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楚明遙準備將陳曉聰接來鎏川會, 由何哲的母親來親自撫養他。

    三十平米的臥室被布置的像是一處微縮的家，陳舊的沙發、父母的照片，甚至吃飯用的那一張有好處燙痕的桌子也擺在房間的一隅, 對比著陳阿婆家里的照片，簡直沒有任何區別。

    楚明遙滿意地點點頭，“很好, 隔壁何阿姨的房間也都布置好了嗎？家具的尖尖角角記得都用紗布包好, 注意安全?！?/br>
    “明白?！?/br>
    鎏川會平日里進進出出的都是些精壯的男人, 不管是會議還是聚會, 總少了那么一點煙火氣。

    楚明遙心目中的鎏川會藍圖，是一個魚水一家親的和諧畫面，希望何母和陳曉聰的到來，能給他們帶來一點屬于社會的暖意。

    “咕咕~”

    從早上起來楚明遙就開始忙活, 這都到下午四點了, 除了兩杯蔬果汁外她再沒有吃過別的東西。

    不是自己不想吃, 實在是肚子里的孩子不聽話??！

    聞著做好的飯菜香, 楚明遙的嘴里口水一遍遍地上涌，夾起一塊rou遞到嘴邊，還沒張口嘗嘗那股rou香，肚子里就一陣翻涌。

    換幾片綠油油的菜葉子吧，也是還沒吃肚子里的孩子就先抗議。

    幾遍下來，熬得她一整天都沒好好吃東西了。

    “大姐，您想吃點什么？我去準備？”

    右手捂在肚子上，楚明遙微蹙了下眉，“不用了，去接何母和曉聰過來吧，晚上聚會的時候再一起吃?！?/br>
    要說大姐是魔王，她肚子里那個還沒成型的孩子絕對是比魔王還要邪惡的存在。這點，鎏川會的弟兄們是深有體會。

    楚明遙已經好幾天沒有好好吃飯了，整日在她面前轉悠，大家眼瞅著她瘦了一圈卻束手無策，除了心疼她，會里的兄弟真是恨不得等孩子生出來后，第一時間在他的小屁股上打一巴掌。

    “姐！不好了！”

    走廊里，男人還沒出現在她面前，就聽到他腳下皮鞋的一個踉蹌，還有驚慌失措地叫喊聲。

    著急忙慌地跑到楚明遙面前，男人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道：“聽人說，姓顧的已經幫曉聰辦理去福利院的手續了，晚上放學就有人接他去福利院?！?/br>
    福利院。

    聽到這三個字的時候，楚明遙的頭皮一麻，“圣天福利院嗎？”

    男人用力地點點頭。

    “成事不足敗事有余！”楚明遙暗罵了一句，攥緊的五指氣得微微顫抖。

    圣天福利院不在鎏川會的保護區范圍內，隸屬于華都的某個分局，按照權責來說，是顧笙杰負責保護的范圍區。

    可最近，華都并不像表面看起來那樣太平，不少孩子都莫名其妙地失蹤，有的是在家門口，有的是在巷子里，而更多的卻是在福利院，尤其是圣天福利院。

    仔細算起來，圣天福利院丟失的孩子也有十個左右了。

    這些失蹤的孩子都有相同的特征：男孩，年齡在十歲以下，并且身體健康沒有疾病。

    加起來一共二十幾起的失蹤案警方壓都壓不住，讓楚明遙這個局外人都知道了。毫無頭緒的她不知道怎么去保護那些有危險的孩子，只能盡力讓保護區里的孩子遠離危險的地方。

    偏偏顧笙杰這個人要扯自己的后腿，明知道圣天福利院不安全還送陳曉聰去。

    “姐，怎么辦？”

    “怎么辦？給我硬堵！”楚明遙的聲音提高了一個八度，憤怒的聲音在整條走廊里回蕩，“放學就把曉聰給我帶回來，警察要找你們麻煩就動手，尤其是顧笙杰那個沒腦子的，就打他丫的！”

