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曦終于停下手上的活，余光掃一眼她手上遞過來的文件，上身散漫往后一靠，呈現出放松的姿態。

    下巴輕抬，示意對面的座椅：“坐吧?！?/br>
    他這副公事公辦的樣子，仿佛那個跟她賣慘說自己窮困潦倒，無家可歸，又厚著臉皮住她家的人，不是眼前這個似的。

    初檸心里腹誹了兩句，坐下來。

    把合同推至他那邊，比他還公事公辦，一本正經：“秦總，我是長莞衛視《客座零距離》欄目組的主持人初檸，關于上次與您談的采訪問題，您先前只是口頭允諾，現如今還需要在合同上簽個字，才算生效?！?/br>
    秦曦唇角牽動一下，接過合同翻看兩眼，重新放回辦公桌上：“知道了，回頭看完合同內容，我會簽字的?！?/br>
    觀察著秦曦的反應，初檸心里有點犯嘀咕。

    其實合同上沒多少內容，明明現在就能看完簽字，他卻表現的這么不積極，不會是想反悔吧？

    她都跟紅姐說秦曦答應了，如果他最后反悔，導致大家空歡喜一場，那不是存心給她找不痛快？

    想了想，初檸開口問一句：“秦總，那這份合同，您什么時候能簽字？”

    “看完了沒問題，自然會簽?！?/br>
    “那……”初檸退而求其次，“關于采訪時間，我們這邊可以根據您的行程做必要的調整，不過，您要不先大概給個時間范圍，也好讓我們有心理準備？”

    秦曦略直了直身子，手肘支在辦公桌上，扶額沉吟片刻：“我如今剛接手遠商，又有whole life要打理……”

    他沉吟著，最后遺憾地開口，“時間范圍，恐怕暫時給不了你?！?/br>
    “……”

    初檸越看越覺得自己會被他耍，如今住處都給他安排了，他總不能最后不答應采訪，跟她耍無賴吧？

    秦曦余光乜她一眼，見她還坐著不動，狀似疑惑地問：“還有其他事嗎？”

    初檸欲言又止，想著要不要好好找他問個明白。

    江秘書敲門進來，送了幾分文件，又問：“秦總，到飯點兒了，您是在休息室用餐還是去餐廳？”

    秦曦還沒接腔，初檸眸光一閃，直接站了起來，笑靨如花：“秦總，日后關于采訪我們還有要合作的地方，如今也到飯點兒了，要不然你請我吃個飯？”

    看到秦曦意外的表情，她改口，“或者我請您吃個飯也行，就在你們餐廳，你覺得怎么樣？”

    她今天是以《客座》主持人的身份過來的，但秦曦到底有沒有答應采訪這事，兩人一直都是私下里談的，又是口頭允諾，沒個證據，他若反悔說自己從來沒答應過，那她哭都沒地兒哭去。

    如果今天能當著whole life員工的面跟秦曦一起吃頓飯，把他已經答應采訪的事擺在明面兒上，搞得人盡皆知，那秦曦想反悔便不能夠了！

    除非他不顧及在員工心理的形象和面子。

    秦曦掃過她眼底一閃而過的狡黠，唇角弧度微揚，很認真地斟酌一會兒，開口：“初小姐這般盛情，那我卻之不恭?！?/br>
    初檸頓時樂了，又覺得跟秦曦單獨吃飯不太好，看向江秘書：“那江秘書也一起吧，如果以后采訪前做調研，還需要您的協助配合呢?！?/br>
    江秘書微微怔愣一瞬，看向秦曦的臉色。

    見老板點頭，他才應下。

    臨去吃飯前，初檸重新把那份合同拿回自己手上，打算吃飯的時候找時機讓他把字給簽了。

    三人一起從辦公室出來，初檸的腳步明顯輕快不少，她雖然極力掩飾，但那份壓制不住的喜悅仍舊綻放在眉宇之間。

    進了電梯，秦曦雙手插在兜里，余光凝著她的一舉一動，心情也跟著不錯。

    他就知道，依照初檸的性格，他若爽快答應采訪的事，她任務一完成鐵定拍拍屁股走人，話都不會跟他多說一句。

    只有給她增加點兒難度，她才會主動想著接近他。

    網上有句話說的不錯，自古套路得人心。

    像現在這樣，能讓她主動想起來請他吃個飯，就挺不錯。

    電梯門打開，江秘書抬臂攔在電梯門框處，秦曦和初檸兩人各懷心思地走出來。

    正是飯點，餐廳里人來人往很多，大概秦曦很少過來，霎時間便有不少人狀似不經意地往這邊瞧。

    離得近的更是已經過來打招呼了。

    初檸不著痕跡把自己胸前《客座零距離》欄目組的工作牌擺正，抬頭挺胸，盡量讓它看起來顯眼，生怕別人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觀察著她的小動作，秦曦眉宇疏散開來，懶洋洋地問：“吃什么？”

    初檸笑容得體：“客隨主便，既然是我請秦總吃飯，當然是看您的意思?！?/br>
    秦曦自己找位子坐下，看向初檸：“既然是你請客，那就自己看著買?！?/br>
    又吩咐江秘書跟初檸一起過去幫忙取餐，自己做甩手掌柜，很有“客人”的樣子。

