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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幾個!” 馮疆立刻跟上來,指揮道:“行,你們抓緊,一會我們從北邊的小道進去,都警醒點?!?/br> “收到?!?/br> 隨著他們的應聲,最后幾個靈體也化為了光束,緩緩地升上天空,消失在視野之中。這些被困在廢墟里長達數十年的靈體,終于等來了得到救贖的機會。馮疆嘆了口氣,緩緩抬起右手,向前一揮:“走,這邊?!?/br> 山洞之內,不再昏黃的燈光終于照亮了顧千山一直掩藏在面具下的面龐。那是一張雖已步入中年,卻仍能看出三分稚氣的臉龐。從眼睛,到鼻梁,再到嘴角……那張被季晨視為珍寶的,壓在床頭抽屜最深處的,已經泛黃的照片上,有和眼前人極為相似的一張臉。 那是他的父親啊。 是從梁樨口中聽到的,那個永遠爽朗,堆滿了笑容的季鳴楊。 梁樨說過的,最后的最后,是季鳴楊揪著他的領子,把他甩出了廢棄的倉庫,身后轟然關閉的大門,再也得不到的回應,都昭示著屬于那個年輕人的,屬于季晨父親的悲慘的結局。季晨早就知道了這個結局,二十年,那道疤早已經被時光的涓涓細流沖淡了。 可當這個人站在他的面前時,那道傷疤卻再一次被閃著寒光的利刃剖開。胸口偏左三寸的位置,突然爆發出一陣難以抑制的疼痛,這疼鉆心刻骨。 二十年前,他的父親,被一個他自以為能掏心掏肺的,只是不小心誤入歧途的兄弟,將年輕的身體奪取,成為了容器。 這個容器,一當就是二十年! 二十年的時間里,他不再是季鳴楊,他也不能算是顧千山。他的孩子長大了,他卻從沒能見過一面,他的妻子為找他香消玉殞,他甚至連邁出步子去找的自主意識都不具備。季晨甚至能想象到,如果他還活著,如果他沒有認識顧千山,沒那么古道熱腸,去關心這位“朋友”是否踏上歧途…… 他現在,也該站在自己的面前,也就高小半個頭……他抬起手,就能像天下所有的爸爸一樣,拍到兒子的發頂,把頭發揉亂,笑嘻嘻地罵一句“臭小子”。 哪怕是罵也好,罵得再狠一點都好,都好…… 施展邪術消耗的不只是生命,還有身體的機能,不然顧千山不會僅僅過了這么些年,就急迫的開始為自己尋找新的容器。他試過多少人,季晨并不清楚。但他明白,那些被他實驗過的人,大多是命格不符,無法讓靈體完美融合的存在。 那些無故失蹤的渡靈者,有多少因為命格無法相切,從而瘋掉,甚至死掉……這些都已經能無跡可尋了。 所以,他才需要季晨,需要一個全新的、年輕的,更適合自己的身體。他需要一個身體,契合他的命格,那容器,最好有季家的天分,季家的血脈…… 可季鳴楊不欠他的! 季晨的眼底泛出鮮紅,他怒視這眼前的人,那張臉上,不該有這樣虛偽的表情,那是他的父親,他應該是……再也無法壓抑悲痛的他,狠狠攥緊了手中的旄節,怒吼一聲,朝著眼前的人劈刺過去。 顧千山一笑,緩緩抬起手。 少年的凌冽和長者的遲緩之間,仿佛拉出了一條時間靜止的鴻溝。堅硬的木杖掃出風聲,“鏗”的一聲,打在了一層憑空出現的霧一般的屏障上。季晨抽回木杖,飛快得打出下一次攻擊,又是一聲碰撞,他竟然被一股強大的力道彈了回來。 這力量太大,季晨向后退了好幾步,一抬頭,才看清那將他彈回來的究竟是什么東西。 顧千山的面前,突然現出了一個怨靈。這靈體從頭到腳,都被濃重的怨氣包裹,嚴實得跟繃帶一樣。除了能看出死者生前的大體身形外,根本是什么都看不清。這怨靈就是顧千山的武器么?季晨只覺得它眼熟,卻來不及細想,下一秒,那怨靈就以比他更為迅捷的速度,沖到了他的跟前。 季晨橫起旄節抵擋,向后連續好幾個避讓閃身,盡可能的與他拉開距離。 怨靈這東西,只要有怨氣,就難對付得很,要是能將他的怨氣清除干凈……打散也好,凈化也好,只要能清理干凈,那所有問題都不會是問題。這樣的打斗之中,季晨根本沒工夫多想,也懶得去共情探究這靈體背后的故事,既然它擋在顧千山前面,那就把它一并解決掉! 少年緊攥著旄節,運起體內逐漸恢復的靈力,對著怨靈的腦袋便是一道光刺去,或許是因為憤怒,這光比之前要的每一次都要兇狠,像清晨刺破濃云的陽光,利劍一般朝著怨靈殺去。那怨靈卻絲毫沒有躲避的意思,它不知道畏懼,也不會害怕,迎著季晨的光便沖了上來。 與此同時,一陣劇烈的轟鳴,爆發在光罩之外,不過十幾米的地方,何云起猛地回過頭,才發覺身后的墻壁已經被轟出了一個大洞。彌漫的煙塵中,一個高大健碩的身影,舉著短杖便沖了進來,那人英俊硬朗的面孔實在讓人難以忘記,除了江清遠還能是誰? 江清遠手中的短杖還散著光,那坍塌的墻壁,很顯然是該歸功于他了。 一大堆拿著旄節的渡靈者緊隨其后,從塌了一半的磚墻洞里鉆了過來,梁采薇原本在靠后些的地方,可她實在擔心,便不管不顧地往前擠,直到拉住江清遠遞來的手,隨著他一起沖到了最前面。 映入眼簾的,是位于山洞正中間的大塊空地,而這空地中央的紫黑光罩中,她要找的最寶貝的弟弟,正與一個怨靈做著殊死的纏斗。