    距離放學時間只剩下半個多小時了，兩名小弟沖著楚明遙鞠了一躬后，趕緊離開準備去接陳曉聰。

    想當著自己的面把孩子送到一個危險的地方？想都不要想！

    ——

    今天是陳曉聰去上學的第一天，從醫院去學校的這一條路有警察叔叔護送他，一遍遍的鼓勵讓他努力鼓起勇氣去面對。

    但，學校里的某些同學卻不像警察那樣關心他。

    陳家的事情鬧得整個街區都知道了，死了爸媽和奶奶，叔叔也被送進了局子，社區里的不少長舌婦都把陳曉聰當成“克星”，也教導著自己的孩子遠離“克星”免得沾了晦氣。

    在學校里面，除了緊張的學習氣氛之外，小聲的議論聲才最讓陳曉聰崩潰。

    原來除了失去親人外，被人孤立的那一種感覺才是真正難以忍受的孤獨。

    “先死爹，再死媽，陳家有個晦氣娃！”

    “死了奶奶沒了叔，遠離陳家倒霉無！”

    ……

    一天的時間里，閑著無聊的學生編出了不少罵人的句子，就算是放學，都會有人跟在陳曉聰的身后念叨個沒完。

    小學里的孩子們還好，畢竟年齡還小對這些諷刺的繞口令提不起太大的興趣，反倒是另一個路口之外的初中，看到一個小學生旁邊跟著兩名警察，一下子就知道了他就是爸媽嘴里的陳曉聰。

    “好了好了！都散了，回家去！”揮舞著手里的帽子，警察不輕不重地驅趕道。

    他們的任務就是送陳曉聰去福利院而已，那些初中生嘴里罵得惡毒，可都是仗著自己年齡小不能接受懲罰，所以警察們也對他們的謾罵沒有辦法。

    跟在他們中間，陳曉聰覺得自己并不像是他們保護的孩子，更像是被押送的犯人，就這么任憑周圍的初中生辱罵，兩邊的警察都無動于衷。

    垂下頭，陳曉聰的雙手緊緊地握著書包帶，眼淚不停地在眼眶里打轉，沒有了奶奶的庇護，他已經不敢再哭出聲來，因為他知道沒有人能保護他。

    吸溜著流到上唇的鼻涕，在耳邊縈繞不絕的辱罵聲漲得他小臉通紅，聽著胸口心臟的跳動聲，他真想現在就死掉去找爸媽還有奶奶。

    “啪！”

    抬手朝著那些初中生的后腦勺扇了一巴掌，身后的男人臉上沒有絲毫愧疚。

    烏泱泱圍聚過來七八個男人，他們都是從停在路邊的那兩輛面包車上下來的。

    剛才去學校門口接陳曉聰，等了半天不見人這才往回走，幸好看到了熟悉的深藍色制服才能夠鎖定陳曉聰的位置。

    那些穿著黑色西服的男人看著就怕人，高高大大的身材怎么看都不像是好人。

    剛才嘴里叫嚷個沒完的初中生拔腿就要跑，卻無一例外全被男人們給拎了回來，“跑什么？既然嘴這么碎，一會給你們嘴碎的機會?！?/br>
    轉過頭，站在前面的那個男人剛才還一臉嚴肅，嘴角倏地就露出了一抹微笑。

    “曉聰，楚jiejie讓我們接你回去。來，哥哥幫你拿書包好不好？”

    不等陳曉聰開口，兩邊的警察先側身擋在了他前面，“你們想干什么？陳曉聰現在已經被送到圣天福利院了，按照法律程序，鎏川會沒有資格插手這件事?！?/br>
    “趕快讓開，別給自己找不自在啊?！?/br>
    出門前，楚明遙特地吩咐過不要惹事，要是顧笙杰阻攔的話就把他的豬頭打爆。

    本想著顧笙杰不在，事情能好辦一點，偏偏這兩個小警察蹦著高地給自己找刺激。

    幾個男人面面相覷誰都沒有說話，畢竟襲警可是大事，要是讓大姐知道了可是要扣小紅花的。

    原本對楚明遙身邊的那些男人充滿了恐懼，現在，陳曉聰卻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樣。一個閃身就從警察的身后跑到了鎏川會成員的后面，緊緊地拉著男人的衣角，在這里獲得的安全感可遠要比在警察叔叔身后的更讓他舒心。

