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
但現在特地買這種總覺得很奇怪,猶豫著最后從冰柜里取了瓶純凈水。 怕秦曦沒耐心,她以最快的速度結了賬從便利店出來。 飛奔回來時,卻早沒了那輛勞斯萊斯的影子。 初檸握著手里的純凈水,冰涼的溫度順著掌心蔓延,卻仍消除不掉陽光的灼燒感,一張臉曬得發燙,頭發被汗水打濕。 她抿著唇,垂眸看到自己的影子落在腳下,汗水順著鬢角下淌,滴答砸在地磚上,暈染出濕意。 突然,有幾分狼狽。 口干舌燥,她咽了口唾沫,舌尖掃過干裂的唇,握著那瓶水的手力道收緊,將不爭氣的眼淚逼回眼眶里。 深吸一口氣,她努力調整好情緒讓自己平靜下來。 擰開水平蓋子,仰頭一口氣喝了半瓶。 冰涼甘甜的水劃過即將冒煙的喉嚨,入腹時裹著夏日的清爽,沖散胸腔里升騰而出的煩躁與落寞。 下一瞬,一道陰影遮在她跟前,阻了陽光的熱度。 撞上那雙深邃又勾人的桃花眼,初檸僵滯了下。 看著已經被自己喝下去一半的水,她微微翕動著櫻唇,一時有些無措。 秦曦穿著白色襯衣,手里舉了把遮陽傘,由于身高的優勢,此時居高臨下般垂眸看她。 她眼眶里噙著些許水霧,長而濃密的睫毛此刻濕漉漉的,黏在一起,望過來時楚楚可憐,讓人心都軟了。 秦曦避開她的視線,沒好氣道:“不是去給我買水嗎,現在自己喝上了?” “不是?!背鯔広s緊解釋,“我以為你走了,所以才……” 秦曦確實剛剛已經走了,可腦海中總閃過她買完水回來落寞失望的樣子,越想越難受,心上針扎似的疼著。 最后,還是乖乖認輸回來了。 明明知道倆人沒什么結果了,她心硬的很,連哄他說句喜歡都不愿意,他卻還舍不得撒手,更舍不得她有絲毫的失落。 大概就是犯賤! 秦曦有些氣不順:“你說去幫我買水,我等了半天,結果你自己喝得理直氣壯?” “我不是故意的?!背鯔幰粫r理虧,聲音弱了些,“那你能不能再等一下,我重新去幫你買?!?/br> 她作勢要折回便利店,卻被秦曦叫?。骸俺鯔?” 以前大夏天頂著烈日跑著幫她買水的那個人是他。 他做的心甘情愿,甘之如飴。 他曾經卸下一身傲骨,卑微又可憐的乞求她,挽回她,卻于事無補。 從小到大,他秦曦只在這個女人跟前低過頭,折過腰。 如果不分手,他可以一直那么寵著她。 他從來不愿接受采訪,可如果是她開口,他一定去。 現在呢,他還能以什么樣的身份和立場對她好? 見她停下來,秦曦盯著她,淡聲道:“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初檸脊背僵直片刻,抿了抿唇扯出一抹笑,抬眼看他,狀似輕松地道:“或許是命呢?!?/br> “后悔嗎?”秦曦漆黑深沉的雙目凝著她,言語間帶了幾分認真。 初檸有些怔。 后悔嗎? 她眼睫垂下去,良久之后,輕輕吐出兩個字:“悔呀?!?/br> 秦曦沒想到她應得干脆,自己反而有點不敢相信了。 指腹挑起她的下巴,迫使她抬頭,試圖從她那雙干凈澄澈的眼眸深處捕捉到什么,卻空白的讓人什么都抓取不到。 她永遠都是這副面孔,令他分不清她說的是真心話還是玩笑話。 秦曦松開對她下頜的鉗制,凝眸注視著她,啞聲道:“想邀我參加訪談是嗎,我現在給你個機會,你能讓我滿意,我就答應你?!?/br> 初檸訝然地看他,眼珠滾動,思索著他話中之意。 要怎么樣才能讓他滿意? 按照先前的分析,秦曦顯然對當初被甩的事耿耿于懷,可能挽回面子就是他現如今最想做的事? 思索著,初檸連忙鞠了個躬,態度十分誠懇。 秦曦嘴角抽了下,下意識后退兩步。 眼角余光掃過她隨著身體前傾而張開的領口,偏頭避開,開口時聲音生硬:“你干嘛?” 