    沒多久，初檸和江秘書端著飯菜過來，擺在桌上，把其中一碗飯放在秦曦跟前。

    秦曦眸光匆匆掠過那些菜，椒鹽排骨，雪菜燒黃魚，干切牛rou，三鮮豆腐，紅燒素雞……

    大多都是他喜歡的。

    他桃花目微瞇，接過初檸遞來的筷子，嘴上卻道：“請我吃飯卻選在whole life的員工餐廳，你還挺會省事兒?！?/br>
    初檸遞了瓶水過去，對他的吐槽滿不在乎，意有所指道：“最近有人落魄了，教育我要勤儉節約，太鋪張浪費的話我怕他晚上做噩夢?！?/br>
    秦曦：“……”

    旁邊江秘書聽完很是意外，好奇地問：“還有這種人，鋪張浪費就會做噩夢？也太奇葩了吧！”

    “誰說不是呢?！背鯔幝龡l斯理吃著菜，“我也尋思著有點奇葩?！?/br>
    江秘書真情實感地嘆了口氣：“估計是吃過苦的人才會有的感悟，我們體會不來，秦總你說對吧？”

    秦曦冷著臉看他：“你還沒吃飽？”

    “我……”江秘書看一眼碗里還沒吃多少的白米飯，趕緊低頭扒拉幾口，違心地道，“我吃飽了?！?/br>
    他放下筷子，“那你們先吃，我就先回辦公室了?！?/br>
    江秘書一走剩下他們兩個，初檸突然有點放不開了，默默低頭吃飯，不再說話。

    秦曦似乎也沒什么話要說，兩個人陷入微妙的寧靜當中。

    初檸以最快的速度把飯吃完，抬頭時恰好看到秦曦在看她，不知道是盯著看了很久還是剛看過來。

    迎上初檸的視線，他散漫移開視線，拿起手邊的瓶子喝了口水。

    初檸放下筷子：“秦總，我吃好了，你既然公務繁忙沒時間看合同，不如我給您念念里面的內容，您覺得沒問題順手簽個字？”

    說著，把合同翻出來打開，準備念給他聽。

    秦曦把合同接過來，隨便掃兩眼，伸手：“筆?！?/br>
    初檸沒料到他突然爽快，麻溜兒把筆送上去，看秦曦爽快簽字。

    在whole life員工餐廳把合同簽了，那就鐵定不會反悔。

    一式兩份的合同，初檸收回一份看著右下角的簽名，心情徹底放松下來，嘴角忍不住往上翹。

    她站起來：“秦總，臺里還有些事，我就先走了?！?/br>
    還真是過河拆橋不長心，事情一搞定立馬想著走人。

    秦曦睇她一眼，很平靜地開口：“關于我的采訪，以后都是你跟進？”

    初檸頓了下，解釋：“采訪之前，我們會根據實際情況安排人員過來調研，做進一步了解，具體是誰目前還不一定，若我到時候有別的工作，便會是其他同事過來找您?！?/br>
    秦曦認真考慮了一下這個問題，說：“重新再找新人接觸，總會有磨合期，恐怕會耽誤我的時間。我這人向來不喜歡浪費時間，所以建議你跟上面反映一下，后面的采訪跟進，只能是你?！?/br>
    不顧初檸怔愣的表情，他慢條斯理擦完嘴，站起來：“慢走，不送?！?/br>
    ——

    秦曦回辦公室時，門口的江秘書正坐在辦公桌前啃著漢堡，看到秦曦蹭地站起來：“秦總?！?/br>
    秦曦看著他手里的漢堡，把一份盒飯擺他辦公桌上：“看來這份用不著了?！?/br>
    沒想到老板會幫自己帶飯，江秘書受寵若驚，趕緊接過來：“用得著，用得著，我正餓著呢，還沒吃飽?！?/br>
    秦曦沒吭聲。

    江秘書往他身后看一眼，問：“秦總，初檸小姐走了？”

    秦曦沒理他，淡聲吩咐：“英國的項目有進展了，訂機票，今天就過去?！?/br>
    語罷，推門進辦公室。

    坐在辦公桌前，秦曦垂眸看向手里的鋼筆。

    筆是剛剛簽合同時初檸遞過來的，她忘記要回去，他就沒還。

    銀色的金屬筆桿，上面雕刻著檸檬花紋，筆帽頂端刻著她的名字：檸。

    她高中時就喜歡用這種筆，說是自己訂制的，有辨識度，沒想到這么多年還用這個。

    江秘書敲門進來：“秦總，機票訂好了，兩個小時后起飛的航班?！?/br>
    “知道了?！鼻仃匕涯侵т摴P別在胸前，抬頭，“回去收拾一下，直接機場等我?！?/br>
    ——

    初檸晚上臨近下班時，才意外收到秦曦的微信：【我最近出差，冰箱里的東西自己想辦法吃掉】

    怎么突然就出差了，中午吃飯的時候也沒聽他說。

    初檸心里疑惑，倒也不至于追根問底，簡單回了個：【哦】

    從臺里出來的時候，她又想著冰箱里滿滿當當的東西，不解地發消息問一句：【你不是身無分文嗎，為什么有錢買那么多東西放冰箱？】

    那邊沒回復，她驅車回星闌灣。

    沒有秦曦在這兒，初檸一下子覺得回家又自由很多，整個人不必拘著，無比放松。

    她本來晚上沒有做飯的習慣，不過想到秦曦的微信消息，還是打開冰箱看了眼。

    滿滿當當的冰箱，蔬果的保質期短暫，不吃可就浪費掉了。

    猶豫再三，她決定煮碗粥炒個青菜搞定。

    捯飭完把粥和菜端至客廳的茶幾上，她拿起遙控打開電視，隨便選了個綜藝頻道。

    摸起手機時，看到秦曦回了微信：

    【私房錢總能偷偷攢一點的?！?/br>
    【你若可憐我手頭緊，愿意把冰箱里的東西報銷，也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