    “他們是壞人，快過來?！?/br>
    “叔叔送你去福利院，福利院里有好多和你同齡的小孩子?！?/br>
    兩名警察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地勸說道，陳曉聰權當做沒聽到，只是一直抬頭看著他們臉上虛假的笑意。

    什么福利院，同齡人，哪里都比不了楚jiejie和林哥哥那里安全。

    搖了搖頭，陳曉聰又往男人中間縮了縮。

    看著躲在身后的陳曉聰，前面的男人嘲諷地哼笑了一聲，“既然孩子愿意跟我們走，那我們就帶他回去了，有什么不滿意就告訴你們的顧sir，正好我們大姐要跟他說道說道?！?/br>
    別看對兩個警察的態度兇狠，可男人拉扯著陳曉聰的手卻滿是溫柔。

    順手從上衣口袋里掏出一根草莓味的棒棒糖，這是大姐為他準備的放學禮物。

    轉身離開，身后的男人絲毫沒有要放那幾名初中生離開的意思，揪著他們的衣領，像拎著小雞子一樣一齊拉上了車。

    掙扎、叫喊，幾個初中生被鎏川會的人嚇破了膽，周圍的行人和學生只是冷眼看著，并沒有阻止，甚至有的人在小聲議論的時候還指指點點的偷笑。

    這簡直是對人民公仆權力的最大侮辱！

    不僅當著自己的面帶走陳曉聰，連幾個只是罵了幾聲臟話的學生也不放過。

    看著駛離的黑車，兩名小警察怎么都咽不下這一口氣。

    等著，顧笙杰一定會跟鎏川會好好地把這筆賬給算清楚！

    ——

    站在鎏川會的會館中央，面對空無一人的會館，那幾個初中生正在小聲地議論。

    “這是黑社|會啊，好厲害！”

    “他們會不會殺了我們??？”

    ……

    都是初三的學生了，之前看過不少有關古惑仔的電影，對里面耀武揚威的黑社|會充滿了好奇和幻想。

    老師眼里的老鼠屎、同學眼中的壞學生，完成九年義務教育的他們對升學沒有任何的興趣，只想著能夠早點進入社會，像電影里那樣人人都避之不及，大肆地在街上打群架。

    抬起頭看著會館中央的那一朵黑色玫瑰，那一種攝人的氣勢簡直就和電影里演的一模一樣！

    “知道他們帶你們來是為了什么嗎？”緩步從走廊里出來，楚明遙的身邊還跟著一個怯怯的那個小尾巴。

    被周圍的人笑話了一整天，到現在陳曉聰都沒能從那些惡毒的言語中走出來，洗過的眼眶還都是腫的。

    抬頭望著走出來的大姐，她身為女人的身份讓幾個初中生怎么都覺得不太順眼。

    剛才還竊竊私語的幾個人一下就沒了聲音，謹慎地盯著二樓的那個女人，她手腕上的那朵黑色玫瑰和她的樣貌一樣吸引人注意。

    按照電影里的情節發展，一旦問了這句話，那接下來就是要死翹翹了。

    莫名涌起的一股寒意從后脊梁鉆進心里，每個人都不禁打了個寒顫。

    “不好好學習，放學不回家，有那么一點要混社會的意思啊?！备┮曋境梢慌诺膸讉€小孩子，楚明遙勾起了嘴角。

    “既然想學著混社會，就要從小抓起。今天我給你們一個混社會的機會?！?/br>
    吃驚地抬起頭看著身邊的楚jiejie，陳曉聰一度懷疑自己的耳朵聽錯了。

    這些人可都是壞孩子??！根據他之前的了解，他們不僅是罵自己，之前還曾經找過不少小學生的麻煩，還學著黑社|會收保護費呢！

    聽楚明遙這么一說，剛才還以為自己要死的初中生一下子就來了興致。

    “真的？”其中一個小孩子狐疑地歪著頭問道。

    楚明遙：“當然?！?/br>
    收起了臉上的恐懼，初中生一下子就變得上躥下跳的，迫不及待地要在手腕上留下和大姐大一樣的紋身，等不及要出去收第一筆保護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