初檸臉上堆起諂媚的笑,直起身:“秦先生,我高中時不太懂事,做事不計后果,可能得罪了您,這幾年每次回想起來都十分懊悔,一直想給您道歉賠罪來著,今天借著這個機會跟您說個抱歉,您大人不計小人過,別跟我一般見識,以前的事就此揭過去,行嗎?” 她看上去誠懇至極,又是秦先生又是一口一個您字,可謂拉下臉皮,卑躬屈膝了,很努力地想要幫他把當初在自己跟前丟失的面子找回來。 然而這些在秦曦眼里不僅消不了氣,反而臉色越發陰鷙。 他凝著她此刻的樣子,心底涌起苦澀,自嘲般扯了下唇角。 原來她想得是把以前的過往統統翻篇。 或許在她看來,那些跟他有關的過往都不值一提吧。 是啊,七年過去,他不該一個人停留在原地。 以前的事,的確早就該揭過去了。 她不把他放在心上,他一個人堅守著也沒什么意思。 “初檸?!鼻仃卮寡劭此?,握著傘柄的指節不自覺收力,“既然這是你希望的,行,以前的事我不會再記得,咱們就此揭過去?!?/br> 初檸以為他終于大發慈悲不跟她計較了,還沒來得及松口氣,又聽到他冷聲道:“采訪的事我不會接受,以后不必再來。從今往后,你我之間各不相干,再也別有任何瓜葛!” 他深吸一口氣,終于下定決心般,平靜開口:“我們彼此放過吧?!?/br> 初檸臉色僵了下,還沒說什么,他人已經轉身離開,走得決絕。 她仍立在原地,看那抹頎長高大的背影遠去,一如七年前分手的那個雨天。 腦海中反復閃過他剛剛的話: ——從今往后,你我之間各不相干,再也別有任何瓜葛。 ——我們彼此放過吧。 初檸吸了吸鼻子,輕輕吐出一個字:“好?!?/br> —— 坐在車廂后座,秦曦的臉色始終陰沉不定,周遭氣溫降至冰點。 副駕上的江秘書匯報工作時,也不由得小心翼翼。 手機鈴聲突兀的響起,秦曦摸出手機看了眼備注,點開接聽。 手機里傳來韓勛的聲音:“曦哥,你讓我查的事查到了,三年前初檸確實去過英國,購票信息顯示是六月份,不是七月份?!?/br> “另外,電視臺三年前并沒有安排實習生去英國參加什么學術交流?!?/br> 秦曦眼皮跳了下,沉聲問:“購票日期是哪天?” 韓勛:“六月十號,當天去隔日就回了?!?/br> 秦曦握著手機的力道收緊。 六月十號,是他們倆正式分手的日子。 他三年前在倫敦街頭看到她,也是六月十號。 ——“三年前為什么去倫敦?” ——“那時候剛畢業,電視臺組織了英國那邊的學術交流,所有的實習生都去了?!?/br> ——“什么時候去的?” ——“七月,日期不記得了?!?/br> ——“七月?” ——“是,七月?!?/br> 既然是六月十號,為什么騙他說是七月? 她到底,是不是去找他的? 秦曦心跳滯了幾息,想到自己剛剛對她說的狠話,他迫不及待對司機道:“調頭,開回去!” —— 車子重新駛向車庫出口時,初檸已經離開了。 他下車逡巡四周,再找尋不到她的身影。 上了車,秦曦倚在車座靠背上,腦子一片混亂。 對于以前的事,她一直表現的滿不在乎,卻為什么在六月十號兩人正式分手的日子里去倫敦找他? 見到他又為什么只字未語,慌亂逃開? 前段時間他詢問她去倫敦做什么時,她又為什么撒謊,不敢面對? 秦曦越想越覺得有謎團堵在心口,壓抑得他難受。 他又想到她獨自一人住在星闌灣,想起她六月十號那天,一個人去隱嘉園掃墓…… 六月十號,掃墓…… 又是兩人分手的日子,怎么這么巧? 隱嘉園里葬著的人,到底是誰? 她不跟父母一起住,莫非去世的人是…… 秦曦眉頭一皺,無數個念頭在腦海中閃過,拿手機撥通他姐秦暖的電話:“我姐夫在公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