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
環顧四周曾經對他畢恭畢敬的小弟們,每個人的臉上都沒有任何的同情,甚至還多了些不該有的厭惡和憎恨。 攥緊了手里的鋼棍,他們正等待著大姐的一聲命令。 “和陳峰走得近的一共132人,涉事人員一共56人,大姐,您說該怎么處置?”名單高高舉過頭頂,上面每一個名字的命運都掌握在楚明遙的手里。 被捆住手腳的他們圍坐在會館的四周,嘴上粘著一塊寫著“為人民服務”的膠帶,今天的這一場會議,沒有他們說話的份兒。 那一百多個名字楚明遙沒幾個眼熟的,大多都是一些會眾和助理,只有兩名組長和一名頭目。 坐在墻角的他們手腳都在顫抖,如果是毆打的懲罰,他們倒是能夠欣然接受,可一想到之前大姐大讓犯錯的人抄書、背書、做義務勞動……還是暴打自己一頓比較好。 “呵,八百人的組織,一百多個人不服氣你,你覺得你這個大姐做的很好嗎?”陳峰紅著眼睛嘲諷道。 陳峰見證了整個組織最輝煌的時刻,也見證了組織當初一個月光是收保護費就能破七位數的時候,可自從換了這個大姐大,會里的發展早就大不如前了。 他自認為沒有做錯,所以哪怕是面對審判,他也并不覺得所有人都會只聽她一個人的話。 從座椅上站起來,楚明遙并不急著反駁他。向前走出兩步,她的目光一直在下面的那些人的臉上兜兜轉轉。 就像陳峰說的一樣,下面的小弟們盡管每個人的手里都拿著鋼棍,可卻不是所有人的臉上都寫著對陳峰的不滿,無所謂是大多數人的態度。 “你今天殺了我沒關系,你能殺光整個鎏川會不聽你話的人嗎?你能嗎?!” “我殺你是為了鎏川會更好的發展,你呢?你只不過是為了你自己!” “來??!你殺我??!對你不服氣的人以后還會有很多!” …… 陳峰的每一句話都像是一把利刃,不僅刺激著他們的耳膜,還在他們的心上劃了一道又一道的口子。 畢竟是鎏川會的龍首,陳峰自認為了解所有人的思想。加入鎏川會,無非就是希望得到威望、賺更多的錢,要是單純為了做好事,那干脆去鄉村支教算了。 死死地盯著站在樓上的楚明遙,他此刻的冷笑比求饒更加有殺傷力。 難得見楚明遙這樣冷靜,換作之前,但凡是有人敢對她不恭敬,她早就上去抹了他的脖子,哪會像現在這樣?還靜靜地聽著他的謾罵? “小妹,我幫你宰了他!少聽這種畜生放屁?!变h利的刀刃在食指背繞了一圈,握緊刀柄,寒氣外露的刀已經好久沒有接受過鮮血的滋養了。 單手撐在欄桿上,禹鄭楠正準備從二樓跳下去,楚明遙卻拉住了他的袖子。 “別,殺人犯法。要殺他,也該讓法律來決定才對?!?/br> 吃驚地看著楚明遙的側臉,風云不驚的表情里竟然沒有一絲的怒氣。 小妹變了,她的心真的變軟了。禹鄭楠暗想道。 “怎么?你是覺得我大家的帶領方向不對?所以才想取而代之?”楚明遙質問道。 “沒錯!我是為了大家考慮,為了組織殫精竭慮的弟兄們考慮!”陳峰再三強調,說話時,他還在向周圍的小弟宣揚自己為他們著想的目的。 楚明遙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那你們是怎么想的?我接任后,是不是組織的發展真的落后了?” “……” 臺下一片寂靜,但這就是他們所有人的答案。 本來就動搖的心現在更多的人偏向了陳峰的那邊,只是礙于楚明遙的威懾力所以都不敢說話。 見沒有人反駁楚明遙,陳峰的底氣一下子就充盈了起來。 “你看看他們的反應!呵,你真以為所有人都是向著你的嗎?!” 權力有多么重要,禹鄭楠的心里跟明鏡一樣。執行過多少次團體任務,他知道手下的人聽命于自己的重要性,陽奉陰違是一個組織最不能容忍的事情。 下面人的沉默惹得他一股火“蹭”地就上來了,手臂上浮起的青筋像細蛇一樣不滿了他的雙手,兩邊的肱二頭肌更是比石頭還要結實。 這個什么破鎏川會跟自己沒有關系,但他絕對不能容許下面的人不聽楚明遙的話。 “來人!” 禹鄭楠動手之前,楚明遙喊出的兩個字打斷了他的行動。 “把東西給我抬上來?!背鬟b不急不緩地說著。 話音剛落,站在身邊的幾個男人便回到走廊里,十分鐘后他們扛著三四只紙箱子回到了會館二樓,箱子有些破爛,從幾個破洞中能看到里面的一點紅色。 打開紙箱子,楚明遙看了眼里面滿滿當當的紅布,每一塊都被卷了起來,中間還夾著一根棍子。 “你們想要的不是威望,不是錢嗎?我給你們!”拿起最上面的那一塊紅布,楚明遙猛力地朝樓下丟了過去。 紅布在空中翻滾,中間那一根木棍的重力拉扯著那一塊布的邊緣,周圍一圈黃色流蘇在掉落的時候抖落了不少沾在上面的灰塵。 掉在地上,卷起的紅布有一半露了出來。站在旁邊的男人斜了眼那塊布,好像上面刺有幾個黃色的大字。 把紅布從地上撿起來展開,里面“為商戶排憂解難,保百姓一生平安”十四個大字明晃晃地展現在眾人的眼前。 那是一塊錦旗。 不止一塊,那些箱子里全都是鎏川會地盤上的商戶、小老百姓送來的錦旗,加起來足足有五十多張。 楚明遙辦事一向低調,想著那又紅又黃的顏色和鎏川會的顏色不搭配,所以每每有人送來都會藏在箱子里,直到今天才拿出來。 另外的男人手里拿著一厚摞的賬本,楚明遙對算賬這方面事情不拿手,所以特地找了居委會大媽給做了明細。 隨意翻動兩頁,右手小指劃過的地方能夠明顯感覺到圓珠筆留下的凹痕。 “上個月,會里支出二百六十五把掃帚,一百二十把拖把,還有清潔手套三百雙,外帶圓珠筆等各種文具,一共支出五十六萬五千八百七十三塊二……” 聽到楚明遙念著那一串數據,幾乎每個人都羞愧地低下了頭。 換做之前,會里的支出都是刀啊、槍啊,還有鎖鏈什么的。光是上個月的支出,怎么聽都不像是一個黑組織該有的消費種類。 “上個月的收入是,”指著下面的數字,楚明遙故意停頓了一下。 不過仔細想想,每天的義務勞動就知道這些支出是在意料之中的事。沒有保護費和打|劫的收入,會里虧錢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八十九萬三千六百五十塊,比之前任何一個月的盈余還要多?!?/br> 眾小弟:??? 驚訝地看著周圍的同伴,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不可思議。 怎么會這樣?分明都是義務勞動啊,怎么會有這么多的收入? 不止是這些小弟,就連陳峰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會里的每一筆支出他都是知道的,收入也都經過他的手,怎么會多出這么多來? 陳峰:“你胡說!絕對不可能會有這么多錢!” “胡說?每一次做義務勞動,居委會都會報銷勞動工具的損失還有一點補貼,再加上咱們會得過好幾次街道的勞動之星,還有獎金……雜七雜八的算上,怎么沒有?” 會館里一下子陷入了寂靜。 