心下沉，唇線的弧度愈發凌厲。

    寂靜的客廳里，落針可聞。

    他靜靜望著她那張臉，幾乎想要將她整個人看透。

    良久，他開口時聲音冰冷，刀子般帶著凜冽寒意：“誰跟你說了這樣的話？”

    初檸醒過神來，才意識到自己跟他說了什么。

    她抹掉眼角的濕潤，平靜道：“沒人跟我說，新聞上看的?！?/br>
    秦曦還欲再說什么，初檸搶先一步：“你去看看兜兜洗好沒?！?/br>
    感覺他還盯著自己，初檸睫毛顫動，不動聲色偏了頭，又催促：“時間久會著涼的?！?/br>
    秦曦這才起身去洗手間。

    沒多久，他牽著兜兜的手從里面出來。

    換了身干凈的衣服，白白凈凈的，一雙眼睛卻泛著紅，腫得猶如核桃一般。

    初檸已經從剛剛的情緒中抽離，見兜兜過來，她笑著揉揉他的腦袋：“不早了，你今晚跟叔叔睡覺好不好？”

    秦曦要帶他回房間，兜兜攥著初檸的手指不肯松，臉埋進她懷里。

    顯然跟秦曦比起來，他此時更依賴初檸。

    兜兜不小了，初檸也沒結過婚，覺得他跟自己睡不太方便。

    正猶豫不覺時，秦曦說：“你陪他過去，等他睡著了你再上樓?！?/br>
    這次兜兜沒反抗，任初檸牽著回房間。

    自打秦曦搬進來，一樓這間臥房初檸就再沒進來過。

    大少爺有些潔癖，室內收拾得比她房間還干凈，書桌上放著筆記本和各種文件，顯然是他平時辦公的地方。

    他平時不用香水，卻有種獨特的清冽氣息。

    初檸有些不太自在，沒有亂看，抱兜兜去床上后自己在床沿的小凳子上坐下，幫他蓋上被子：“兜兜乖，好好睡一覺，說不定明天警察叔叔就幫你找到mama了?！?/br>
    秦曦在門口站著，望向里面的畫面。

    初檸伏在床邊輕拍著小孩的肩膀，嘴里哼唱著搖籃曲。

    她聲音柔婉，似有魔力一般，能讓人的心情在一瞬間安靜下來。

    望著她恬靜的側顏，秦曦又想到剛剛她蜷縮在沙發上，那副落寞無助的神情，以及她說的那番話。

    站了會兒，秦曦穿上外套從家里出來，在樓梯間點燃了一支煙。

    淡淡的眼圈吐出來，他背倚在墻上，眉目間染上些許復雜。

    她說剛剛那番話是新聞上看到的。

    秦曦不信。

    哪個新聞上看到的故事，能讓她這么感同身受？

    甚至在他跟前落淚。

    一根煙抽完，他在風口站了會兒，吹散身上的煙草味。

    回去時兜兜已經睡著了。

    初檸在床邊趴著，雙目輕闔，手還搭在兜兜的肩頭，有一下沒一下地輕拍，呼吸輕淺而均勻。

    秦曦緩慢走進去，把床上的兜兜往里側挪了挪。

    看了眼趴在床沿的初檸，手臂穿過她腋下摟住后背，另一只手托起她的腿彎，輕輕將人抱起。

    她似有所覺般勾住了他的脖子，側臉埋在他頸項，額頭碰觸到他的下巴。

    迷迷糊糊間，貓兒一般在他懷里輕蹭，帶著幾分貪戀。

    鼻端噴出來的熱氣淺淺灑在他頸項。

    秦曦身形陡然一僵，呼吸有片刻的停滯。

    平穩心緒，他彎腰將她放在床上，跟兜兜躺在一起。

    她睡得沉，一沾上床翻個身便沒了動靜。

    幫她蓋好被子，秦曦輕輕帶上門離開。

    ——

    初檸睡得昏昏沉沉間發覺身邊躺了個小孩，腦海中迅速搜索著記憶，終于想起領兜兜回家的事。

    不過，兜兜不是跟秦曦一起睡嗎？

    她狐疑著睜開眼，外面天還未大亮，室內黑漆漆的，依稀看得到四周的家具輪廓。

    顯然不是她自己的房間。

    初檸回憶了一下，昨晚上她哄兜兜睡覺，后來哄著哄著，自己好像也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