剛才的懷疑、不服氣全都被剛才的數字抹殺的干干凈凈,而地上的那一塊錦旗更讓他們覺得羞愧于面對樓上的大姐。 “錦旗是商戶和百姓對你們的尊重,能得到他們的尊重,難道不比讓他們懼怕你們更好、更舒心嗎?” “之前搶商店、收保護費,能拿多少錢?親自勞動賺得錢是不是更加地干凈,花著更舒心!” “說我帶領組織后退了,現在呢?咱們組織是不是在進步?!” …… 楚明遙簡單的幾句話振聾發聵,讓剛才動搖的人再一次堅定心里的想法。 總覺得整日出去做好事、打掃衛生是丟臉,不過,看到那些錦旗還有賬本上的數字時,每個人的心里都涌起了一小股暖流,那是收保護費所不能媲美的。 選擇威望?還是尊重?保護費?還是獎金? 每個人的心里都有了清晰的答案。 鋼棍已經被掌心的溫度暖熱,從陳峰身上散發出的淡淡血腥味已經壓制不住他們的憤怒。 “今天,我在這執行組織的規定不是單純因為陳峰要對我動手,而是他殺死了一位無辜的人,一位隸屬于我們保護區的人?!?/br> 深吸了一口氣,楚明遙挺直了腰板,“如果你們覺得他沒錯,就收起手里的鋼棍,如果你們覺得我沒錯,那就給他一棍子!包括他的那些追隨者,我也不會懲罰你們,你們愿意留就留下,不愿意留,趁著手上干凈就趕緊滾蛋,別以后仗著鎏川會的身份做壞事!” 分明自己才是黑色勢力的頭頭,但她的這一番話聽起來卻像是軍隊里長官的發言。 抬起頭望著她頭頂的那一幅黑色旗幟,上面的玫瑰和楚明遙一樣妖冶。 既然選擇加入鎏川會,鎏川會能滿足他們的一切,那自然要聽大姐的話! “砰!” 突然從人群里閃出一個男人,抄起手里的鋼棍朝陳峰的后背砸了一下。 “??!是誰!”倒在地上,掙扎地向后仰,劇烈的疼痛一下從后背蔓延到全身,“你們瘋了嗎?竟然信她的話!你們……” “砰!” 緊接著,其他會眾也接連用手里的鋼棍對他進行懲罰。每一次在空中揮舞都會留下一聲響,打在陳峰身上,也會留下一道痕跡。 按照楚明遙的吩咐,他們避開了陳峰的要害,因為要留給警察對他進行審判,所以不得不留他一條命。 相比陳峰曾經允諾他們的未來,楚明遙的發言和做法明顯更讓那些人情緒激動。掙扎著想要從地上坐起來,陳峰的那些手下這才認清了現實。 他并不是帶領鎏川會最好的人,大姐大才是最合適的!大姐大威武! “我要留下!留下!” “大姐我錯了!我也要留下!” …… 連連向二樓的楚明遙鞠躬道歉,他們還在為能繼續留在鎏川會而努力。 抄書對他們而言哪怕再嚴厲也遠要比受傷、流血要好,楚明遙規劃的未來,才是他們想要的未來。 現在,他們想要追隨對的人,所以愿意接受懲罰。 長舒了一口氣,楚明遙對著他們滿意地點點頭,“好,那我就給你們一個彌補的機會,一人去社區打掃三個月當做懲罰!” 扭過頭看著身邊的小妹,禹鄭楠不敢相信憑她短短的幾句話就能夠改變他們的想法。曾經那個用拳頭說話的楚明遙,現在已經變了,學會了用心去和下面的人說話。 之前在沙漠荊棘中長大的玫瑰,現在綻開了她的花蕾,盡管渾身是刺,但她卻擋不住她沁人心脾的甜和舉世無雙的美。 小妹,長大了! —— 晚上九點,華都的夜生活才剛剛開始,警察局門口就被丟來一只深紫色的“麻袋”。 “頭兒!頭兒!你快來??!”警員只看了那只麻袋一眼,就著急忙慌地跑回到局里,腳下一個趔趄,差點栽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